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松果的游戏
森林的深处,越发的幽暗。幽暗处,有树枝折断的声音,有物体从高处落地砸在雪地上的声音,还有嘈杂的人类的声音!
“是人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那些声音的内容,但是雪鼠很确定,这是人类的声音。这是一个很大的发现啊。雪鼠心里想着。原本雪国里只有一个人类——母亲端木薇,后来多了端木仁康。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这些人是谁?
人类声音的频率是那般的独一无二。雪姬也听出来了。虽然她至今只听过两个真正的人类的声音,但是这种特殊的声音,令她一听就明白,好像这些声音是一种标记,一进入她的耳朵,她的大脑便能识别声音的来源。或许,这是人类造出来的雪人必须要拥有的一种属性。被创造出来的人对造人者的那种认同感。
前方越来越暗。似乎有一排树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些冰雪做成巨大树木整整齐齐地在前方形成一道屏障。每一棵树都高达数丈,树干必须三人才能合抱,树冠黑压压地把整片天空遮盖住,使得原本就幽暗的环境更加黑暗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司马葵似乎没有见识过这种阵仗,发出疑问。
“有可能也是一个囚禁人类的地方,类似于母亲的禁室。咱们雪国可不就是人类惩罚犯错同类的地方么?所以,在这里发现其他犯错的人类。常理上来说是可能的。”雪鼠聪明的小脑袋在迅速地转过一圈后作出回答。
“是的,这道屏障后面必定是人。而且不止一个。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其他人类,并且带着他们回到宫殿的地方,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我们要怎么越过这道屏障呢?太阳出现,月云已经失去效用了。这里似乎温度有低了一些。但是我刚刚在走路的时候有试过召唤月云,但是都失败了。我们和母亲已经失去了任何联系。”雪姬皱了下眉头。
“我去周围看看。”此时,一个侦察兵雪人甲开口说话了。这似乎是这十个侦察兵雪人中第一个说话的。
“嗯,大家都去看看吧。发现什么立刻回来报告。”雪姬发出指令。大家立刻便散去。屏障前只剩下雪姬、雪鼠和司马葵。
雪姬和司马葵并肩靠着那道屏障坐下来休息。雪鼠窝在雪姬的裙裾上闭目养神。大家这一通行走,也着实累极了。体内的生物钟似乎也刚好在起作用。大家竟然都一起睡着了。
不一会,雪姬便醒了。周围似乎亮堂了很多。一切看得很真切。那道屏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好像是两扇巨大的门。此刻被拉开,亦像一道黑暗的幕布被拉开,露出了里面亮堂的舞台。舞台上空的中央有一盏巨大的发出柔和白光的雪花做成的灯。那光,那般的神奇。雪花原本是不发光的,但是这个灯,似乎并不太寻常。它照得周围亮如白昼。这巨大的灯使得无限庞大的夜晚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在这个口子中,现在似乎正准备上演一场精彩的戏剧。
雪鼠和司马葵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舞台前,只剩下了雪姬一个人。她环顾四周,真的只有自己一个观众。而且她知道这舞台上即将要上演一场剧目。可是她并不能感知这个剧目的内容是什么。
舞台并没有让她失望太久。不一会,舞台上就开始有动静了。
有一棵树从舞台边缘开始往中心位置移动。并没有外力使用的感觉。似乎在树底下有装了一个自动滑轮似的。那棵树,与雪姬之前看到的那些造成屏障的那些树一模一样,高达数丈,三人合抱大小。巨大的树冠把灯光都挡在空中。树下瞬间就黑暗了起来。但是,因为有高空灯光的照射。整体环境还算可以看得真切的。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树冠下的环境渐渐地亮起来,或许是雪姬的眼睛慢慢适应了环境。这时,从舞台下上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是穿着中学校服的两个学生。他们一前一后,步伐整齐地步入了舞台的中央。当他们走到舞台中央时,便一起转身,面向雪姬的方向,他们同时鞠了个躬。然后他们伸出双手,仰起头,望向大树的树冠。好像在等待树上掉落什么东西。
此刻的雪姬真的很想和雪鼠、司马葵分享自己的发现。可是无论怎么寻找,仍然不见他们的身影。她便只好继续关注眼前的表演。
树上果然开始往下掉东西了。四个白色的影子向下掉落,落在他们两个人的双手上,每一只手都接住一个。看起来像是松果。只不过是用冰雪做的松果。看起来,这颗巨大的树木是冰松树。
