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帮我把桌上的菜撤到像被恐怖分子袭击过一样的厨房,然后悄悄对我说:“余下的你自己收拾吧,我先走了。”
我愣愕地睁大眼睛,问:“你去哪儿?”
他说:“找地方住啊,要不在你这儿床怎么分?”
我说:“我叫扬扬去店里住。”
他笑笑说:“算了,扬扬一定会恨死我,还是我走吧,我本来就是借住的。”
“可是,你去哪儿呢?还回去睡办公室?”
说到办公室,我又想起他那个雨夜的孤寂和绝望,心里又是一阵隐痛。
“放心,我有地方……”
说着他回到客厅里穿衣服、穿鞋。
我愣愣地站在近前看着他一一穿好,心里不想他走,却不知道该怎么挽留。
电脑旁的扬扬也发现他要走,坐在那儿和我一样观望。
直到他穿好衣服推开门的时候,扬扬终于忍不住叫道:“安叔叔——”
正向外迈步的安念身体顿了一下,慢慢回过头来看着扬扬,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却很温暖的笑。
扬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挑着眼皮嘴硬道:“看什么,我只是想谢谢你今天给我妈妈过生日……”
安念脸上的笑意更浓。
我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对视的目光心里一阵轻松,他们之间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在安念以死皮赖脸及没皮没脸、加投其所好加宽大为怀的战略方针下取得了最后胜利,扬扬用一声“安叔叔”换来对他所有付出的认可。
安念一笑过后会心地向扬扬摆摆手,然后转身出门。
看着他一级级走向台阶下,我受不了那种驱逐他的感觉,叫道:“安念!”
他停下身来,回过头用我刚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有件事情我骗了你,其实……我的房租一次付了三年,明年才会到期。”
说完回身继续向下走。
我扶着门愣在那里,一时间脑子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楼道里传来重重的单元门的“咣当”声,我的心似乎被门声夹掉了一块儿,觉得空荡荡的又缺又痛。
苏佳红受不了我发呆,躺在床上叫:“行了,屋子都晾凉了,你是不是要来个十八相送?”
我这才心思恍惚地关上门,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想着安念刚刚说的话:他的房子没到期?那他赖在我家大半年是什么意思?一个男人死活非要住到一个女人家里为什么?我总不能自欺欺人地说他是为了和扬扬打哈凑趣儿……
边想边把扬扬撵到他屋里收拾安念睡过的床,自己挤着苏佳红坐在床边,迟疑地问:“佳红……你说就我现在这样儿,你要是男人你会对我有兴趣吗?”
苏佳红怪异地看着我,往里挪了挪身子,说:“哥们,你不是真以为我来和你百合的吧?我可没那么变态……”
“去死!”我狠狠地往她腿上扇了一巴掌,这个混蛋的嘴也相当缺德,不然也不会和安念斗个不分伯仲。
就这样我家的住客又换成了苏佳红。
安念搬出我家后依旧常来店里,我还是看不出来他对我的态度有什么不正常。
他和苏佳红像一对对头,两人碰面一定打嘴仗。
这个春节我又没能回家,扬扬依旧被郑浩平带走。
过节前两天邀安念一起来,他说今年在朋友家过年,免得到时候和苏佳红吵起来让我为难。
三十当天打电话他关机,一直到半夜也没打通,我担心地跑下楼去看。
绕过楼群缝隙看到他住的那一层的灯关着,看样子是真的不在家,我自己安慰自己,一定是他粗心大意,手机忘记充电了……
初一店里顾客不多,有和我苏佳红足够,初二开始又像去年一样忙活,好在今年有准备,陈姐、小宋和苗苗都按时来上班,没有像去年一样焦头烂额。
一直过了初六也没见到安念的影儿,电话也还是打不通。我心里越发没底,每天晚上回家时都往他住的地方看,一次也没有看到开灯。
他去哪儿了呢?我暗自琢磨:他说他什么亲人也没有,正月里一定不用出去走亲戚,如果真的在朋友家过年,没有理由这么长时间不露面?
我心神不宁,每天无数次地看向门口,希望某一次门被推开后进来的是他的身影。
一直到初八的晚上,陈姐、小宋和苗苗下班走了有一会儿,苏佳红在店里陪我。
我们俩正说着话,我的电话响了,摸起来一看是安念,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急忙接起问道:“喂,你在哪儿呢?”
“……来、陪我喝酒……”电话那边他含糊不清地说,话音里透着浓浓的酒气。
“喝什么酒啊?喝这么多还喝,你和谁在一起呢?”
“还能和谁呀,就我自己……你来不来?你是不是也不想陪我……”
自己喝酒喝成这样,我感觉他的状态又有些问题,于是说:“好吧,我去,你在哪儿呢?”
“‘天澜夜’,你快点,我等你……”
我挂了电话一边在收款台下掏我的挎包一边说:“佳红,你帮我看下店,我出去一下……”
苏佳红听见我们谈话的内容,说:“又去见那流氓?你大半夜的去见他能行吗?”
我说:“没事儿,他不像你想的那么坏……”
“我就怕你把他想得太好了,你看他那副嘴脸,摆明了就写着坏人俩字儿……”
“呵呵……他想写的是‘我是流氓’……”
我在苏佳红的唠叨声中出门拐上正街,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安念说的地方。
“天澜夜”是家歌厅,位置有点偏,但顾客不少。
这种地方我从来没来过,没想到里面的灯光如此昏暗,那迷离朦胧光线,让人心里拱出一丝蠢蠢欲动的犯罪感。
一个身材高挑的服务生迎上来问:“您好,女士,请问您几位?”
“哦,我是来找人的,有没有一个……一个自己在这喝酒的?”
那服务生明显知道,点头说:“有,请跟我来……”
路过吧台,后面的漂亮的MM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了我一下,那种眼神我有点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