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把草烧成灰拿来吸走墙上和地上的血迹,一边让王莽把地上那只断手到郊外挖个坑埋了,一边安慰了女儿几句,打发她玩去。于是小茅屋里只剩下胡氏和冯贤两个人了。“……冯贤,”小茅屋里即使在早上也很暗,胡氏的脸靠得很近,让冯贤看得不真切。浓浓的脂粉味刺激着冯贤的鼻腔,让他不由地抖了一下。胡氏的手指轻轻地碰触冯贤的双唇。
嘶———冯贤倒吸一口气,向后坐了一点。胡氏反而像猫一样缩着身体,轻轻地靠到冯贤身边。
她身上松夸夸的布衣和粉白的脸都成了一个黑影。屋外一片寂静只有晨露滴落的声音。
“他可能还没有经验吧,”胡氏暗想。
“呃,你……你要做什么?”
“嘘……不要那么大声。你知道我的心意……”
“我知道,我不会忘记你让我们借宿一宿的。”
“我不是指仁义道德这些生硬的事。人与人的感情难道不能再近些么”
“咦?……伯母……”
冯贤突然感到骨头、牙根、全身上下喀喀地颤抖个不停。即使像昨日离死亡那么近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受到这么大的悸动。
胡氏的手指在冯贤敞开的衣襟上,若有若无地画着交叉“这么乱的世道,你叫咱娘俩有个什么依靠?再说了,我们都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倒不如及时行,乐快活快活。”胡氏笑得花枝乱颤,露出一排牙齿晃得冯贤头晕乎乎的。冯贤退到墙角,整个人蜷缩在那儿,说道:“伯母你给我到那边去,离我远一点。否则我要叫救命了。”
胡氏呸了冯贤一脸,到一边收拾去了。冯贤惊魂未定,眼睛盯着胡氏,生怕她又做出暧昧的事来。
胡氏给了冯贤一个早上的脸色看。好不容易熬到王莽回来了,却想不到王莽和胡氏相谈甚欢,而自己却被晾到了一边。
“妈,我看见那群兵油子个个擦着兵刃,看来明天我们要完啦!”小女孩小跑着回来小脸都发白了。
“你这个小笨蛋,哭丧着脸干什么?!”
胡氏一边补妆一边叱骂女儿。同时用细若游丝的余光偷窥着冯贤。冯贤看到她这样,想到早上的尴尬事,赶紧把脸撇开。
王莽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酒,倒在泥碗里咕咚咕咚地喝,末了还吧咂着嘴。“酒快要要全部喝光咯!冯兄,你也来喝嘛,傻坐在那多没意思呐!”“酒怎么来的?”“死人身上来的。没事儿,又没偷又没抢的。”王莽白了冯贤一眼,自顾自地喝。冯贤哼了一声,拿了个碗跟王莽对饮起来——反正那些兵一时半会又不来,喝喝酒消遣消遣倒也没错。
已经喝五壶了!
胡氏紧靠着王莽,故意装作娇滴滴的样子,陪着王莽喝酒,让冯贤看不下去。
“我……不想走了。”
胡氏向王莽撒娇,靠着他的肩,要他扶着上茅房。冯贤已经喝到醉醺醺的,一头倒在草垛上睡了。
因为他喝得醉醺醺的,而且又晚睡,翌日醒来太阳已经高挂天空了。
他起来一看发现茅屋已经空空荡荡。
“咦?!”
行李物品统统不见了!冯贤在小屋里绕了一圈,发现不仅那两母女不见了,连王莽也不见了!
冯贤在墙角发现了一支纠缠着发丝的簪子,不由想起了胡氏那句及时行乐的话,还有王莽扶着胡氏上茅厕的样子。
“啊……王莽这家伙……。”
他拿起簪子闻了闻,那甜腻的香味使他想起昨天早上可怕的诱惑。王莽被这个给击倒了。冯贤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寂寞,酒也因为一身冷汗醒了,宿醉的头痛一抽一抽地,逼迫着他打起精神。
“等一下没准会有兵来抓我,现在逃已经来不及了,我得做好准备,杀一条血路出去。”朋友的背叛反而激发起冯贤的斗志,他红着眼睛,像快要炸裂一样,脑子却无比冷静思索着对策。
半晌冯贤把门给合上,把一边的门板掰下三指宽的一条,然后用泥把门封紧。他试了试,推不开门了,然后将棍子搭在肩上,静静地等着一场风暴。
来了!透着光的门缝突然一黑,冯贤操着木板伸出门缝,由上往下一拍,门外那影便栽了,连惨呼都没有。门外人声突然爆发起来。门缝又多了两条黑影,冯贤想都没想又把木板左右一晃,两条黑影也栽了。门外突然静了下来,然后是细细的议论声。接着咔擦一声,一个明晃晃的枪头从门缝插了进来。冯贤一听到声音,拿板子往上一撩,枪头落地。显然拿枪的人被打昏过去了。
门那头又静下来,接着又是议论声。然后毫无动静。冯贤的背后却突然亮了起来——几个兵趁冯贤没注意,偷偷的爬上矮墙,把屋顶弄个窟窿,一个个地往屋里跳。冯贤从门缝抽出木板,横拿着走到墙角,然后曲身像飞一般挥舞着木板。
空中呼呼声不绝于耳,眼看几个刚刚翻墙过来的兵也被打倒了,东倒西歪地掉在草垛子上。此时冯贤手中的木板已经断掉了一截,红红的血沾在木板上,就像一把大刀一样,凛凛的杀气。有几个兵又从上面跳了下来,却望着冯贤不敢动手。
突然从上面跳下一个穿着盔甲的人,他的腰别着一把剑,一副将军的模样。就是他了!冯贤把木板一丢,往前一跃,死死地将那个将军模样的人抱住。那个人的剑还未拔出,剑把子已经死死地压在了两个人中间,他拔不了剑,只能抓住冯贤,一顿乱拳地打。冯贤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压力。他的喉咙中了两三拳,声音之大几乎让他以为头盖骨都要震碎了。但是冯贤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推——随着房子震动的声音,冯贤和那个将军模样的人把疏松的泥墙砸了个洞,一下子两个人在地上扭着滚动。
只要卯上绝不饶人——就算咬也要对方屈服!冯贤很明白,抱着这个人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其他的兵不会对他们下毒手,只要逃出这个圈子,他就平安无事了!冯贤一侧身,右臂把那个将军似的人挟持住,左臂撑着地面准备站起来。没料到那些兵油子一个一个都扑上来,把他压在了身下。完了,完了!冯贤被切中脖子,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冯贤被人五花大绑,冰冷的刀身拍打着他的脸——“你叫什么名字?”“冯贤。”“河东小暴君冯贤?!”“是。”冯贤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看也不看坐在上首的那个人。“你还小有名气的,”坐在上首的人嘿嘿地笑着,“来我这当兵怎么样啊?我给你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刀在脖子上,哪里还有不答应的理?!冯贤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