时光飞逝，目襟曲已经离开CD府五天了。漫无目的，顺着官道来到了重庆府地界。外面的空气不仅清新，还充满了自由，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脸庞也英俊了许多。
官道两旁密林深深，虽是深秋，苍劲的柏松却依旧绿意盎然，恍若盛春。只是，冷冷的秋风划过大地，冰冷的抚在脸庞，伴着点点飘零的黄叶，诉说着秋天的萧条。
突然，不远处，见一紫袍人挥了挥手，十余黑衣人便淹没在了两岸的翠林中去。目襟曲感觉十分诧异，不敢在此多留，悄悄溜进旁边的松林中去。
不多时，一骑苍雪袭来，踏得尘土漫天飞扬。只见那人右手提着缰绳，左手握着一柄发着幽幽蓝光的古剑，秋风抚玉面，丝丝长发飞扬。时而漂浮的落叶幽幽划过，增添了几分秀美。
突然，骏马双蹄踏空，前身下陷。一根根锋利的铁枪扎穿了马身，鲜血四溅。骏马嘶鸣，已是绝响。目襟曲暗道不好，面色沉重了许多。而陆雪琪双腿一蹬，临空旋转而飘向前方，那袭白衣依旧让人如此着迷，如此疯狂。目襟曲面色稍缓，却仍然紧紧的凝盯着她。
就在她落地之际，那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的苍白，眉头微锁，玉口微张开，揣着粗气。这时，路旁埋伏的一众黑男子如鬼魅般飘浮而来，将陆雪琪紧紧围住。此时，一颗参天大树背后缓缓走出一个面色微笑的英俊男子，只见他身着一件紫色袍子，里面裹着件白色衣衫，手中轻摇一把黑色的铁扇，扇面之上秀着一个婀娜多姿的窈窕美人，虽带着一张朦胧的面纱，却更显得不食人间烟火。只见那紫袍人微微笑道：“怎么样，在下这玉神针还过得去吧！”
原来，在陆雪琪落下的地方早已暗插了一枚细如牛毛的小花针。陆雪琪匆匆封住小腿几处要穴，以免毒气扩散太快。冰冷的看着这群蛰伏已久的杀手，缓缓抽出那柄充满古朴味道的长剑。只见那紫袍男子轻轻翻动着手指，悠悠的看着陆雪琪，笑道：“不要着急嘛！你就不好奇我们是谁吗？”
陆雪琪没有作声，冷色的看着这个英俊的美男子。
天似乎暗淡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也不见有鸟叫声，唯有离官道不远处的一湾江水静静的流淌着，见证又一个悲惨的故事。
突然，陆雪琪向紫袍人飞身前去，淡蓝色的长剑抵达他的胸膛。出剑之快，让目襟曲心下暗惊，自是武功尚在也不易躲过这一剑。可那紫袍人身子后仰，剑锋匆匆划过，离他那充满自信笑容的脸颊不过半分。那紫袍人仍微微笑着，似乎眼睛都在笑，道：“就这点本事吗？”
陆雪琪轻咬了下香唇，那雪白的幽齿落下了浅浅的痕迹。临空转身，剑花如春天里的杜鹃花一般纷杂而错落有致。紫袍人不敢托大，用起铁扇与她小心拆着她的招式来。岂知陆雪琪招中连招，且奇招倍出，让紫袍人有些狼狈不堪。
三十余回合下来，到也不分秋色。可陆雪琪脸色更加苍白，嘴角处还流着丝丝鲜血，招式逐渐凌乱，冰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一丝彷徨。这一生就此了结了吗？是啊，这一生太过凄苦，死了便不在凄苦、孤独。死亡第一次来得这样临近，这样无情。
目襟曲满心焦急，眼神忧虑，右手慢慢爬上后肩，紧紧的握着那锋利的大刀，一声沉长的呼吸之后，目襟曲最终取下了大刀。径直走了出去，霎间变回了往昔那个自信、潇洒、英俊的奇男子。慢悠悠的向陆雪琪和紫袍人走来，大刀扛在右肩上，刀锋紧贴着大耳，迈着懒散的步子，仿佛只是个闲人，路过而已。紫袍人见目襟曲悠然走来，不由的暗退了几步，握着的铁扇的手在不停的发抖，面色恐慌，神色暗淡，颤声道：“目少爷，玉面郎君有...礼…了！”
陆雪琪彷徨的眼神更甚了，他是来找我索命吗？反正都是死，能死在他手里，也算了清了我们间的恩怨。
目襟曲神色不改，走到紫袍人玉面郎君面前，一刀砍下。玉面郎君心中大急，慌忙拿起铁扇，挡了下来。霎间，铁扇断成两截，大刀刀锋插在地上，可刀柄却仍然紧紧的被目襟曲握在手上。
