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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使的救赎

-掠食者的盛宴-第二十六日星期日晴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阵阵眩晕,仿佛天旋地转,但我的双腿还是机械的向前奔跑着。

眼眶的黑暗逐渐占据了视线,我用手狠戳腹部伤口,想用疼痛来驱散这朦胧的意识。浑身上下就像被千万根细针来回扎刺,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崩裂流血,疼痛难忍,原来这就是潜所说的‘每一个病毒细胞都会疼痛’!

从碰上那个奇怪的变种到现在,我都在靠我的毅力苦苦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躯体。既然没有死在它那利爪之下,那么我更不会死在这无人问津的小山之上!

但是我的肢体与思想严重的脱节,只感觉脚下一软,滚下了山坡……

“这么快就回……我的天啊!时光!这是怎么了!!”

力量,历练,精神,生命,无穷无尽的源头。叫喊,打骂,哭泣,悲伤,无忧无虑的孩子。一幕幕一刹那,我似乎惊坐而起,看见一张血淋淋的脸在凝视我,它的爪尖刺破我的头颅,插入我的大脑。伴随着怒风狂啸,惊雷诈响,孤独游荡在荒芜凋敝的田野之间。骤然宁静!我似乎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我的灵魂已经桎梏,苟延残喘的躯体发出阵阵哀嚎。

杀了我!这样活着还不如一具丧尸。碎片在我脑中形成旋风,锋芒的利刃任意的切割着我每一寸身体。所有的所有都化为云烟,我将化为乌有。

只见那个血淋淋的头颅对我疯狂咆哮,它的双手撕挠着我的皮肉,

“为我所有!化为我的傀儡,你的所有都将不复存在,做我的奴仆!”

我用尽做最后一丝气力,双手扼住它的咽喉,双目怒视它罪恶的眼睛,大吼,

“不!!!”

……

“啊!啊!!!”

“别,伤口会崩开,乖,时光!听话,没事的,没事的,乖。”

我猛的睁开双眼,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愤恨的扫视四周。周围,熟悉的壁画墙壁,精致的雕花天顶,一盏璀璨的吊灯发出夺目耀眼光芒。身旁两盆被血渍染得发黑的血水,融融正握着我的双手,面容憔悴,两双能容下漫天繁星的大眼睛蓄满泪水,正关切的看着我。

伤口处令人发狂的痛楚将我拉回现实,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来,靠在这里。”

说着,融融将我身后的枕头竖起,扶我靠在了上面,

我张了张嘴,但是喉咙干涩嗓子发哑,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我开始咳嗽起来,胸膛就像要炸裂一般。融融赶忙端来一杯水,喂我喝下。

“慢点别着急,慢慢喝。”

她的手上胳膊上缠着些纱布,一道浅浅痕迹在她雪白的颈部显得很是扎眼。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带着血渍的纱布绷带,融融将毛巾浸在另一盆清水中,水即刻变成了血色。

她轻轻的为我拭去额上汗珠,对我说道,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没关系,已经没事啦。感觉怎么样,再睡一会?”

我摇摇头,努了努下巴意识她的手是怎么回事,

她脸色变了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赶忙拉了拉衣领,眼睛看往别处,说道,

“啊,那个……”

她抬手将面前头发轻捋耳后,

“不小心刮的…”

说完又对我笑道,

“你刚刚是不是想问我你睡了多久啦?”

我听了一怔,还真被她说中了!

她一看我的表情,莞尔一笑,

“哈哈,有很多失忆的病人,或者受伤昏迷的病人醒来后,第一句话都会问这个!”

随后抱起我的头将我身后的枕头正了正,

“已经过了两天两夜,你一直在做噩梦,身上的伤口崩裂好几回,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在伤没好全的情况下,出去乱跑了!”

我点点头,心里想到,两天两夜啊,真的是世事无常,出去找个汽油都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

融融去换了盆水,回来继续坐在床边,将冷毛巾敷在我的额头,

“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刚回来的时候差点吓死我。”

说完笑着看了我一眼,

“我没想到你能回来的那么快,只听到有砸门声,我又太不敢去开门,所以拿着你给我的枪,从猫眼里看了看。你知道么,那时你简直是个泥人,我都没认出来是你,要不是你身后背着汽油桶,我真的可能冲你开枪!”

随后捏了捏我的手臂,

“还有,你怎么这么重啊,虽然看起来就蛮结实的,但有点太重了。你知道我把你弄到这里废了多大的劲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笑,亏你还笑得出。好了,我去煮点热乎的东西喂你吃,吃完再睡一觉,你现在必须得好好的休息。身体不先养好,你哪都不许去!”

说罢,融融转身离开了。

我头倚着枕头,眼神迷离的看着上方,胸口仿佛被施以重锤来回抡砸,伤口的剧烈疼痛难以忍耐,浑身麻刺的感觉,每一寸都像有千万只蝼蚁在啃噬。

汗混杂着血渍浸湿了缠在身上的绷带,我就这样靠在这里什么都干不了,

“潜,你还在么?”

“我一直都在,小子。”

“你还好么?”

“很好,不用担心。只要你活着,我就没事。”

我尝试着深呼吸,但呼到一半变成了剧烈的咳嗽,

“现在必须安心养伤,那个女孩儿一直都在照顾我们,你得好好感谢她。”

“啊,那是当然,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她留在这鬼地方。”

“哈哈,你不觉得她对你…嗯?”

“什么?我怎么这么讨厌别人说半截话。不可能的,潜,我们只不过是站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需要我的保护,我也需要她为我治疗。说不好听点,互相利用罢了……”

“呵,这话说得真过分,你还真是冷血。那你为什么那么关心她身上的伤呢?”

