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失败后,最首要的事就是处理因为告白而产生的一系列问题,特别是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一方面,我不想我和可瑶的关系因为这次告白走向陌生;另一方面,我也不想表现自己的卑微去让可瑶觉得我很可怜。
这个问题很棘手,跟处理班上的工作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做的不到位,兴许我们会直接淡化成为陌生人;做的过了头,可能更多的问题会繁衍出来。我担心来担心去,目的还是只想一个,不管怎么样可瑶都能一直在我的身边,哪怕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我的心中,她已经占据了几乎所有的份额,如果突然没有她,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我自己。
但以前没有面对过这些问题,坚持的很吃力。有好几次看到她,心里莫名其妙就开始纠结,终于鼓足了勇气要跟她正常的说话,才发现她也在回避我。有时候看她敏感的转身走掉,会有一种类似难过的东西充斥神经,竖立起来的信心马上被打磨掉。
恍恍惚惚过了好几天,最后发现这样下去对我们都不好,我亲眼目睹过许多美好的缘分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成了所谓友情的殉葬品,还有更多,最后连友情都没机会延续。我不想自己的感情也成为那样,不想就这样成为一个过客。
于是就找各种机会给可瑶发短信,想跟她跨过我们之间的这层尴尬。发出去的短信,字数不停翻倍,以致到后来每条发出去的短信我都会觉得我不是在发短信,而是在写作文。可瑶的作风也一再改变,回复的短信越来越长。这种交流方式我不是很习惯,有时候当面交流更容易解决问题,因为文字不管写的有多煽情多感人,毕竟是冰冷的东西。透过文字看出来的情绪,总有一层面纱隔着,似真又非真。尽管我很不想这样,可每一次拿起手机给可瑶发短信的时候又忍不住,情不自禁就会打好多字。
感情的力量很大,这句话绝对不是胡诌出来的。
从喜欢她的那一天开始,所有的原则都被打破了。一切的不可能都被人为的可能化,一切不可变的东西都变得可调可变。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身处爱河是不是真的会让人智商变为零,但我确信在我身上,我会因此而变得敏感善变。这一秒我还觉得跟可瑶说有些事太幼稚呢,下一秒我一见到什么想到什么,马上又拿起电话给她发短信,想第一时间跟她分享我的喜怒哀乐。
可瑶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好的让人甘愿忍受很多东西,放下很多东西,改变很多东西。就像我当初以为我一定不会喜欢她一样,成长会将事情最本质的面目依依呈现在我们面前,在成长面前,我们所做的一切掩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暂时,在心里,我同意了她要做好朋友的决定,至少我们没有沦落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知道自己放不下她,一股强烈的预感充斥着我,她对我的影响还会继续增大。我不敢再说出来,因为我害怕。
终于,我们的关系暂时恢复了稳定。
圣诞节那天我突然感觉身体不舒服。先是头晕,后来耳鸣,一遇到喧闹的环境我就受不了。忍受几天后苏黎陪我去医院检查,我从小就害怕医院,走进医院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体进过医院了,突然进去闻到医院的怪味,神经绷得紧紧的。我之所以一直讨厌吃药,大概也是因为医院的这股怪味吧,我总觉得二者之间有某种潜在的联系。
医生让我进到一个密闭的小屋里,往我的耳朵里塞了一根长长的管子,说是要做听力检查。我到处巡视,想看看苏黎在不在,不过没看到他,只有两个面无表情的医生,还有一台看上去冷冰冰的仪器。不过那也无所谓了,他毕竟不是可瑶,就算放他进来也打消不掉我的紧张。
检查完我拿着检验单子去找主任医师看结果,那个主任医师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婶,她看到我的化验单子,眉头马上就翘了起来,近乎吼叫的对我喊道:“你这孩子怎么搞的,年纪轻轻就搞成这样儿,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突发性耳聋。你要是不赶紧治疗兴许你就直接聋了,看看这结果,一大小伙儿搞成这样!”
是有够吓人的,特别是医生大婶的那张脸,好像我马上就要不行了似的。我支支吾吾的问她:“那医生,我……我这怎么办呢?”
“都现在了还能怎么办,赶紧通知你家属,紧急住院治疗啊。”
随即她给我开了张急诊通知单,看到通知单,确切的说,我真吓到了。我跟苏黎使了个眼色,想回学校再决定怎么办。一路上回来我们很少说话,苏黎装作镇静的安慰我,我想的却不是现在怎么办,明天怎么办,想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我要是真聋了怎么办?现在好好的可瑶尚且没有喜欢我,要是我聋了,我们不是永远都不可能了吗?还是,明天我直接回家吧?不过要是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可瑶了怎么办,真的出问题怎么办?我将来的生活怎么办,还会有人愿意跟我吗?