目襟曲悠然的神色消失不见，威严之气浮上面颊。怒目而视，厉声喝道：“还不滚！想死吗？”
玉面郎君大惊，那黑铁扇差点掉落在地。只见他猛吸一口气息，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并躬身颤道：“多谢目少爷手下留情。”，言后便仓惶盾走。这群黑衣人见紫袍人飘向远方，谁不是耳聪目明之辈，也纷纷惊走，不再做丝毫停留。
目襟曲见众人散去，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脸色苍白了许多，而右手握刀处已然一片殷红。陆雪琪静静的看着他，似乎那么熟悉，那么自然，冰冷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人间烟火。但她仍冷冷的说道：“你本不必就我！更何况...”，是啊，这些年来，早已经习惯了孤苦，更习惯了冰冷，冷到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
“更何况你曾在青城山上重伤于我，更何况在天一阁辱没于我，是吧！”目襟曲打断了她，平静的说道。
昨日晚间的事情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那般残忍，那般无情，陆雪琪没有再看目襟曲，她是在逃避，还是在忏悔，恐怕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了。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泛着点点泪光，她在哭泣，为心里的悲鸣而哭泣。
目襟曲缓缓道：“快走吧，我想不出五里，他们便会想明白的，到时我们就真死在这凋敝的秋景之中了。”道完便上前扶起陆雪琪，向不远处那湾碧水走去。
他二人来到江畔，恰逢一小渔船在平静的江面掠过，船头处站着一位鹤发老者。目襟曲朗声呼道：“老人家，可否载我们一程。”
只见老人也朗声道：“不成，不成！天色已晚，老伴还在家等着我呢？”
目襟曲急道：“我、我这妹子身染重病，走不得路了。还望您老出手相援，晚辈不胜感激！”
老人笑道：“她是你老婆吗？”，可也不见他划船过来。
目襟曲瞧了瞧陆雪琪，发现她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红，那般可人。目襟曲这才说道：“您老就别取笑我们了，她是我远房亲戚。”
老人大声笑了笑，便将船划向远方。朗声道：“那恕在下失陪了，我得回家了。不然老伴又要担心了。”
目襟曲瞧见渐渐远去的船儿，低声对陆雪琪道：“陆姑娘，对不住了！”说完，话锋急转，朗声道：“您老且留步，我们的确，的确是对小夫妻。”
小船在江面轻轻划过，留下屡屡波纹。老人依然处立于船头，轻拂着花白的胡须，笑道：“我第一眼看就知道你们是夫妻，这般般配，也只有我和老伴能比得上了。”
夕阳映红，照的江水明亮。寒烟笼罩，水波轻荡，一条小船飞快在江面掠过，消失在了这宁静的山间、河畔。
夜幕降临，老头领着目襟曲两人来到了一小山坡下，那里有一处残破矮小的茅草屋，草屋外歪歪斜斜的插着些竹篮篱笆。篱笆里站着位佝偻的老妇人，手里拿竹杖。明亮的双眼却没有眨一下，枯黄憔悴的面上爬满了皱纹，仿佛在诉说着一世沧桑。
这个老妇人仿佛听到了丈夫满载而归的脚步声，淡淡忧思的脸颊露出了笑容，轻轻的说道：“老头子，你回来了吗？”
老头快步走向前去，扶住妻子，充满温情的说道：“天气冷了，怎么还在外面待着。快回屋吧！”
老妇人幸福的点了点头，柔声道：“以后早点回来，就别让我这么担心了！”
老头子连连点头称是，老妇人摇了摇头，轻叹道：“每天听你这么说，可还是这么晚回来。”
