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如雾的住处，李骀明小心翼翼地把如雾放到床上，大家都挤在小小的客厅里，乐婕担忧地说：“你们今晚真不应该让她喝酒的，她那脆弱的身体哪经得起酒精的折腾啊！”
丁耀辉不解地说：“你们太紧张了吧？偶尔醉一次能对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可是也不能大意啊，以前在学校里就是太大意了才会那么严重。”乐婕眉头紧蹙，一脸的担忧。
“以前怎么严重了，巫婆在学校的时候身体一直很好啊？”李骀明有种不好的感觉，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疏忽了，或者说他被刻意隐瞒了，而这样的疏忽和隐瞒让他的巫婆遭受了一些不为他所知的痛苦。
乐婕看着李骀明说：“怎么严重了？你以为我们一直不让如雾喝酒只是因为她的酒品差吗？你以为如雾为什么会跟你说医生叮嘱她尽量不要喝酒？难道就因为她酒品差就不让她喝酒？”乐婕难掩愤怒之情，“你认为如雾那时候那么好的成绩为什么没继续读书了？”
“不是因为没学费吗？我那时候十分不理解她，我爸爸明明说要给她出学费的，她却那么倔强，宁愿不读书了也不愿意接受我爸的支助……”说着说着，李骀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越说越说不下去了，他干脆紧闭双唇不再往下说。
“以你对如雾的了解，她像是遇到这么一点困难就退却的人吗？那时祸不单行啊，如雾病得很严重，要怎么去学校读书呢？”
李骀明瞪大眼睛看着乐婕：“病得很严重？什么病？”
“肺结核，据说这病曾经叫痨病。在那个谈乙色变的时期，肺结核也是很恐怖的事，如雾没敢和同学们说她的病，我初中毕业后没继续读书，闲在家里，有空经常去如雾家里玩，看她脸色很苍白，又老是咳嗽的，追问她到底怎么了，她才告诉我的。也怪我们太大意了，初三的时候，她也曾无缘无故地吐了几次血，有次她和邹晨还有姝白去我家玩，在我家里吐了好多血，把我们都吓坏了，后来我陪她去看医生，那个庸医说是毛细血管出血，没什么大碍，随便开点药就算了，如雾吃了药也就真的没再吐血，我们也真的以为她没事，谁知道过了一两个月又开始吐血了，如雾的妈妈看到地上那一滩血迹都吓坏了，带如雾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就是肺结核。你们都高高兴兴地奔向高中校园，如雾却只能呆在家里又吃药又打针，打针的副作用很严重，影响如雾的视力和听力，并且长期服用其中的一种药影响肝功能，就连护肝片也护不了，如雾检查两对半时出现了两个加号，医生叮嘱她不能碰酒，如雾绝望地想她可能就那样玩完了，虽然医生一个劲地保证可以治好。”
听乐婕说了这么多，李骀明哪能不震惊，他有种想揍自己的冲动，他懊恼地一拳捶在墙上：“这些我都不知道，她从来没和我说过。高一的时候我忙着适应新环境，也很少和她联系，那时没有手机，联系也不方便。我直到过年的时候才知道她没有和我一样去读高中，我还埋怨她，说她没有信守我们的约定。”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她会考时作文为什么没写完了吧？”姝白气鼓鼓地反问。乐婕说的这些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在如雾最难过的时候，她已去了离家乡很遥远的广东，当她听到如雾没有继续读书并且还身患重病的消息，心痛得泪流满面，她为如雾学业的终结扼腕痛惜，更为如雾的病忧心忡忡。她请了几天假回来看望如雾，面容憔悴的如雾让她心如刀割，气冲冲地说要去把李骀明找来，可是如雾死命地拽着她，求她不要冲动，求她不要把这些事告诉李骀明，她只得强压住怒火陪着如雾。后来她一直给如雾写信，听如雾说病情好转了，才稍稍安心。
“我不知道，她平时写作水平很好，为什么会考时作文却没写完？”李骀明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会考时你爸动用关系把你们两个人的考场座次安排在一起对吧？你坐在她前面对吧？考语文的时候，你的作文是不是如雾给你的？因为你爸考试前拜托她，说你作文写不好让她帮你，她那个傻瓜先用草稿写了篇作文传给你，而她自己却没有时间把自己那篇作文写完了。”
