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
CD平原西进,岷江之水贯穿东西。出CD府西进百里便是江口,在此处,一艘甚是华丽的大船在岷江水域上缓缓划过。船头之上屹立着几个神采非凡,气宇轩昂的人物。而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的发间已有丝丝白发,此人便是目魂。岁月消磨着那张伟岸的脸,饱满的脸额布满了丝丝皱纹,微微笑,眼神一如十五年前那般英武。旁边衣着纷纷的中年汉子便是目魂的结拜兄弟,神采飞扬,个个气宇不凡。二十余年的厮杀,才有了如今傲立西川,虎视天下的目府。
蜀国之秋,湖光山色杀人眼。落日西沉,山色秀丽,江面水清闲。微波荡漾,白鸟宿边,江上打渔船。
目魂悠悠然,一把纸扇轻抚,怡然道:“秋水碧落连天,一曲红颜。萧萧瑟瑟,已是英雄暮年。”
一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双手抱拳,朗声道:“大哥,今日如何伤感起来。咱们目府日渐强大,一筐天下指日可待。”
目魂仍轻轻摇动着手中纸扇,转过身子,言道:“我等英雄如这缕残阳般迟暮,江山如画,天下多少豪杰?逐名利半生,亦有何得?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何苦那般眷恋呢?”
而另一黑袍男子手握船萱舷,大声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大哥,您忘了我们兄弟结义之时的话了吗?”
目魂那微笑的脸霎时间有些严厉了,眼神也漂浮了,看了看这黑袍人,叹道:“二弟,大哥怎能忘记呢?我兄弟十三人禀天起誓,一统江湖,结束纷争不断的江湖日,为武林同道做点事情。”
目魂看了看远方那抹夕阳,才缓缓道:“十三个兄弟,如今只剩我们五个了,可江湖已久混乱不堪,四处流血不止。”
那黑袍人又道:“大哥,成大事者,焉有不牺牲。看看如今的川西目府,问鼎天下指日可待。”
那青衣人焦急的看着目魂,厉声言道:“二哥说的对!大哥,不能让兄弟们的牺牲化为泡影。”
另外两个黄衫男子也点头道是。
目魂叹了口气,才道:“唉!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一统江湖,留给小辈们去做吧!我等英雄迟暮,浏览这湖光山色,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那黑袍人眼神迷离许多,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这时,楼间走来一位白发苍苍的佝偻老者,面容憔悴,神色痴呆,身着灰色布衣,手中托起一只茶几,上面放着几杯香茶,郁郁浓香在江面飘荡。
目魂从茶几上端起一杯,放到嘴边品茗了一番,道:“香气清高持久,香馥若兰,汤色杏绿,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匀齐成朵,芽芽直立,栩栩如生。品饮茶汤,沁人心脾,齿间流芳,回味无穷。二弟,何不品茗品茗?”
那黑袍人取了一杯,一饮而尽,哪有半点品茗的气息。喝完,姗姗道:“目全,给你二爷取些就酒来解渴!”
那佝偻老者欲转身去取,那黑袍人又道:“算了,不用取了。大哥,我去武阳喝酒,咱们三日后在峨眉金鼎汇合。你看可否?”
说完便欲向岸边飞去,青衣大汉急道:“二哥,俺也去!”说完便向黑袍人走去,深怕捞了个空。
目魂看了看另外两个黄衫男子,悠悠道:“你们也想去?”
这两名黄衫男子双手抱拳,低头颤言:“小弟不敢。”
目魂放下手中茶杯,轻声道:“听说武阳有家酒楼还不错,今晚我们便去试上一试。”
佝偻老者急忙摇头,眼神中充满了焦躁。目魂把右手轻轻放到佝偻老者的肩上,道:“目全,这些年委屈你了。走吧,我们也一起去凑个热闹。”
目全仍然愁眉紧锁,心中仍然忐忑不安。目魂左手中的纸扇突染合上了,收起了笑容,缓道:“如果要来,我们终究还是躲不掉的!”
一行人悠然来到武阳最驰名的一家酒楼——魂曲醉仙楼。这座酒楼规模宏大,格局瑰丽,颇有些王者气息在里面。
那黑袍男子脸上的抑郁之气稍减,大声道:“大哥可知这酒楼之名从何而来?”
目魂看了看这块金漆招牌,手中那白纸扇仍然轻轻浮动,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相传五代十国之时,倾国倾城的花蕾夫人曾流落此间,那时尚未与后蜀之主孟昶相识。夫人一曲断魂醉倒芸芸众生,此楼因此而名垂一时。今时虽不复当年风光,却也有些味道。二弟,不知大哥说的可对?”