我突然转过去问苏黎:“五哥,如果我真聋了怎么办,还会有人要我吗?”
要是以前我跟他说没人要我,他肯定夸我有思想觉悟。但苏黎也梗塞了,吞吞吐吐的,只说不可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看来他也没准备好怎么接受这个诊断结果。
“大哥,你就别多想了,应该没什么事儿吧。”他最后说。
看着他欲说却休的表情,我突然觉得不管是我还是我们所有人,我们没有一个人提前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譬如发生不幸,只有在发生后,我们才会回过神来,然后若有所悟的应一声:诶呀,怎么就这样了?而之前,我们几乎只会想象那些美好的东西,很少会想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不幸有一天不凑巧也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所以没经历过不幸的人,大多都感受不到生活有多么美好,安然的活着就是一种幸福。生病了,出事了,才知道身体多么的重要,这是我们所有人的通病,遭遇不幸后才想起来要珍惜好多东西。
我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珍惜眼前的每一秒,好好活着,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因为我确实想到了,想到了所有以前没想过的问题,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一次诊断的突发性耳聋,还不确定这所谓的突发性耳聋会真的让我聋掉。
回来我赶紧给家里打电话。出门已经六年了,这是我第一次有病向家里汇报。一直以来,我奉行的都是报喜不报忧,我自己能解决的问题,我不想让家里知道。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所以我选择跟自己妥协。
家人果然被惊扰不小,没多久几乎所有的亲人都知道了。老爸特别交代要我明天再去别的医院检查一次,如果跟那医生说的一样,他要我回家治疗,因为回到家乡在医院能找到熟人,兴许对治疗会好一点。我没有心思再干其他事,我的确害怕事实成真,害怕我会因此就回家,害怕我再也没机会见到可瑶。
告诉家里后我给一校附近的鲜花店打电话,订了一束鲜花,如果我真要回家,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不是说我还要跟可瑶表白一次,我只是天真的觉得,如果我真的要走,或者真的生病,那我想把我说过的话收回来,把属于我的东西全部带走,包括感情。
第二天去了一个部队医院,苏黎和范伟皓跟我一起过去。检查流程都差不多,但诊断的那个医生大叔比起那个医生大婶好很多。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慢条斯理的扶了扶跨在鼻梁上的眼镜才用一个医生特有的淡定和老道说:
“这个,今天检查的结果和你昨天给的单子不太一样,所以这属于间歇性的,不用担心,先开点药吃着,一个星期后不好的话再来复诊也不迟。”
他一说完,我们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家人和朋友还是担心,一直打电话问我的情况,还要我去BJ检查。但于我,我就不再那么担心。不是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只是想想也没多大的必要,该经历的总会经历,畏首畏尾的只会让自己活得累。我应该做的,不是现在来担心这样担心那样,而是要在以后的生活中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给可瑶订的花没有取消,我打算就在晚上送给她。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她的生日了,如果她不接受,我就跟她说这是生日礼物。之前已经知道这是她十八岁的生日,订花的时候要的是十八朵玫瑰,还有三束百合,如果是生日礼物的话,她应该会收的吧?
为了保险起见,我提前发短信给她暗示,让她有一定的思想准备。送花的地点,我就选在整个专业一起上自习的教室。我不知道自己胆子为什么会突然变那么大,这也许是一个男生的本能,丢脸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气氛和效应。况且在所有人面前送花给她也有一个好处,兴许能镇压住某些可能会追求她的男生,这个想法看上去是有那么一点点自私。
晚上我没去上自习,早早去花店取花。回来在教室楼下站着不敢上去,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可瑶不会扔下我转身跑掉,但我还是不敢确定她看到花后会是什么反应。还有教室里的同学,他们会是什么反应。路过身边的人会频繁的回头看我,主要是看我手中抱着的一大束鲜花,这种场面,就算我什么都不说大家应该都能猜到。也有胆子稍大一点的同学,边看我边指指点点,我猜他们肯定是在说:快看,又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年要表白了。因为类似的话,我也说过。
大概一刻钟之后,我开始上楼。教室在三楼,第一次感觉三楼那么高,怎么走都走不完。越靠近那个教室,心跳的速度越快。我第一次给女生送花,跟所有其他的男孩子一样,心中也参杂着太多复杂的感情。
诸如只从一楼上到三楼短短的距离,你会感觉像是经历人生百味,每向前迈一步你的思想都在发生剧烈的变化,你甚至不确定你在干什么,你只知道你要而且必须要那样做,害怕和不安阻扰着你的脚步,但无形的勇气和力量却一直推着你向前。一会是思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一会又是万马奔腾,天翻地覆。你会在短短的时间里考虑到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情况以及最终结果,但又只是停留在考虑的层面,因为在你决定要冒险的时候,你就没给自己留退路。所以就算你猜到结局不会很美,不会是公主王子幸福生活的童话你也会不断的跟自己说:我必须要试一试。
感情的微妙程度,不是几句话只言片语就能描绘出来,它深藏于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心中。你们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额外情愫和默契,也许一个眼神,也许一个微笑,也许一个回头,也许一句不经意的话,所有你在别人面前能泰然处之的情绪,在你心仪的对象面前都会变成极不稳定的化学反应。那个人使你忘记身边的世界,跟着她一起欢笑一起难过,她能让你瞬间跌落万丈深谷,也能瞬间让你逼近天堂。而这一切,自从你成为故事中的一个主角,就由不得你能不能胜任和担待。
如果爱情是一个童话,那我们都渴望遇到童话。哪怕,在追逐童话的过程中会遍体鳞伤。
我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上的楼。
当那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教室最终出现在我的视线,我的心中就只剩下一句话:砍头不过头点地,豁出去了。
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复习,直到我走到可瑶身边才陆陆续续有人抬起头来。接下来的反应可想而知,但在那一瞬间,我都不在乎,我关心的是可瑶,她的反应才是牵动我的所有因素。可瑶终于没有扔下我一个人跑掉,但也没有接我递过去的花,她应该被吓的不浅,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说:
“我们出去说吧!”
