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泉昏睡了一天,感觉已无大碍,连漪却不放心,又请了许多大夫来给苏明泉诊脉。苏明泉知道连漪是出于一番好心,只好笑着接受,可是诸多大夫看后都表示无药可救,这可急坏了连漪。看着这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女子为了自己奔走忧虑,苏明泉死寂的心忽然有了一丝丝暖意,在这个阳春三月里,阳光忽然比往昔更暖了些,所以他的心才会如此的温和。
虽然大夫给苏明泉判了死刑,但是苏明泉的气色却渐渐好转,连漪看着苏明泉脸上淡淡的笑容,心里的忧虑也随着消逝了,她想向苏明泉询问为何他和连沧、兰致雅、薛子蔺一同上君山寻鬼医却一个人而返,想向苏明泉打探连沧和兰致雅的下落,但看着苏明泉孤寂的背影和落寞的眼神,只好咽下心中的好奇和迫切,静静的向苏明泉辞行。
“你要去哪里寻他?”
苏明泉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忽然泛起一圈涟漪,轻轻的波动在静谧的空气中,连漪茫然的摇了摇头。按苏明泉所说,连沧和兰致雅这个时候肯定已经离开了君山,她再上一趟君山只能是徒劳无功,但是为了心中的迫切念想,连漪还是决定去一趟杏林居,纵然遇不到他们,总会从鬼医的口中得到他们的行踪的。抱着一丝希望,连漪有点不舍的跟苏明泉道别。
苏明泉颔首不语,多数时候,他总是不语的,独守于自己的一方静谧天地,或用眼睛领略,或用耳朵倾听,或用大脑思索,总之,他习惯了用感官感知这个世界,却不习惯用嘴巴讲述这个世界。
“既然如此,那我送送你。”
苏明泉意外的提出这个请求,连漪看到他眼里闪烁的诚恳之色,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好答应。暖风微醺,拂过一丛丛碧色的嫩草,带着阵阵清香,飘扬在广阔的原野之上。连漪牵着马,和苏明泉默默的朝着天边那一抹流云走去,清风将连漪的长发轻轻扬起,纠缠在苏明泉的衣袂之间,像蹁跹的蝴蝶,在馨香中寻觅,至于寻觅些什么,估计只有天上的流云知道。
远远的,两匹快马飞驰而来,转眼间就已经到了近前,扬起阵阵黄尘,将明朗的空气瞬间渲染的模糊起来。苏明泉挥袖挡在连漪身前,两骑快马箭一般的从苏明泉面前飞过,忽然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兜兜转转了片刻,又兜回到苏明泉面前。
“阁下可是千回峰的苏公子?”
骑着一匹棕黄色矮马的汉子长得瘦高瘦高的,面色微黑,两双眼睛乌溜溜的,显出一副精悍之相,此刻他正眯起一双眼睛,伸长脑袋盯着苏明泉。
“前几天在太湖还见过的这么快就忘了。”
一阵嘹亮的声音仿佛惊雷滚滚,刺入苏明泉的耳膜,苏明泉抬头望去,只见随后赶来的汉子身材魁梧,一双眉毛斜入云鬓,两只眼睛大而有神,方方正正的脸,圆圆的下巴,下巴上生了一圈的卷毛胡子,看起来格外的有趣。苏明泉在江湖行走的时日不多,所以对这两个人一点都不熟悉。虽然他不认识这两个人,但这两个人显然认识他,先开口的那个人翻身下马向苏明泉微微一揖,“苏公子之名太湖一战早已传遍江湖,在下花花太岁花无常今日有幸得见苏公子尊容,实在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说话就说话,哪里来的那么多虚话。”
卷毛胡子不耐烦的打断花无常的话,直截了当的道:“我叫路风雷,江湖人称路见不平一声雷。”
苏明泉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卷毛胡子天生有些自来熟,打过照面之后自然的走到苏明泉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问道:“苏兄这是准备去馨兰山庄吗?”
苏明泉被路风雷的话问得莫名其妙,正不知道如何答他,却见花无常白了路风雷一眼,“苏公子和兰公子同生共死过,如今兰公子有难,苏公子当然是去馨兰山庄。”
“你说兰致雅有难,他怎么了?”