“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姝白有些恼火地说：“你不知道？这些我们这些好朋友都知道，你却不知道？你是不是又想说如雾没有告诉你，她没有告诉你，你就不会自己问吗？难道你没有脑子，没有眼睛吗？你不会想也不会看吗？你就不要找借口了，那时的你对如雾根本就不用心，也不关心她，你想她了才会去找她，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老婆，你看他已经很自责了，你就别责怪他了，再说了，那时年少，不懂得如何爱人。”丁耀辉拉住姝白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她当时不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不想影响你学习。行了，今天不是批斗会，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我们这些好朋友都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如雾，给她幸福。今晚听到你动情地歌唱，我很感动，我不得不承认，你现在真的变了很多，现在的你开始懂得如何爱如雾了，谢谢你，请你一定要让如雾幸福，拜托你了，别再让她失望了。”乐婕说到后面很认真地看着李骀明的眼睛，直到他坚定地点点头才移开视线。
李骀明自嘲地说：“影响我学习？你们都知道我从来就没好好学习过，有什么好影响的，她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承担，一个女人硬撑强大又何苦呢？男人都希望能被自己的女人依靠。”
“确实是这样，黄如雾有时候太死撑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何必这样呢？”王温龙说。
邹晨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她在认真地听乐婕和姝白的话，听着听着默默地抹眼泪，她没有出声指责李骀明什么，因为她明白指责是没有用的，如果真的要指责的话，只能指责青春，是青春让他们懵懵懂懂地爱了，是青春让他们承受不了那早到的爱，那时的他们都还是少不更事的大孩子。如雾那段时间是很不容易，但是就算那时李骀明知道了，也给不了什么实际性的帮助，他甚至不可能呆在她身边照顾她，那时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读书。
“听说了很多，你们这几个女孩子这一路走来，还真坎坷啊。”文毅有感而发，邹晨应该也有很多故事吧？
丁耀辉也感叹地说：“都不容易，但是都很坚强，我真佩服她们。”
邹晨用手拍打着髋关节，说：“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命运弄人啊，我们不坚强，又能软弱给谁看呢？”
“你怎么回事，怎么老是在捶屁股，你屁股痛吗？”姝白问。
“不是屁股痛，是关节痛，这样拍打一下，会感觉舒服些。这几天右脚有点想罢工，想提的时候提不起来，使不上力，一使力髋关节里面就痛，走路时只能靠左脚带动着前行。坐久了站起来还一拐一拐的，根本不能正常行走，有一次下班时走不动，站立了很久才可以下楼。”
“明天我陪你去看医生。”文毅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直接宣布自己的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文毅陪邹晨去了南山医院，上午排队挂号，排队看诊。中午排队拍片排队拿结果，下午接着排队看诊，医生看了下片子，沉吟了片刻，说：“髋关节滑膜炎。”
文毅不解地问：“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关节炎了？”
“操劳过度，运动太多，回去多休息少运动，能躺着不动就尽量躺着，滑膜炎可轻可重，严重了穿刺牵引的，老折腾身体了，还是早发现早治疗吧，给你开点药回去吃，好好休息一下。”医生操着东北口音说了一大堆，低着头在病历本上劲笔疾书，写完把病历本和单子递给文毅，让他出去缴费取药。又问邹晨：“要不要给你开病假条？”邹晨摇摇头说不用。
回到邹晨住处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李骀明和如雾过来看望邹晨，如雾是中午听李骀明说才知道邹晨去医院了，看到邹晨疲惫地躺坐在床上，如雾一脸的担忧，邹晨反过来安慰她，直说自己没事。
邹晨有文毅照顾，如雾和李骀明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晚上她还要陪父母们去采购一些物品，明天一大早，李骀明就要陪着父母们回衡阳了，千言万语难诉她的离愁，真希望一直呆在父母身边不要长大成人，真希望一直呆在李骀明身边不论天涯海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