老头子也不计较，深情的拉着她那双干涸的手，微笑着对目襟曲两人道：“你看我回家一高兴，把你们给忘了。老太婆，咱们家来客人了。”
老妇人和蔼的笑着，道：“老头子，还不快请贵客进去。怎能这般无礼呢！”
目襟曲扶着陆雪琪急忙上前，道：“婆婆，您见笑了。我们那是什么贵客，不过是流落异乡的落魄之人。”
陆雪琪从目襟曲身旁挣扎着站在了一旁，脸色苍白，已无血色，轻声道：“婆婆客气了。”
老妇人甩开了老伴的手，温柔的拉着陆雪琪的手，虽然那般冰凉，却那样的暖人心房，明亮而慈祥的“看着”她，温柔道：“小姑娘，走，咱们进去说。不要理他们！”
在这个宁静而温馨的小草屋里，目襟曲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感觉到了一种平淡而温馨的情感——爱情。也许老人的故事太过风清云淡，似乎每个人都曾经拥有过它，可一些莫名的原因让彼此间放弃了，只能在迟暮之年回首那段青涩的岁月，从此孤寂而郁郁一生。
第二天清晨，目襟曲打开房门，深深的呼吸了着充满情义的空气，连日来的疲惫早已经逃之夭夭，脸上露出了一丝平静的笑容。走出房门，才发现那个白衣飘飘，却那样孤独的女子正静静的站在一处篱笆旁。目襟曲缓缓走了过去，见她的脸好生苍白，没有了一丝血色，嘴唇也这般样子。
目襟曲心中一阵难过，却轻轻的说道：“你在这里安心休息，我去小镇上取药，天黑之前定能赶回来的。”
陆雪琪张了张玉口，缓缓道：“你不必如此，我不是一个好人，不值得的。”说完，眼睛茫茫地看着远方，仿佛那里就是天堂，在那里有两双眼睛在默默的凝视着她，关心着她。
目襟曲摸着冰冷的篱笆，喃喃道：“活着还是比死了好些，毕竟死也需要不小的勇气。”
说完，他便向外面走去，没有回头。陆雪琪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多了几分惆怅，几分悲伤和无奈。我们可能吗？我们不可能的…
远方传来目襟曲的声音，“若是傍晚我还没有回来，你就离开着儿。若我还活着，便去找你。”
陆雪琪仍站在那里发呆，如同一尊雕像。许久之后，老妇人拿着根木杖，迈着小碎步缓缓来到陆雪琪身边。温柔的笑着，仿佛年轻了几十岁，重新回到了花季、雨季，笑道：“孩子，进屋去吧！这里离小镇有三十多里，最快也要黄昏才能回来。”，道完便拉着陆雪琪那冰冷的玉手，往屋里走去。
陆雪琪最后望了一眼目襟曲离开的那条小道，心中真有了丝丝牵绊。难道这就是爱情吗？只见老妇人又道：“像你这个年纪，我跟你一样，目送他离开，那般牵挂。一晃，四五十年过去了，至今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陆雪琪轻声细道：“婆婆，我和他真不是的。”
老妇人道：“那是什么呢？”
陆雪琪迷茫了，良久才缓缓道：“只是路人。”
这时，三个身着官服，头顶乌纱的大汉急冲冲的向小茅屋中奔来，嚷着：“老东西，今天再不交税，爷爷们就拆了你这破草屋。”
那老妇人面色苍白，惊慌的拉着陆雪琪往屋里奔去，急声道：“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处来。这群畜生没有人性的！”
陆雪琪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老妇人将她关进屋子之后，缓缓的向三个衙役走去，低声求道：“大爷，求你在宽限两天吧。我家相公今天卖鱼去了，明天，明天一定把税交清。”
一领头的衙役怒道：“明天，又是明天。你耍大爷是吧？算上今天，老子已经是第五次来了。今天给你明说了吧！若不把钱交清了，爷爷今天就替阎王收了你这狗命。”，说完便是一耳光扇在了老妇人的脸上。
年老力衰的老妇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已然蜷缩在地上颤颤噤噤，干涸的嘴角血流不止，神情迷茫、凄凉而无助。哭声凝噎，泣道：“官爷，行行好。明天，明天一定补上。”