黑袍男子默不作声,脸色微微发青,手中的金刀铮铮作响。而那青衣男子满脸憨直的看着这黑袍男子,急道:“二哥,大哥说的可对?那什么夫人真有那么美?我不信,难道还比二嫂漂亮?”
这黑袍男子脸色更青了,目露凶光,牙齿作响。
目魂大声笑了笑,手中的纸扇仍然缓缓有序,脚步已然向楼间走去,笑道:“可惜!可惜!我等无缘一见夫人国色之容,奈何!奈何!”
众人来到二楼一间雅舍,进门处放着一扇屏风,上面画着花蕊夫人抚琴之姿,那般传神,那般动人。目魂小处后,才缓缓向里面走去。而那青衣男子看了半晌,喃喃自语道:“的确很漂亮,不过还是二嫂好。嘿嘿!”
黑袍人脸色又白又红,冷冷看了看青衣男子,无奈摇摇头,也进去了。
绕过屏风,里面放着一张华丽的圆桌,桌上镶满了各色美人图案。屋舍的四周布满了盆景,错落有致,煞是可人。目魂坐在了靠窗边的主座之上,白发苍苍的目全就做于他的右手边,那黑袍男子处在其左边,而其余三人处于目魂的对面。
不久,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也放置了五六壶此地盛名的白酒——江口醇。目全小心翼翼的给目魂轻轻倒了一杯,便放下酒壶,孤坐此间,眼神渐渐迷离,如睡了一般模样。目魂轻轻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便端起酒杯细细品茗起来。
那青衣男子早已急不可耐,右手拿着酒壶,左手端起酒杯,眨眼间已是数杯烈酒灌入咽喉。这才见他稍有停留,抿了抿嘴,脸色也有些泛红。嘴里喃喃道:“你们怎么不喝啊?”说完,又是一杯下肚。
那黑袍人脸色仍冷,只见他端起一杯烈酒便倒入喉头,然后将酒杯仍在了桌上,没了生气,只是那双眼睛依然冷漠,足可以杀死个人了。
另外俩个黄衫之人便是你看看我,我见见你,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杯子,也没有半点言语。
目魂看了看这帮跟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兄弟,心中萧瑟,然而面色却仍是一番慈祥,嘴角边还挂着细细微笑。左手依然拿着那把白色纸扇,右手轻轻拿起一双筷子,看了看满桌的菜肴,却迟迟没有下筷。
此时,一阵琴声骤然在房间响起,时而远,时而近。众人闻之如登仙境般沉醉,满脸笑容。就是刚才还脸色冰冷,目露凶光的黑袍人也变得喜气洋洋,眉宇舒展,眼中透出淡淡的欢乐,想是做了个好梦吧!
然目魂脸色聚变,眼神发惊,左手中的纸扇摆动的有些紊乱。他轻轻的放下了右手中的筷子,翻开手掌,只见一丝丝黑气在掌中乱串,当下便运功去毒。然,只见额间细汗淋淋,却无半点解毒的征兆。目魂缓缓放下右手,向旁边惊醒的目全低声道:“看来我是活不成了,帮我好好照看襟儿,老朋友!”
目全怒叱一声,佝偻的身子,竟似忽然暴长了一尺。那苍老的脸颊也变得微微泛红,迷离的神色消失的无影无终。目全如蚊虫飞舞之声般细道:“门主,有我目全在,没人可以动你分毫,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目魂急道:“敌人有备而来,我又身中剧毒,看来是逃不掉了。你且回去,替我照顾好襟儿,我怕迟则生变。”
目全那愤怒的脸色中透出的忧虑之色更浓了,缓缓道:“难道有人想动目府?”