苏明泉还正在疑惑,只见连漪眼里闪烁着急急的神色,已先一步问出他心中的疑虑。花无常和路风雷同时望向发话的女子,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明丽动人,不觉都呆住了,半晌才道:“馨兰山庄现任庄主林衍飞的女儿林碧晴逝世了,林衍飞发金兰帖申讨前任庄主兰致雅,说是兰致雅无法容忍妻子和兄弟私奔,因此痛下杀手,林衍飞在江湖中威望甚高,许多武林同道收到金兰帖都赶往馨兰山庄去了。”
“那两位也是去馨兰山庄申讨兰致雅的?”
连漪急切的看着花无常和路风雷,眼中的担忧之色更盛,却见花无常和路风雷同时笑了,花无常乌溜溜的眼珠子在连漪身上转了转,笑呵呵的道:“馨兰山庄的兰老庄主对我二人有救命之恩,我二人岂能因为一张帖子就去申讨他的儿子。”
“这么说二位是去帮助兰致雅的?”
连漪心里的紧张微微的松了些,脸上依然是一副忧虑的神色,路风雷昂起头,扯着嗓子道:“那当然,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么上梁正,下梁就一定不歪,兰致雅怎会是那种毫无肚量滥杀无辜的人呢?”
路风雷的话虽然粗俗,但是连漪听后却舒心的笑了,花无常和路风雷看见连漪明媚的笑容,心里忽然也明媚起来了,路风雷依然拉着苏明泉的袖子道:“苏兄,既然同是去馨兰山庄,不如我们同行?”
苏明泉嗔怪的看了路风雷一眼,明明他和连漪行走的方向和馨兰山庄相对,怎会被他们看成是去馨兰山庄,不过苏明泉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看了看连漪,“既然出了这等事,兰公子定然会回馨兰山庄,连少侠和兰公子兄弟情深,想必一定会同行的,姑娘要想寻亲,大可走一趟馨兰山庄。”
连漪眼中闪烁着惊喜之色,她于茫茫人海中寻找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寻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虽然多次失之交臂,但如今终于有了确切的音信,她怎能不高兴?连漪忽然看向苏明泉,欣喜的眸子里隐含着丝丝期盼,“那苏公子你呢?”
苏明泉目光在自己的胳膊上扫了一眼,脑海中忽然浮现和兰致雅一起对阵杀敌的豪迈场景,眼里的愁绪一闪而过,荡漾着明快的笑意,“既然如此,大家一起吧!”
花无常和路风雷闻言,心里都美滋滋的,不禁偷偷瞄了连漪几眼,连漪尚自沉浸在寻到兄长的喜悦和兰致雅遭难的忧虑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着四束欢喜的目光。
四人快马加鞭,不消两日已经赶到杭州城外,苏明泉吩咐大家在杭州城外的酒肆内歇息一日,次日再进城打探消息。路风雷本是个急性子,但见连漪对苏明泉的安排没有异议,便也安心的在酒肆住下了。
是夜,路风雷和花无常两个人以赏月为由,赖在连漪的窗外,月影斑驳的影子投映在墙头上,随着微风轻轻移动,浓重的阴影将夜色渲染得阴森狰狞。花无常和路风雷正为着一个小问题争吵不休,忽见墙头人影一晃,掠过皎洁的月亮,窜到另一方墙头之上。花无常一时好胜心起,蹬起脚尖,飞扑上墙头,追随那个人影而去,路风雷朝连漪的屋内望了一眼,也追着花无常而去。两道厉影在黯黯的夜空下,风一般从房顶飘过,眨眼间就已经接近暗夜中的那个黑影,却见那黑影忽然一个筋斗,从墙头跃下,稳当的立在了院子里,一阵冷笑如同裂帛般清脆冷厉的传入花无常和路风雷的耳中,让两人同时一震。
“我当是哪里来的贼子三更半夜贼眉鼠眼的躲在别人的墙角下尽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原来是花、路二位师兄啊。”
花无常一听这尖酸刻薄的语气便知晓立在院子里说话的正是他们俩的小师弟回头岭的回头箭冷小眉,几日前他们师兄弟听说兰致雅遭难,小师弟就不告而别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不禁拍掌大笑,“原来回头箭跟师兄我一样好兴致。”
花无常的话无疑是在挑衅院中站得像一支箭似地冷小眉,哪料冷小眉竟然笑了,“我倒没有你们那种闲情逸致。”
话刚说完,人已经像一阵风似地飞走了,只有倏忽而落的几片树叶让人知晓,院中曾经来过这么一个人,一个让青叶都不寒而栗簌簌而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