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一个娇嫩的女孩一手推开门,另一只手端着药碗,放在她爹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李伯伯的儿子,”钱方拍着武士的肩,胄甲被拍得啪啪响,“人称快刀风流仙李恭李少侠,年轻有为,现在当了个少尉,公务缠身,是个忙人呢。”方才李恭怎么捧他,钱方也毫不含糊,全数还给李恭。“他的刀使得不错,爹爹刚才试过他的身手,这个年纪有这样的修为很不容易啊,看来老李调教有方啊。”
李恭听他这么一赞,也不好意思起来,呵呵地笑着,偷偷地抬头瞄了一眼那个叫钱倩的女孩子,恰恰那个女孩也抬起头看他,吓得李恭差点大叫起来——这个不是今天早上自己调戏的那个女孩子么?!
钱倩倒没有反应,冷冷地说,“风流仙……呵呵,有所领教。”说罢便从座位上起来,走出包间,嘭一下地甩门走了。
“……”钱方想了一肚子赞美李恭的话,没想到女儿二话不说就关门走了,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愣在那里——正可谓一物降一物,李恭拿未来丈人钱方没办法,可是钱方这个英雄人物,竟然也拿他的宝贝女儿没办法。
“伯父,”李恭打破了沉默,“钱倩的事……是我不对……”
“你有哪里不对?!”钱方瞪着眼,“她这丫头,就是这脾气,气死我这个当爹的算了!”不过骂归骂,老钱还是老老实实地端起碗,喝着里面的药。
李恭心中暗叹,只怕自己解释会越抹越黑,便也噤声不语了。于是又陷入了沉默。
“我说贤侄啊,”钱方喝完药,定了定神,又说,“这么久都没有抓到冯贤,我看你的面子也快挂不住了。再这样拖下去,我看你的官位岌岌可危哦。”
李恭听出了钱方话里的端倪,便问:“莫非伯父也想抓冯贤?”
钱方见李恭上钩了,索性来个欲擒故纵,并不回答李恭的话,反而笑着说:“你有没有读过《战国策》?入仕之人,必读之书啊。对于这个,我倒是有所研究……
“哦——不,不用提这个了!我也看过这本书……”李恭害怕钱方又来说教,连忙打住,心里暗暗骂着,这老头不说话时脸色黑得像锅底,一开口就像个儒士一样酸的要死,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他诚惶诚恐的样子显得很可笑,但钱方并没有因此穷追猛打。
“好了好了!知道你看过了,伯父我也不去追究这个。重要的是如何抓到冯贤?总之,你上头的命令、你那可怜的面子,不都跟它有关吗?”
“您说得对……”
“冯贤越晚被抓,你就越能悠哉地呆在这里,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继续搜刮民脂民膏,这些都不打紧,可是……”
“哎!这事已经……请别跟我父亲提这事。”
“要我保密是吧?这我知道,你还是早点辞掉这个职务吧,要不这种事情你做多了,最后还是会被你父亲发现的。话说回来,大家只管喊着要搜山,拖久了,农民会更穷困,更人心惶惶,善良百姓根本无法安心耕种,你自己良心过的去吗?!。”
“的确如此。我心里也在着急呀!”
“你只是毫无对策,是吧?也就是说你这小子不懂兵法,刚才你只是敷衍我这个老头子。”
“我真丢脸!”
“的确太丢脸!我说你们无能、好吃懒做,实不为过……不过,我这样指责你们,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愿意以此为赌。”
“什么?……”李恭还以为听错了,这回可是钱方往自己身上揽马蜂窝呀,这回如果自己输了,乘着年轻还能找回来,要是钱方输了,这篓子可就捅大了,这把年纪,只能抱着胳膊根忍着过下半辈子了。
“你不相信吗?”
“可是……”
“可是什么?”
“我们这数十名官兵,再加上农民、亭长,总共两百多人,每天搜山,仍徒劳无功……”
“真辛苦你们了!”
“还有,现在刚好是春天,山上还有很多食物,所以对冯贤有利,对我们不利。”
“那就等到下雪嘛!”
“这样也……”
“面子上过不去?!你就是这样,所以我才说你不懂兵法。我虽然是个平民百姓,但还算懂点兵法。只是有个条件,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袖手旁观,看你怎么收拾。”
“什么条件?”
“抓到冯贤之后,要由我钱方来处置。还有,我们这个赌局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不能动用其他人手,我们一对一单挑。”
“嗯……这个嘛……”
李恭玩着手里的空杯,暗自思考。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头子,搞不好只是自吹自擂,空口说白话而已,爽快答应他,搞不好他情急之下,就露出狐狸尾巴了。他想了想,便一口答应。
两人立定字据,说谁抓到冯贤就谁处置,败方还要满足胜方的一个愿望。
二人都十分满意。末了,李恭告辞,走到柜台前准备付钱,却被告知已经付款了。
这老头,心里可真分明啊。李恭心中暗暗叹着。
“咳咳咳,”待李恭走了之后,钱方一直趴在桌子上咳嗽,“这小子还真有点蛮劲儿,刚才搞到我生生提了一口气才镇住,没有咳出来,要不我钱方这回可就栽了……咳咳咳……”
“爹你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跟年轻人斗什么气?”钱倩拿来一杯热茶给父亲喝,又不快不慢地帮钱方捶着背。忽然瞥见桌子上的字据,便问:“爹,这是什么?”
“你阿爹今天好威风啊,咳咳咳,从头到脚把李恭这傻小子数落了个遍,这不,还跟他打了个赌呢,”钱方指着写在竹片上的字,还在咳嗽:“你看,我们说好了谁抓到冯贤就谁处置,败方还要满足胜方的一个愿望。这个赌我是赢定了。”钱方“咳咳”的声音不停地传出,身体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在咳嗽还是在笑。
“那么爹爹,你打算怎么找到冯贤?”
“过些时候,他一定会出来的。”钱方故弄玄虚,摆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
“那如果冯贤逃出了解县境内呢?”
钱方差点没被茶水呛到,底气少了一分,说:“不会吧……他那么辛苦回到家乡,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走?!”
钱倩不帮他捶背了,找了张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爹的窘态发笑。
“唉!”钱方长叹,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像后生一般冲动了?如果冯贤出境,这回麻烦可就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