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曾经的辉煌
他们最终到达的地方是一个用冰块筑成的城墙上。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烽火台。看起来像用于瞭望查探敌情以御敌的。令端木仁康想起人类世界的万里长城。只是这里的城墙用的不是砖石，而是冰块。这些城墙建在雪山的山脊上，绵延至远方视野的尽头。
“母亲，你以前建立这个国家，怎么会有敌人呢？这里除了您和您所创造的雪人、雪花精灵，应该没有别的东西了吧？”端木仁康不解建起这道城墙的目的。
“其实建起这道城墙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当时我只是非常没有安全感。我必须要拥有自己的空间。像人类那样，建立起一个有着界碑的国家。这里对当时的我来说，完全是一片陌生的地方。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潜在的危险。即便这里没有任何所谓的敌人。但也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这里的臣民。人类身体里根深蒂固的求取安全的本能还是不能彻底清除的。”端木薇望着眼前绵延至远方的城墙，内心是充满了感情的。这些城墙是花了多少雪人的心血啊。多少雪人在这些劳作中，因为出汗，最后彻底蒸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雪地里只留下五金草的余烬。好像雪花燃烧后遗留下来的尸骨。
“很多年后，我想明白了。这道城墙或许并不是为了抵御敌人。而是为了抵御远方无穷尽的虚无。”端木薇的双手轻抚着城墙发出叹息。那股幽怨的叹息似乎凝聚了500年的孤独，有一种沉甸甸的无法排解的忧伤凝结在里面。
“因为有了界限，我们反而能够感受到存在。”雪姬智慧的语言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那你们当初建的森林、城市以及城市里的建筑群在哪里？”端木仁康放眼望去，山脊前方是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巨大的盆地。盆地里似乎除了白茫茫一片雪花，还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
“应该是在雪花底下吧。”雪狐懒懒地开口。
“苏格拉底的猜测是对的。”端木薇确认。
听到“苏格拉底”四个字，雪狐的身体似乎轻微颤动了一下。被召唤和通透的感觉几乎和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它觉得自己跟以前似乎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不同在什么地方，它自己也说不上来。
“记得那次雪崩吗？”端木薇问雪姬。
“记得一些。那是我们刚把这个盆地改建成我们喜欢的模样。雪崩就来了。我们被遮天蔽日的雪崩驱赶至一个海市蜃楼似的的大海边。辛苦造的雪人都被海边的盐堆吞噬，接着通通被海浪卷走了。”雪姬想起这段回忆中的惨烈景象，至今仍心有余悸。
“我们再重头开始吧。”端木仁康为母亲当日的遭遇感到极其痛心。她似乎在每一次觉得可以步入生活的正轨时，这个世界总要给她一块绊脚石。把她绊倒在地，让她鼻青脸肿，让她重新思考，她是否再也无法感受幸福。
“我有点害怕，害怕重新开始，依然只是徒劳。”端木薇有心理阴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她害怕投入那么多心血，最后的结局仍然是一场空。
“你以前，见过茉莉花吗？见过温泉吗？见过凤尾蝶吗?知道我的存在吗？”端木仁康坚信，现在的一切是跟以前的白雪王国是不同的。有了他的加入，这里的一切一定会有所不同的。
“母亲，造出雪人的五金草，现在还有吗？”端木仁康知道，仅凭这几个人和雪花精灵，要重新创造出一个帝国是不可能的。他必须要有大量雪人的帮助。
“恐怕，要去城墙根底下寻找。”雪狐说道。
“这我倒没想到。当初，我还辛苦地从一棵两棵开始培植。”端木薇领着大家从一个烽火台中的阶梯走向了城墙底下。
