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把车子直接开到单元门口,雨势稍微小了些,但还是足以把人淋湿。
他没理会头上的伤口会不会淋到雨水,率先开门下了车。我连忙抱着那几样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下了车。
单元门前积了十几公分的水,我们像趟河一样进了楼门。
我掏出微湿的钥匙打开家门。
扬扬果然还没睡,坐在电脑前不满地看着我们。
不过他发现安念脸上的伤和萎靡的精神后脸色却渐渐好了起来,报复地揶揄说:“哟!你也被人给扁了?”
安念见到扬扬后情绪好转很多,玩笑着自嘲:“是啊,在几个毛小子手里吃了亏!这下你小子高兴了?”
扬扬细看着他的脸色,说:“嗯,有点儿!不过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不是又把我们家店给砸了吧?”
安念拉了个凳子坐下,说:“放心,这次是在我店里,不过害你妈妈跟着担心了。”
我说:“扬扬别闹了,你安叔叔头被砸伤了,吐了好几次,还不知道脑袋里面怎么样呢。”
扬扬起身凑过来看,说:“我说呢,怎么蔫头耷拉脑的……头受伤干嘛不去医院,要是死在我家怎么办?”
我恼火地拍了他一巴掌,训斥道:“胡说什么呢?!”
扬扬连忙躲开我向里屋走去,边走边说:“算了,看在你怪可怜的份上,帮你把床铺了吧……”
安念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
我说:“你到底怎么样?不行的话别硬撑着。”
他抬眼看着我又笑了一下,是那种从没在他脸上出现的温和平静的笑,说:“放心,为了不连累你们母子我也不会死在这儿的。”
我是个说话不忌讳的人,向来有嘴无心,经常把死字儿挂在嘴边儿,但是今天这个字在他嘴里每出现一次,都会让我心痛一次,因为我感觉得到他不是说着玩儿,而是似乎随时随地都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讨厌他这种轻贱自己的感觉,冷着脸瞪了他一眼,说:“那就去睡吧,用不用把我的枕头换给你,会软一点儿。”
他说:“不用,再软的枕头也不能枕着伤口。”
过去后又听见扬扬在和他说话:“你这次又是被几个人打的?这么惨!”
“七个比你大点的孩子。”
“呜,我还以为你武力值退步了,原来是怪物数量增加了……”
“几个小怪级别不高,是我太大意,活该挨打。”
“哦?是么,我也觉得活该……”
夜里我不敢睡沉,悄悄地起来过去看,没想到扬扬也在留意着他,见我过去睁开眼睛悄悄说:“妈妈,他没事儿,我听他呼吸挺正常的。”
我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不由得佩服这男人的生命力果然很顽强,头部被打伤,又用冷水冲了半小时,现在竟然连发烧的迹象都没有。
……
第二天早上起来,风停雨住,艳阳高照,有几分秋高气爽的味道。
安念经过一宿的睡眠,青了那侧脸颊的眼睛肿成了一条缝,不过一点没耽误他和扬扬胡说八道。
吃完早饭后他一屁股坐在电脑前玩了起来,扬扬问道:“你怎么又玩上了,不去店里帮我妈妈了?”
安念翘着腿懒洋洋地说:“你看我这副熊样还能出去见人么?”
“你脸皮那么厚,还在乎这点儿事儿……”
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我知道他只是恢复了习惯性的伪装,就像我一样,把痛苦往心底深处使劲埋,用以欺骗自己和别人,只是我的伤埋久了或许会淡忘,而他能不能我却不知道了。
至于他情绪低落的原因我根本没去问。
人心上的伤就像帐户里的钱,能够与之说的都是最亲近的人,我和他虽然已经很熟悉,但自认为还没那个资格。
他虽然说不出门,但是当天还是鼻青脸肿地回去处理昨天的事情,据说处理结果是两方都有责任,所以扯平了。
日子又如之前一样一天一天的过。
他一直没去医院检查,不知头部有没有什么其它问题。每天仍是多数泡在我家或是店里,偶尔出去喝酒、打架,也偶尔受伤,但是都没有那次重。
我在树叶落尽的时候把钱全部还给了哥,心也终于落了底,从今以后我有能力养活自己和扬扬,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地生活。
前些天郭曈妈妈打电话来,说郭曈去学了财经管理,学习成绩很好,并且交到了女朋友,还邀请我有机会到B市去她家坐客……
陈姐也被我发现和一个早就对她有意思的工友交往,我和苗苗经常用此事和她开玩笑。
生活似乎平静下来,让我在这个清冷的深秋有了一点安逸感。
但是没想到某日郑浩平又打来电话,大着舌头连珠炮一样对我一通斥责、抱怨加盘问:“杜巧慧,**闹够了没有?我忍了你很久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后半辈子还想不想好了?**的负不负点责任,知不知道为扬扬着想……你就这样整天在外边勾三搭四地胡混,你让儿子怎么看你?你这样对他今后的婚姻会产生怎么样的影响?你知道不知道半路夫妻不会长久,你要是到五六十岁再让人给甩了我他妈可坚决不要你……我问你,**到底回不回来?我等你一年多也算对得起你了……”
和他在一起永远让我有憋屈到吐血的冲动,总能给我扣一些稀奇古怪的罪名,为许许多多莫须有的事情而耿耿于怀,有时候我真怀疑,他内心所见到的和现实生活的是否是同一个世界。
我只好冲着电话吼:“郑浩平,**能不能别再来冲我撒酒疯!我们都已经离婚了,你凭什么还来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从来没说过让你等我,也没这样暗示过,你干什么还到我面前来摆这副委曲的嘴脸?那个什么陈玉梅等你等得快发疯,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别和我提那个女人,那也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嘴里说得天花乱坠,暗地里拿我的钱去贴给别的男人……天下女人有的是,我他妈又不是非得要她……”
没等他说完我就挂了电话,原来是被别的女人伤了心才又想起我。是不是真把我当一双旧鞋?有了新的把我扔一边,新鞋磨破了脚再把我拉过来踩几天?
就算现在的我千疮百孔也不会让自己那么下贱。
那天晚上安念“请假”不归,我一个人一边应付着稀稀拉拉的顾客一边想着郑浩平的事儿生闷气。
刚好这天已经十分熟悉的王通达又来到店里,看着我有些怏色的脸打听道:“妹子这是咋的了,脸色不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