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难受!”半夜,绮莲被思思伸过来的小手烫醒了,思思极力往绮莲身边贴过来,似乎想获取一点点凉爽。绮莲摸了摸思思的身体,滚烫滚烫的,立刻吓得清醒了,她摸了摸思思的额头,不是错觉,确实是思思发烧了。绮莲慌忙打开灯,看到思思的小脸已经红成了苹果,她光着脚蹬蹬跑下床,从衣柜里抻出一件衣服,随便套在身上,又给思思仔细地穿上衣服,她裹紧思思的衣服,把他抱起来,拿上包,一边往外赶,一边低声呼唤着思思:“思思,宝贝,妈妈送你去医院,不怕,乖,宝贝不哭。”思思反而呜咽地更加厉害了:“妈妈,难受,难受!妈妈,我热!”说着还咳嗽起来。绮莲轻轻拍着思思的后背,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心都快碎了:思思,我多么想生病的是妈妈呀。老天,你折磨一个孩子干什么?都怪我不好,白天把思思一个人扔在影楼,一定是他在那儿睡觉着凉了。绮莲焦急地在路边拦车,连海小镇的午夜,一轮白月冷冷地看着世间人情冷暖,寥寥星子点缀着夜幕,周围静谧地只听得到远处海涛拍打海岸的声音,清冷的海风吹过来,绮莲下意识地裹了裹思思身上的衣服,又把自己的大衣裹在思思身上,思思却还是瑟瑟发抖,她下意识抱紧思思,焦急地等待着出租车,可是,今晚上的出租车竟然比月夜下的星子还要寥寥,等了半个多小时竟然没有一辆车,绮莲急得直跺脚。一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绮莲等不及了,直接抱着思思往医院里赶。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看见了一辆出租车。绮莲几乎扑到出租车上,出租车戛然而止,司机张口欲骂,绮莲哭着对司机说:“师傅,求您了,送我们去医院吧,我给您加钱。”司机看了眼绮莲怀里的孩子,小脸烧得通红,皱着眉头:“这孩子都烧成这个样子了,怎么搞的?快上车,别耽搁了孩子。”“谢谢师傅您了!”绮莲边道谢边拉开车门。
出租车在颠簸的小柏油马路上疾驰,绮莲摸着思思的额头,越来越烫了,绮莲的心揪成了一个疙瘩。经过了将近一个半个小时,终于将思思送进了急诊室。急诊室里,医生正在给思思做检查,经过仔细的听诊和查看,医生“唰唰”写下了一张诊单,终于抬起头、用一种千年不变的的表情和强调,缓缓地说:“急性肺炎,李护士,去给她取药,准备输液,你先跟着李护士去交费。”绮莲紧跟李护士身后,交完费,焦急万分地赶回思思身边,李护士正在给思思扎针,思思长到这么大还没输过液,紧张地攥着拳头,不肯让护士靠近,小护士一脸不耐烦:“你赶紧劝劝他吧,给他输完液我要下班了。”绮莲把思思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思思,乖,放松,输完液咱就不难受了,相信妈妈,不疼的,就像小蚂蚁咬一下的样子,我们思思是小男子汉的,我们思思最勇敢了是不是?”思思点点头,怯怯地伸出手,绮莲对着李护士点点头,护士用止血带系住思思的小胳膊,一针扎下去,思思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手,只见那个护士又把针拔出来,说:“你别让他乱动,本来血管就细,不好找,他再乱动。”说着又重新扎,可是还是扎错了,只能拔出来。如此反复几次,思思白皙的手背上都是针眼了,看得绮莲心疼不已,却只能隐忍不发。小护士却突然不耐烦地发起火来:“你这是什么破血管,这么难找!”绮莲的火蹭地就上来了:“把孩子扎成这样,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火了。”小护士欲理论,被同事拉住,思思已经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了?绮莲,思思怎么了?”绮莲扭头,看到是赵明义,一下子就像找到了亲人,眼里止不住流下来,抽噎着说:“思思发烧了,烧得很厉害。”“小李,你先下班吧,我来给他输液。”李护士看到赵明义突然到来,再听到他这样自然地和病人家属说话,已经猜到了他们相识,气焰立马没了,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尴尬极了,这会儿听到赵明义让她先下班,万分感激,带着歉意地退出去:“不好意思啊,赵医生。”李护士一走,赵明义就对绮莲说:“刚你去交费,就看着像你,忙完了我那边的那个病人,就来看看。绮莲,李护士的孩子也生病了,就在隔壁,她也是着急去陪孩子,你别怪她。”绮莲摇摇头,下意识地抱紧哭个不停的思思。赵明义摸了摸思思的头:“思思乖!赵爸爸给你输液好不好?我们思思是个男人,哪能随便掉眼泪呢?来,乖,把手给赵爸爸看看。”说也奇怪,听到赵明义的声音,思思已经哭得不像刚才那般厉害,这会儿竟然真的安静下来,把手伸给赵明义,赵明义熟练地把针扎进去,又麻利地贴上胶带。
折腾了一夜,思思终于在赵明义怀里安静地睡着了,赵明义把思思放在病床上,思思抖了一下,好像被惊醒的样子,绮莲轻轻拍了拍他,安抚着他,给他盖上被子,又为他仔细掖上被角,赵明义指了指外面,嘘声说道:“我还得去看看其他病人,思思没事了,你也稍微休息会儿吧。”绮莲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一夜无眠,黎明时分,思思的体温终于降下来,绮莲心头悬着的那块巨石才终于稳稳地落了地,看着东方泛白,绮莲终于再也熬不住,握着思思的小手,趴在病床边睡着了,直到云珊叫醒她:“绮莲,绮莲,醒醒!”
绮莲睁开沉重的眼皮:“云珊,你怎么来了?”
“思思病了,你怎么不跟我说声?要不是明义看到,你还不准备告诉我们呢?”云珊把保温桶放在小桌上,轻声责怪着她,又把保温桶打开,盛出一碗皮蛋瘦肉粥给她:“先吃点儿东西,忙了一夜也该饿了。我一会儿得去上班,不能替你陪思思了,你先吃点吧,我还给你们带了点零食,饿了,你先吃点儿,晚上我再过来看你们。”
“没事,你先去上班吧,我这可以的。如果思思的烧今天能退下来,今天我们就回去了,在医院里总归不如在家里方便。”绮莲边喝粥边说。
“那也行,明义说思思的病倒是不严重,到时候定时来打个针就行了。”云珊摸了摸思思的头,安慰绮莲:“我看没事了,烧退了。这孩子还真是懂事,只是可惜,咱们亏欠了孩子。”
“说到欠,也只是我一个人欠下的债,越来越觉得不该带他来这个世上跟我受罪。”绮莲拿起思思扎满针孔、肿的像小馒头似的手,越看越心痛,思思嘬了嘬嘴,歪了个头继续睡。
“绮莲,别这么想,都是命。你已经尽力做一个好妈妈了,没人怪你,也没谁有资格怪你,思思也会理解你的。”云珊把思思的手从绮莲手里拿开,“让孩子好好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别把他弄醒了。”然后起身,拿起包,轻声说:“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或者去找明义。”绮莲点点头。
天终于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过来,洒在思思的小脸上,思思鼻尖上的汗珠闪闪发光,窗外幽幽地传来一声鸟鸣,在清晨空旷的天空里,格外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