这领头衙役怒气冲冲的走到老妇人身前，又想再踹她几脚，以出心中那点鸟气。陆雪琪怒意难消，恨意涌上心头，也顾不得许多，便匆匆奔了出来，冷哼道：“住手，你们这帮混蛋！”
这三个衙役怒火难消，狠狠的朝她望去。可当见到陆雪琪之后，面色急变，转为惊讶，再流露出丝丝淫邪。这时，三个衙役居然“好心”的扶起这位老妇人，轻声道：“误会，着全是误会。”领头那衙役淫邪的看了看陆雪琪，依依不舍的，这才看向老妇人，悠悠笑道：“老婆婆，这姑娘，你可长得真诱人啊！不知她是你哪家的亲戚？”
老妇人从衙役手中挣扎开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道：“官爷，这孩子只是路过的，来我这讨碗水喝，马上边走，求求你们不要为难她。”
头领正言道：”最近重庆府出个女匪，把我们可搅得天翻地覆。根据线报，此女极有可能出没于此，且极善乔装。我看这样好了，这姑娘跟我们兄弟去一趟衙门，验明正身后，若的确与之无关，我们自会放人。”
老妇人急道：”差爷，行行好！她不过是一个流落异乡的落难女子，哪里是什么女匪！”
衙役终于撕下了蒙脸的最后一层面纱，阴鸷凶狠一面赤裸裸的展现出来，叫嚣道：”老东西，是不是女匪不是由你说了算。我们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造福一方，别不知好歹的瞎搅和！”，说完之后，紧盯着陆雪琪道：”跟我们走吧！”
老妇人急急忙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用丝绢紧紧抱着的玉镯，递给了衙役，哭声道：“这是我老头子的传家宝，把它当作税收，求你们放了她。”
那领头的拿起玉镯细细的看了看，心道，“果然是个好东西，这次可发达了！”只见他怒喝道：“疯婆子，这不过是街边的地摊货，三五文钱就能买到。我看这就当作兄弟们的跑腿钱还差不多！”说完便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暗想又可以堵上好一阵子了。
那老妇人像发了疯，叫道：“官爷，这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它怎能是赝品呢？你们行行好，佛祖会保佑你们长命百岁的！”
衙役一脚踢开了跪在地上的老妇人，直扑陆雪琪而来，像是要吞掉她似的。
陆雪琪缓缓的抽出发着淡淡蓝光的琅琊古剑，冷声喝到：“想活命，把玉镯留下，滚！”
那个领头的淫邪的笑了笑，色色的看着陆雪琪，道：“原来是个辣妹，哥哥喜欢！不知道在床上还能浪多久呢？”此时，似乎联想道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居然淫邪的大声叫道：“爽！爽！爽！”
陆雪琪冷道：”想来女匪不过是你们杜撰的吧！”
领头儿道：”我蒙你干嘛，你不过是我们眼中一块肉，想怎么吃就这么吃！忘了告诉你，是不是女匪，我们说了算！所以，只要你待会儿把我们伺候好了，自然让你好过，若不然，嘿嘿！”
老妇人艰难爬起来，爬到那头儿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泣道：”求求你们大发善心，放过我们吧！”
这头儿似乎也不耐烦了，拔出腰刀，叫嚣道：”老东西，去死吧！”
陆雪琪轻轻的闭上了眼，冷了心，长剑轻轻起舞，那般优美，婉转。三个大汉倒在了血泊之中，嘴角还残留着“幸福”的微笑，没有“遗憾”的离开了。
秋风划过，天下山河皆破碎;水生火热，几家欢喜几家愁。善良的百姓啊，狗都不能活了，况呼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