我们丢下满教室的未知,来到走廊上。
“不是说好了做好朋友的吗,怎么还送呀?”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着手把花递到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可瑶有些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肯定已经知道我昨天查出突发性耳聋,也知道今天我又去做了检查,所以她应该在权衡接与不接对我的影响。但那一刻,我顾不了这么多。
“耳朵怎么回事啊,好点了吗,今天检查怎么说的?”
看她着急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我可以利用我生病这件事来催化一下。就我对可瑶的了解,这应该是能摧垮她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我马上咳嗽了一声,做出一副很深沉也很虚弱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昨天说突发性耳聋,今天说间歇性耳聋,我不知道,我想回家。”
演的特别真,可瑶果真动摇了,似乎有了要接的意思。我正要笑,她的手又收回去,退了一步:“不是说好不送的吗?这样多不好呀。”
我一句话没说,手一动不动的伸着,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可瑶更窘了,脸上泛起了红晕。
最后我妥协了!
我喜欢她,所以不想为难她,看她为难,我会很难过。于是我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呀,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真的,你看,这儿还有个生日快乐。”
我从花束里抽出来一张桃心形状的卡片,很奇迹的是上面真有生日快乐几个字,这在花店时我并没有发现。可瑶一看到这几个字,也妥协了,她接过卡片看了看,皱了皱眉说:“什么都没写?”
我赶紧补充一句:“这不赶时间吗,没来得及写!”
她总算把花接了过去,我的心也放下了。她交代了一堆要照顾好身体的话,看她说的差不多了,我说:“那你回去上自习吧,我先走了。”
她犹豫一会儿,突然把花又递给我:“你先拿着,我去收书包跟你一起走。”
看着她转身跑向教室,我忍不住说了一句:“可瑶我骗你的,我喜欢你!”只是她没听到。
回宿舍的路上可瑶一个劲说我怎么不会照顾自己,怎么让人担心,我抱着花默默的听着,心中暖暖的。如果她愿意说我,就算是骂,我也会很高兴的听着。男人大都有征服世界的雄心,但也极愿意被自己喜欢的女人征服,放在我的身上,特别管用。
到楼下她又交代一句:“好好再检查检查,不行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看你这个样子我都想哭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看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感觉眼睛润润的。但这一次,我确定不是因为难过。
我看着她的背影,又默念了一遍那句话:“可瑶,我喜欢你。”
回宿舍没多久,看到可瑶发的短信,我看了一下,是彩信,就是那束花的照片,她在后面加了几句话,说是留个纪念。她还说她去外面买了个花瓶,花瓶里正好有两张许愿卡,所以有一张她帮我许了愿望,只有我能帮她实现。我看了她许愿的内容,跟我想象的没差多少,她的这个愿望,我会在往后的生活中尽力实现。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接了我的花,我很高兴。就像你送别人东西,你在意的往往不是你送的过程,只要最后别人收下,你就会单纯的感到快乐。
在我人生中第一次给女孩子送花的这个晚上,至少我也向我即将逝去的青春证明:我青春过,我不后悔。至于可瑶,我已经不介意她融入我的整个生活中。既然控制不住,那我选择顺其自然,就算是一条道走到底,走下去,才知道路的尽头会不会柳暗花明。
睡觉的时候,我对着她们宿舍的方向又说了一遍:
“可瑶,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