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的人和看热闹的人全部退场,空旷的训练区中只剩下我和安念。
我恐慌地跑过去,看着他后脑上雨水一样滴落的血珠手足无措。再次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一边往赶起扶他一边说:“快,我送你去医院!”
他松开手中的哑铃在我的搀扶支撑着站起,意识有些模糊地说:“不用,扶我去那边坐坐……”
他的身子重得像一座山,我吃力地架着他来到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下。
他一只手撑着椅子边,脸色苍白、嘴唇铁青,身体微微摇晃。发间的血一直往下滴,刺鼻的血腥味刺激得我更加心慌。
这一次的伤与上次不一样,被那么重的钝物砸伤头,难保不会出现异常情况。
我紧张又谨慎地劝道:“还是、去医院吧!”
他的固执我见过,我不想再出现打落手机那类的事情。
果然他执拗地摇头:“不去,你帮我……上点药就行。”
我跑到场地中心把一堆东西捡回来。
难怪何亚菲准备得这样齐全,原来早就预见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有点同情那个漂亮的姑娘,竟然每天在这么血腥暴力的环境里工作,真是难为她了。
我对处理伤口一点也不在行,撕了块脱脂棉帮他擦伤口附近的血液。刚刚碰到他裂开的头皮,他忽然身子一颤俯身呕吐起来。
我拍着他的后背更加害怕,据说头部受伤后呕吐不是什么好现象。我再次劝道:“还是去医院吧,万一脑子里有於血……”
“不去!我死不了……”他呕吐的同时抽空用力说道。
我烦躁又无奈地叹气,等他呕吐停些继续帮他处理伤口。
他头上的伤口形状有点类似那天被砸的玻璃,只是向四周放射状的裂口没有那样密集。
在此之前我真不知道人薄薄的头皮里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一串串连续不断,止血药倒上一层被冲掉一层,好久也止不住。
在这期间他又吐了两回,只是胃里那点东西在第一次的时候就吐得差不多,再没吐出多少来。
吐了一会儿后他的神智似乎有点好转,意识清醒了一些后拒绝我再次给他上药,让我扶他上楼。
我不明所以地按他指的方向找到楼梯架着他上去。
短短的两段楼梯因为他的呕吐停了三次,把他架到楼上我累得大汗淋漓。
二楼是健身房的贵宾区,装修和器械明显比楼下高了数个档次。
我在他的指点下又架着他往前走,走来走去竟然走到淋浴室。
到了门边他自己扶着门框向里走,说:“你在这等我。”
我拉住他问:“你要干什么?”
“洗个澡,清醒清醒……”
“你疯了!你头上有伤……”
他无视我拽着他的手向里面走去。
我虽然急得要命却还是记得意识里那深切的忌讳:男厕所和男浴室是我永远不能踏足的地方。所以看着他执意向里走我还是松开了手。
他进去后我听见两声撞到什么的声音,或许是他扶着什么的时候手太重,也或许是站立不稳撞到哪里。
过了一会听见哗哗的水声,我更加担心起来,不知正在流血的伤口被水冲会是什么结果?是血会随着水越流越多,还是被水冲刷能够止血?
水被放开后我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只能提心吊胆地在外面搓着手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静谧的浴室门外,除去哗哗的水声就只有我轻微的脚步声。
这样一个暴雨的夜晚,在这样空旷的建筑物里等待一个头部受伤状况不明的人,实在没办法不让人恐慌。
外面空间的安静和里面哗哗水声下的安静相互勾结,对我的精神产生了极强的压迫,压得我的心空荡荡地发抖!
我来回踱步踱到腿发酸,看了看时间已经半小时过去,我拍门叫道:“安念,安念……”
里面没有声音传出。
我更慌了,用力地拍门:“安念,你怎么样?你回答我,你不回答我要进去了……”
等了一会儿里面的水声停了下来,我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他没事,于是又继续在外面等。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安念还是没有出来。
我再次拍门,里面没有传出一点儿声音,我继续拍,拍几声停下来听听,可是拍了很久也得不到回应。
我越来越害怕,实在不敢再等下去,按着门把手向里推去,门动了!果然没锁。
我推开门目光一点点向里面望去,直到门全推开才发现,原来里面是被隔成两排相对的浴间,每间都有单独的门。
我把门大大地推开走了进去。
走了两步就被他脱在地中间的鞋子拌了一下,用脚把鞋往一起踢了踢,转头向别处看去,只见那身带血的衣服扔在角落里的垃圾桶上,拖得里一半外一半。
我收回目光向那排浴间走去。
浴间的防水做得不错,在外面竟然看不出哪一间有水溅出来。
“安念,安念……”
我叫了两声,还是没人答应。
我的心越来越凉!
一定是出事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洗澡,这不是找死是什么?我恼火又担心地想。
又叫了几声还是没人答应,我开始胆颤心惊地一间一间推浴室门,每推一间我的心都紧张一次,但是直到把身边这一排门全推开也没见到人。
我又从里向外继续推另一排的门,那种惊悚的感觉就像看恐怖片时等待猛鬼出场。
直到第二排的门只剩下两间的时候,我的手几乎不敢伸过去。
但是就在我颤抖的手把门推开一小条缝隙的时候,又被里面一道力气推了回来。
安念被浓浓压抑裹的低沉声音从里面传来:“我没事……”
我憋着的一口气长长地吐出,几乎要瘫软在地,歪身倚靠在他门旁的隔板上疲惫地问:“叫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老天爷怎么会这么容易把我收走,该让我活着多受些罪才对……”他似乎是在里面坐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很低,抑郁到让人窒息。
我实在忍不住问:“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情绪这么低落?”
他很久没有说话,就在我几乎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才又发出声音:“去帮我拿套衣服来。”
我站直了身子,问:“在哪里?”
他似乎是强打着精神说:“在我办公室的柜子里,从这里向前走,换衣区的旁边,门上有写着。”
“门没锁吗?”
他的思维好像还是有点紊乱,费力地想着说:“应该锁了,钥匙——我好像给……你了。”
我这才想起他打架前给我的的确是两串钥匙,于是出了浴室再次回到楼下,把放在椅子上的一堆东西又拿到上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