“快看。那里。”雪鼠依然是那个活蹦乱跳的乐观样。它跑在所有人的前面，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并频频回头召唤大家前去观赏。
雪狐眼尖，它在端木仁康的肩头远远望见，前方城墙根边有一些像水晶似的蔓藤植物。似乎还发出一种幽微的蓝色荧光。
“五金草自己开始发芽生长了。我当年怎么没有想到城墙根边有？”端木薇想着当年，自己或许是为了众多雪人的消亡而感到悲伤的缘故，根本没有想过，雪人体内的五金草还能继续保持生命，在雪人形体消亡后还能继续找到生长的天堂。她上前，看着脚边那些顺着墙根蔓延到远处的水晶样生物，内心五味杂陈。好像雪人又复活了一样。高兴。心酸。也为眼前的美，感到一股无穷的力量在滋长。这些混杂着死亡和复活滋味的五金草啊！
“当年建造的那些建筑，我们是否可以重新发掘出来，重新为我们所用？”端木仁康想到，如果要重新建造，要耗费太多时间了。
“这里被雪崩侵袭过。即便当年的建筑异常宏伟，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冰雪侵蚀，即使我们发掘出来，也不知道现在那些断壁残垣能否再为我所用。即便我们修复完整，但是，这里毕竟是雪崩多发地区，不论真实的还是虚幻的，雪崩已经成为我们的噩梦。更何况，这里是母亲的伤心地。与其让母亲睹物伤情，我觉得，不如我们另外开辟一个新的建城地址。”雪姬很冷静的分析利害关系。端木薇点头赞同。
“五金草，我们有了。现在剩下的问题只有三个：1、找谁来帮忙采集这许多的五金草？2、选择哪里作为新城的地址？3、要如何规划新城的规模样式？”雪姬提出三个问题。
“柏拉图。你觉得呢？”端木薇想试试新名字对雪鼠是否造成了改变，是否让它拥有了更多的智慧。
雪鼠和雪狐一样，一听到被隆重命名过的那个名字，整个身体一下子精神起来，似乎有一股能量穿过它的大脑。使得它的小小的脑袋瞬间变得清明。
“名字。对，名字。当初，我们不是救了很多的动物吗？我们用新的名字召唤它们。它们一定会回来帮助我们的。至于新城的地址，我觉得，回到温泉区去，那里一定不怕雪崩，因为雪花在茉莉花丛那是不存在的。而且温泉区的温度不会伤害到雪人。去那里最理想。至于新城的规模和样式，这个要大家一起讨论才好。”雪鼠一番话说的让自己都目瞪口呆。它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而且说话这么麻利有条理。看来那个新名字赋予它的，真不是一般的能量啊。
大家一致同意“柏拉图”的奇思妙想。
***雪姬的拜访***
白沙市8中坐落于冰湖区靠近郊外的地方。这是一个拥有初中部和高中部的中学。校园里有高大的木棉树和凤凰树。每到凤凰花开的季节，总能引来一些摄影社的学生来拍照。校园里，满是十几岁的年轻人的身影。吴雪莉在下课间隙，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发出感慨。有时候看着他们的身影，会不自觉地想到“朝气蓬勃”这个成语，这不是作文书上的一个简单的词语，这是一股活生生的气息。青春逼人的气息。
几乎失眠一个晚上的雪姬抱着一摞书，走在校道上，看到操场中的橡胶跑道上，有一些学生在嬉闹。她突然觉得自己和这里是多么格格不入。她的脑中堆满了一些本不应属于她这个年龄所应该有的东西。她只想乖乖地长大。乖乖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给父母添麻烦，写朋友喜欢唱的歌。如果可以，她可以拥有一份自己内心向往的虽然懵懂但却很美好的爱情。但是，这一切，似乎都被一股沉重的压力给压得粉碎了。她甚至有点没有办法面对吴宇伦。她有很多事没有办法对他说。她怕很多事。不是他们两个可以承受的。父亲的事，本来就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现在，她还要做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几乎是与她平时的原则相违背的。她不想撒谎。即便这个谎言对于苏丽雅来说算一件好事。但，这种好事，是建立在一个丑陋的事实上。苏丽雅是否也同意呢。那天，涂小惠说苏丽雅是不同意的。但是，这种事情不是单方面就可以做决定的，如果她愿意做枪手，苏丽雅本人不同意的话，这件事也是不成立的。涂小惠再周全，也没有办法改变一个人。
