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数秒之后,二人便看到从地洞的另一头缓缓出现一个人影,那人身上穿着满是泥渍的暗绿色的编服,头上顶个黑色钢盔,歪在耳朵一侧。身长则特别矮小,手里紧握一副铁叉,此刻正盯着二人打量。
王疙瘩一看竟真是个活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的疑惑却是成倍增加:这人穿的衣服与刚刚在陷洞里发现的几乎一模一样,难道是那支考古队的幸存者?可是日志上分明显示那支考古队是三十多年前来到此地进行勘探的,难不成他在这山腹之中活活困了如此之久?
这时铁兔轻声对王疙瘩道:“师傅,你看这人怎么突然不动了,不会是死人尸变了吧。”
王疙瘩一股脑的思绪立刻被铁兔的提醒打断,当下再看这位不速之客:只见他走到离二人五六米的距离后,便止住了步伐,浑浊的眼珠子开始机械地转动起来,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但虽如此,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此人从里到外透露出一种死人般的气息,甚是令人发怵。
王疙瘩曾经出入过的阴宅,可谓不胜枚举,尤其善于辨别伪装生人的邪尸和真正的活人,而眼下却着实犯了难。按理说若是尸变所为则往往面部僵硬,眼神呆滞,感受不到半分生人气息。但此人虽同样面部无光,却明显表现出均匀的呼吸,只是那种无可名状的死寂感,令人心生狐疑。
王疙瘩见这非人非鬼的家伙也不吱个声,打算试探性的搭个讪,结果那人此时却抢先问道:“你俩什么玩意儿?”
“不如你先讲明白,你到底是是人是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王疙瘩反问说。
“嘿,哪有这般扯犊子的,我在此地呆了都不下十年了,怎么反倒被你问了。还有,老子当然是人,到是你俩,是不是刚变的新鬼?”
王疙瘩听的摸不着头脑,这山腹之中连棵能食用的菌落都寻不见,他又凭何可以过活十年?
这时突然听的铁兔大声道:“吴一准?!”
那人听到这三个字立刻显出惊讶神色:“啥玩意儿,你小子认得我?唉,真他妈见了鬼了。你俩赶紧扯明了话闸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来的这里?”
王疙瘩闻言心中大惊:吴一准不就是先前欲施妖术取我徒弟性命的黄大仙?但是当初已经被我以火符阵烧成一堆炭灰,怎么又出现在这里?难不成那次被他侥幸脱逃,而如今这人则是它的人形?
王疙瘩轻声问铁兔:“徒弟,你可别看玩笑啊,这人果真是那吴一准?”
铁兔道:“我一看到他就觉得特别眼熟,而这会仔细观察可以断定他就是吴一准,那次的遭遇使我根本抹不掉这怪人在我脑中的印象……但是那天晚上他不是被您打死了吗,难道他是鬼?”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那次死有见尸,没理由让他给逃了。我看咱得提高警惕,没准他是来报仇的。”
那人见眼前二人细声细语不知在讲什么,便耐不住了性子,又说道:“你俩唠叨甚呢,赶紧把话挑明了,总不能老僵在这地方不是?”
王疙瘩道:“黄大仙,当初可是你自己来寻我徒弟麻烦,我出于正当理由才取了你性命,这会儿你变了阴鬼若还想再度与我二人为敌,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说啥?你叫我黄大仙?我他妈的何时变成黄皮子喽,还有,你讲话过过脑子,我与你们二人素昧平生,怎么的就寻你们麻烦了!”
王疙瘩暗惊:这混蛋到底装疯卖傻呢还是另有原因,如果真是那黄狼阴魂不散前来索命,又为何口口声声拒绝;况且这人距离二人不过数米,手电筒的光打在身上亦能看到脚后的背影,分明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这会儿师徒俩与吴一准相对而立,各自都听不懂对方的话,也都存有防备之心,所以氛围立刻显得压抑焦灼起来。铁兔见此情形,思忖片刻,便问吴一准道:“你记不记得十年前林镇恒通河闹的水鬼一事?”
谁知吴一准此前一直颇为淡然,听到铁兔这问却瞬间变了脸色,惊异之情溢于言表。只见他盘腿坐在了地上,摘下头顶的钢盔,唉声叹气的回到:“算是天煞的报应,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事!”
王疙瘩之前听铁兔所述也对水鬼一案有个大致了解,但当时因为眼见吴一准中了火符阵后烧成灰烬,也就没有再想这桩陈年旧事,而以这会儿的情况来看,所谓的水鬼案恰恰成了关键因素。于是王疙瘩问吴一准说:“到底什么报应?这件事究竟与你有何关系?”
吴一准又叹了口气,道:“不用说,我看你们也是寻宝的。反正都困在此地,我就全部告诉你们,好歹让你俩有个数。”
王疙瘩和铁兔见吴一准终于亮出了话闸子,都仔细来听。但由于对对方的底细仍旧知之甚少,因此不敢放松紧惕,始终保持刚才的距离。
据吴一准所说,十年前在林镇传的沸沸扬扬的恒通河闹鬼一案,恰是自己一人所为,但是事情的源头,还得从偶入林石山说起。
原来吴一准并不是做算命营生的,而是一个假和尚,早些年奔波辗转各地给一些人家办的喜事丧事做主持,以此混口饭吃。解放后这活干不下去了,他又生性懒惰,便招摇撞骗以图生计,本来他也不大指望这些手段能整出多少名堂,但是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运气,竟让他连连得手。于是他暗自得意起来,打算折腾一桩大的生意经,可结果钱没到手,先让别人给逮了住,更要命的对方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怒火中烧直接欲剪了他的舌头。
这事正好发生在1964年的上海,吴一准自知惹了某个黑白道,拼了命一路西逃,一路上风餐露宿,烂泥巴也啃了不少,却仍然摆脱不了追的人,后来误打误撞逃进了林石山附近的乱林,才总算捡回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