他们开始抛接手中的松果。一开始速度是慢的,接着速度便越来越快。中学生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愉悦,到最后似乎变得有些厌倦。接着,冰松树上又掉落下来四个松果。他们的速度又不得不加快一倍。像杂技团里的高手一样抛接松果。雪姬看得有些眼花缭乱。但是,神奇的是,这些松果居然没有一个掉落在地上的。
舞台上的两个人似乎开始在交谈什么。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悲伤。他们在这种时刻居然还能交谈。不能不说,真的是高手。
“停下!”雪姬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她有一种直觉,他们似乎并不是自愿在做这件事。一开始,她觉得,这两个学生应该就是人类世界里面的演员之类的吧,以娱乐别人为业。但是,越到后来,她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快停下啊!!我命令你们快点停下!”雪姬继续大喊。可是那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听到雪姬的声音似的。他们反而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雪姬,雪姬,快醒醒。”司马葵拍打着雪姬的手臂。
“你们快停下啊!”雪姬大叫了一声,接着便醒来了。她发现自己仍然靠在屏障前。环境依然幽暗,身边依然坐着司马葵,而雪鼠还在她的裙摆里酣睡。
“你怎么了?做梦了吗?”司马葵见雪姬一脸茫然的神情,便猜她应该是做梦了。
雪姬沉默良久,仔细回想自己的梦境。自己似乎好久没有做梦了。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奇怪的一个梦。而且还是和环境关系密切的一个梦。梦里真的有人类。她知道,雪国里面,每一个梦都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她企图好好整理好自己的这个梦。也许,这里真的会有新的发现。
“寻真回来了。”司马葵指着等候在不远处的侦察雪人甲说道。司马葵问过了那个雪人第一次醒来时的梦。他说自己在梦里似乎一直在寻找真的东西。所以叫寻真。
“他可有发现?”雪姬把刚刚那个梦境压到脑子深处,开始关心起眼前现实的一切。
***痴恋的黑暗***
林建国知道自己的这种痴恋是有点病态的。当初,段佩青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他们的感情是如此胶着。段佩青那么依赖他。什么事情都会和他说,请教他的意见。他喜欢她的一切。声音,样子,说话的方式,丰富的情感,甚至有些时候的软弱无助……他一直乐于做她的护花使者。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和段佩青结婚。然后一直幸福到死。
然而,苏岩出现了,打碎了他所有的关于幸福的定义。段佩青一看到苏岩就沦陷了。她燃烧起来了。像扑火的飞蛾。即便要烧成灰烬也义无反顾。她逃脱他的速度堪比猎豹这种陆地上奔跑速度最快的动物。她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对不起”、“不爱了”诸如此类的话语。一任他的伤口血流如注也毫无知觉。是的,她不是绝情冷血,而是她根本就视而不见,她看不见,她的眼中只有苏岩了。有了苏岩,便有了一切。她对苏岩的痴恋,一如林建国对她的。
林建国默默地看着她离开。他心里甚至没有怨恨。他只是继续痴痴地等。等待她受伤回头。他认识苏岩。他和苏岩从大一开始就同是学校篮球队的队员。他知道苏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他认识苏岩的那一天开始,苏岩的女朋友用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对一段恋情执着太久的。苏岩不过是图个新鲜。
但是,他不知道苏岩对段佩青的这段恋情居然延续到大学毕业,延续到他们有了婚姻。他死心了。他随便找了个人就结婚了。就在他感觉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再和段佩青有任何交集的时候,他居然在一个超市里遇见了她。她居然离婚了。苏岩,再特别,也不过多延续几年罢了。他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即便他已经结婚了。即便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儿——雪姬。但是,他无法拒绝内心的召唤。他无法回避内心最深处的那种悸动感觉。在遇见段佩青的那一刻起,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那份原本深埋的感情。一种和段佩青对苏岩一样的痴恋。萌发出来。再也无法收拾。再也回不去了。