可是苏丽雅如果不同意，她原本璀璨的星途也许要就此终结。苏丽雅可以抵抗声明利益的诱惑吗？她能够坦然放下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吗？雪姬明白，苏丽雅有多在乎母亲的肯定。即便苏丽雅本人可以抵挡涂小惠的游说，但是，也有可能最终为了母亲，而接受这个谎言。
“雪姬，快点，要上课了。”吴宇伦远远看见雪姬在校道上郁郁独行，从背影都能看出她似乎没什么精神。他跑上前去和雪姬打招呼。
雪姬回头看到穿着白色校服的吴宇伦，真是一个意气风发充满活力的少年啊。她心里感叹，也羡慕他的生活。他一直以来几乎都没什么烦恼。每天似乎都那么精神，学习之余，打球，攀岩，旅行……雪姬对他微笑了一下。似乎看到他，松了一口气。只是眉间神色依然有所郁结。
“晚上自修结束后，能不能去你家聊一下？”雪姬询问吴宇伦。她想就这件事征询一下吴宇伦的意见。她想知道，如果吴宇伦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他会做出何种选择。
“当然没问题。你母亲不是也答应以后我们可以在学习上多交流吗？晚上你就来吧。我母亲一定很高兴，你似乎从来没来过我们家做客。”吴宇伦甚感意外。雪姬从来没有去过他家。似乎被禁止了。因为雪姬一家奇怪的氛围，搞得他也不敢冒然邀请她来自己家了。
当了邻居那么多年，母亲也问过自己，为何他们都不怎么走动？同班同学也可以一起出来玩啊。每次问得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次听到雪姬这么主动要求要去他家做客，他自然欢迎之至。这下母亲也会很高兴吧。母亲一直都是好客的。这跟她家庭主妇的身份有很大关系。他有时看到母亲整天在家操持家务，平日里也没什么朋友，一定是很寂寞。她一定是很希望家里多些人的，热闹些。
晚自修结束后，雪姬坐吴雪莉的车回家。
“妈，今天有一些数学题没弄懂，我等会可以去问问宇伦吗？”车上，雪姬问吴雪莉。
“哦，可以啊。我们两家离得近。你问完了就早点回来，知道吗？”吴雪莉有点意外女儿的这个请求。以前就算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她也是等到第二天到学校问老师。或许女儿现在也有学习的紧迫感了。高中的课业会比初中的难很多。吴雪莉想到这就释然了。对女儿的言行，自己一直都是很放心的。雪姬从小到大都那么善解人意，也乖巧可爱。想一想心里都高兴。只是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与林建国的事，似乎有些对不起女儿。自己不应该在女儿面前那么大声的争吵的。一定影响到她了。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自己其实一直都很愧疚。
“雪姬，最近我和你爸爸有些不愉快。你不要放在心上。”吴雪莉试图和女儿多做沟通，以消解她的疑虑。
“我明白。我没事的妈，我只是希望你们都好好的。”雪姬的话总是温和和没有脾气的。回家的路有经过一片闹市区。她侧过脸看着窗外，灯火璀璨的都市街道在窗外一闪而过。那些光在车速的作用下，变成一条光带。她似乎能在这些光带上看到城市中心的浮躁和虚华。
经过吴宇伦家时，吴雪莉停了车，让雪姬先去邻居家复习功课。
对于雪姬的到来。秦晓娟感到意外。有点手足无措。她忙着跟雪姬寒暄，几乎忘记了要倒茶来。吴宇伦早雪姬一步到家，本来已经告诉过母亲雪姬今天要过来复习功课。可是没想到母亲竟开始慌乱起来。
“妈，我们还要学习呢。”吴宇伦有点不耐烦起来。
秦晓娟意识到自己热情过头了。忙放开拉着雪姬的手，雪姬倒不怎么介意。
“没事的阿姨，我们很少走动，多说说话也是应该的。”雪姬显得很贴心。秦晓娟直觉自己很喜欢这个孩子。
“你们去宇伦的书房吧，我在客厅看电视，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叫我。我先给你们俩倒杯水。”说着就去了厨房。
吴宇伦带雪姬到自己的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