目魂点了点头,却话锋一转,朗声笑道:“朋友既然来了,却何不相见?”,话毕,便给自己杯子斟满了酒,端起来细细品茗了一番。
此刻,屋外飘来十余个黑夜蒙面之人,个个手持利器,站在了圆桌的两侧。然后,一个身着彩衣的蒙面女郎缓缓从门外走来,双手抱着一把古琴。一丝丝香气在房中弥散开来,众人神情清爽了不少。
只见彩衣女郎走到桌前,便将古琴向左边一抛,全然不担心古琴掉在地上摔碎的样子,却是秋波荡荡的看着目魂,像似充满了趣味一般。而这时,彩衣女郎左手第一个黑夜蒙面大汉飞身接过古琴,而后临空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而恰好落在原处。若不是手中多了把古琴,谁也想不到这个大汉曾经移动过。
目全又个自己斟了杯酒,缓缓端起酒杯,细细品茗,而左手的纸扇还是那般轻轻浮动,似乎仍在把酒赏月般。
这时,这位彩衣女郎轻轻笑了笑,那样的甜蜜,那样的摄人魂魄,才媚声道:“目老爷子果然英雄了得,小女子拜服了。”说完停了停,娇媚的看了看目魂,又道:“您老明知是毒酒,却还这般畅饮,小女子就不明白了。”
目魂又喝了一口酒,缓缓放下酒杯,看向这彩衣人来。只见这彩衣女郎身子曼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足可迷倒众生,想来不过十八九岁,可为国色之姿了。却没有回答这女子的话,像是这个问题十分愚蠢,不足道也。
只见这彩衣女郎也不生气,左手缓缓抬起,摸着手肘,右手轻轻抚摸这自己的脸颊,然后娇声道:“老爷子,小女子能过的了你的眼吧!”
只见目魂微微一笑,道:“还行吧!但在我见过的女子中,至少有三个你绝赶不上了。”,说完又斟了点酒,喝了起来。
“哦?不知可否告诉在下,是何方神圣。”那女子惊道,眼中充满了疑惑。竟然天底下还有三人比自己漂亮,心中甚是懊恼。
目魂长长的舒了口气,才道:“屏风上的花蕊夫人便是其一。”
这女子点了点头,看来是认可了目魂的话,道:“还有两个呢?”
目魂淡淡道:“我的外甥女莫子言和丫头上官婉儿。”
这女子笑了笑,才道:“我便不信她们有我漂亮,来日定要去目府看看。”
目魂摇了摇头,惋惜道:“你还是别去了,免得日后见人还得用根面纱。”
女子冷哼一声,瞬间那湾秋水变成了夺命利器,让人寒意丛生。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至少目魂这样觉得。
目魂悠悠看着这美艳动人的女郎,道:“看来你们准备得比我想象要多得多,我这把老骨头算是熬到头了。”
那女子呼呼笑了一通,才道:“的确准备了不少。累的小女子憔悴了许多,不过还是值得的,至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目魂道:“每年秋天去峨眉祈福,我这点习惯怕已经不是秘密了!只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何时出发呢?又怎么知道我一定要来这魂曲醉仙楼呢?”
只见这女孩嘻嘻笑道:“什么都瞒不过老爷子的眼睛!不过您老如此好奇,不如去阎王那里问吧,我想应该比较清楚。”说完,飞身前去,右掌直击向目魂的面门。只见目魂右手掷出一枚酒杯,击开了右边紧闭的窗门。这才右掌发力,去接这少女那凶狠的一掌。
霎时间,两掌交汇,桌面碗碟碎了一地,晕晕乎乎的众人才被这响声惊醒,面色煞是难看。而这华美的女孩向后飞去,落地之时退了七八步,差点撞上了屏风,这才停了下来,嘴角处一丝丝鲜血划过,滴入衣襟,额头细汗淋淋,脸色发白,看去十分狼狈。
目魂却稳坐于桌前,似乎无半点伤痕。突然,一口鲜血从目魂口中奔出,脸色霎间惨白。只见他那略带惊恐的眼神看向目全,急声道:“老伙计,快走!替我照顾好襟儿。”
目全那红润的脸颊闪过一丝情绪,却没有半点迟疑,甚至没有看目魂一眼便夺窗而逃,消失在了茫茫的夜空中。
那彩衣女子动怒了,道:“饭桶!还不去追。记住,死活不论!”
这时,那女子右手处两名黑夜人也飞窗而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目魂缓了缓神,幽幽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那彩衣女子笑弯了腰,嘻道:“你猜猜看,兴许会猜中的,你们说是吗?”
这一群黑衣人马上笑得差点把兵器都仍在了地上,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人的脚步移动了分毫。
目魂那苍白的脸似乎回过神来,不快不慢道:“是他吗?”话音未落,左手那把纸扇的扇锋已经抵达黑袍人的咽喉,一丝红色的液体划过扇面,滴答落在黑袍人的袍子上。这黑袍人脸色发青,那曾不可一世的眼神中泛着点点恐惧。
这彩衣女孩惊道:“老爷子果然英雄了得,小女子拜服了。不过,您老人家是时候上路了。”
秋夜凉如水,阵阵清风划过,点点秋叶纷纷,成也飘零,败也飘零,化作寒土,如梦寂寥,到头来那般凄凄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