他频频约见她。他不断向妻子撒谎。各种出差。各种外出。而他,内心深处居然有一种隐隐的理直气壮的感觉。段佩青,原本就是他的初恋。原本他们两个人就是在一起。后来出现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第三者。
在他与段佩青频繁联系的早期,他心中唯一觉得愧疚的。只有雪姬。这个精灵般乖巧可爱的女儿。这个身上流着自己血液的骨血。深夜里,唯一可以折磨着他的就是这般蚀骨般的愧疚感。为何?为何?这世上总是如此喜欢捉弄人。总是喜欢如此阴差阳错。生命的降临,是无法回收的。也是无法拒绝的。这种美丽的错误,是这般地无可挽回。
随着见段佩青的次数逐渐增多。他逐渐了解到,段佩青对苏岩,仍然无法忘情。她只不过将这种爱,转成了一种深不见底的恨。她以前有多爱苏岩,那么现在就有多恨苏岩。她有时甚至有一种要付诸行动的言谈表现。他从谈话中了解到,段佩青有个女儿。她以前和苏岩在一起的时候,对女儿是非常疼爱的。但是离婚后,她似乎对女儿冷淡了很多。她这是把自己对苏岩的怨恨发泄到了女儿头上啊。
林建国虽然没有见过她的女儿,但是觉得父母对子女不应该是这样的。因为他自己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所以这种感受是很深切的。这种同情,令他亦痛苦起来。好像她这么做跟雪姬也有了关系似的。孩子,终归是无辜的。
他有时候也试图劝解她改变一下这种观念。但是效果似乎并不十分美好。
“我能怎么办?我现在也不能冲到那个人和他的新欢面前对他怎么样,除了惩罚苏丽雅,我能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只有苏丽雅和他有血缘关系,也只有苏丽雅,会让他在乎。加入苏丽雅痛苦,便能让他痛苦。”段佩青有些歇斯底里了。
林建国看着昔日单纯脆弱的段佩青变成今日这般痛彻心扉的样子,心里也是痛。他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帮她。他想令她开心快乐。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做。
直到苏岩调任到他的单位,成为他单位里的大BOSS。苏岩原本就是高干子弟。大学毕业后的前途本来就比一般人高出不知道多少台阶。同时毕业的林建国,也没有想到,多少年后,他们居然还会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只是,他们的社会地位以及身份差别不知道差了多少倍。但是林建国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可以帮助段佩青的机会。
而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原本只是想单纯的帮助段佩青,让苏岩痛苦,这样就能达到让段佩青开心的目的,可是随着事态的发展,他居然赚到了额外的巨额的钱财。
他和吴雪莉一家原本是住在雁岐区的。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帮助段佩青,他居然有了一笔意外之财,他原本想把这个钱给段佩青的,看到她们母女住在单位宿舍小公寓里,他觉得心疼,可是,段佩青一分钱都不肯收。
“只要他每天活得如鲠在喉,我就心满意足了。”段佩青淡淡地说。金钱与她而言,不过都是浮云。她似乎活着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恨苏岩。这种执着而又可怕的痴恋,几乎把她人生的其他可能性通通都绞碎了。
林建国看着段佩青的那种淡然的幽怨,很不是滋味,心里自然也是五味杂陈。她看到苏岩痛苦,心里真的痛快吗?她依然如此深爱着苏岩。毫无疑问。没有一个不相干的人想这么令另一个人痛苦的。
后来,林建国便用这笔巨款中的一半在冰湖区买了一幢别墅。把另一半的现金和一个硬盘都锁在了保险柜里。
为了雪姬的成长,他愿意买一个好环境。不论这笔钱用起来,是多么的内心不舒服。但是,为了下一代。就算自己这辈子要下地狱,他也在所不惜。也许,从他愿意帮助段佩青报复苏岩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一个不可自拔的罪恶的深渊。
那些金钱以及手中掌握着苏岩的把柄和证据,哦,对了,还有过程中不小心牵连上的那个柳湘莲,那个女人的生命,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在他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要他的命。但是,这一切,为了段佩青,似乎都值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每当心中的那股羞怯、愧疚之火要把他燃烧得沸反盈天的时候,只要他想到段佩青,似乎,便能安静下来。
这种痴恋比起段佩青对苏岩的痴恋,似乎更胜一筹,也更加黑暗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