“因为……”

潜这么一句话倒是给我问的哑口无言,又听潜说道

“你肯定不会相信,那是她自己不小心刮的。”

沉默,良久,

“我来告诉你吧。那是你在做噩梦的时候挥舞起手臂,她为了阻止你崩裂伤口,从而被你抓伤的。还有啊,她为了照顾你,从你回来到现在,她一直都没有休息过!”

听潜说完,我的眉头逐渐拧在了一起,这个姑娘真的把我看成她的亲人了吗?

“何止亲人,可以说你现在身上背负着三条命,你自己的,我的,还有她的。你可能会想这是她作为一个医生所应该做的,但是啊,时光,我事先说好,如果她遭遇了什么不测,你将永远后悔下去!”

潜顿了顿,

“毕竟你没有看过她的记忆。她虽然外表阳光,但你不知道,她曾被她感染成丧尸的父母追杀。她的老师死在了你面前,这你是知道的,但你不知道她半夜偷偷的抹眼泪,思念那保护了她那么久的恩师。她其实很脆弱,也觉得自己的眼泪很不值钱,但是她在努力的改变自己,她想为你分担一些事情,她也怕你讨厌她,丢下她一个人。”

听潜说完这些,我的内心狠狠得颤动了一下,仿佛感觉融融的背影变得不再是那么的单薄,原来她那羸弱的身躯默默地承担了这么多压力,同时也为我做了这么多。

是啊,这场灾难,这场不幸,不仅仅降临在了我一个人身上。所有的幸存者,无论之前如何,现在都是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那就是活着!

活着!简单又繁琐的字眼儿。

人没有预言的能力,就像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一样,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活着才变得有趣起来不是么?

没有人愿意活在被限制,规定好了的空间里,就像鸟儿被困在牢笼里失去自由,发出哀鸣。

同样,人也是一个残忍的动物,鸟儿的哀鸣在人的耳中变成了动听的旋律,动物的骨肉被做成丰盛的菜肴供人食用,在餐桌上大加赞赏的品尝着美味,但是这一切的根源,还是为了活着!

你想要得到点什么,必须就得失去些什么,没有一成不变的定律,只有坚定不移的决心!

融融为我换的这一套干净整洁的睡衣也被我的血弄的肮脏不堪。我感到喉咙似乎在冒烟,忍痛吃力的抬起手臂去拿水杯,却不小心扭到腹部伤口,剧烈的疼痛使我脱了手,水杯落在地上化为碎片。

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了咚咚咚的上楼声,只见融融急忙推开门,话语里满是惊慌的问,

“怎么了?时光!”

说罢,又赶忙过来,把我身体扶正,看到地上碎掉的水杯,眼神中的惊恐渐渐化为了温柔,

“你渴了?对不起,我应该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我微笑着摇摇头,融融又重新倒了一杯水,喂我喝下。

随后再倒半杯,放在一个果盘里,又将果盘放在了床上,我的手边处,

她清理掉地上的碎片,俯身在我旁边蹲下,对我轻声说道,

“马上就会好啦,我熬的美味蘑菇汤,嘿嘿,再等等哦。”

之后起身要离开。

我伸手拉住了她,融融回头看着我,

“怎么了?”

我打个手势告诉她凑近点,融融满脸好奇的俯身过来,标志的小鼻子略显俏皮。

我将手轻轻抚在她的脸颊上,只觉她浑身一颤,表情即刻怔住。

我在心中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随后双眼直视她那如星光般璀璨的双眸。

这是我第二次发动我窥视记忆的能力,但不同的是这次是我主动去触发。由于我已经觉醒了这股精神力量。就像新生婴儿的手脚,虽说还不太熟练,需要肢体的触碰和近距离的四目相对,但我已经知道如何去发动这种能力,而这也是第一次对人施展。

只见前方光点迅速扩大,直至将我包裹住。

白光散去,突然一股前所未有过的痛苦情绪砸在了我的精神之上,我的眼泪决堤,一瞬之间流满面颊。

在那已经乱成了一团的‘埃林斯医院’外,有七个学生模样的人挨在一起。萎缩在墙角,眼神惊恐又茫然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融融也在其中。

这时一旁猛地开来一辆中型货车,那个融融的老师正在车中疯狂的挥舞手臂,招呼他们上来。

虽然融融被吓得害怕极了,但还是和老师帮忙把伤者抬入车厢内,而剩下的六个人却在车厢里挤做一团吓得瑟瑟发抖。

车厢内已经再容不下一个人,融融只好跑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开走了。

天色已经阴暗,殊不知在车厢中那位受了伤的人其实是感染了病毒,车厢里的人无一生还,全部被感染。因为老师和融融所在的驾驶舱与车厢有隔断,所以只有他们两人得以幸免。

那位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一个接一个的,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他丧失理智发起狂来,抄起车内斧子,劈死了所有的丧尸。

融融已经在一旁哭成了一个泪人,泣不成声。

记忆深处,有一间豪华的大别墅,散发着一股古典香气,融融家里一共有三个孩子,最大的是姐姐,融融还有一个哥哥。她的父母都是有名的外科医师,享有盛誉,获奖无数。一家人生的也俊俏,一起出门都会吸引目光无数。

虽拥有了一个甜美又温馨的家,但是笑声中总是掺杂着悲剧。融融的哥哥患有先天的精神分裂,时而哭,时而笑,有时会在人身后注视一个人良久,一声都不吭。

发病的时候尤为可怕,嚷着要杀光所有人,而父母那双挽救过无数人性命的手,却无法医治自己的儿子,这也是一种讽刺不是么?

家里人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却也换不回他们唯一的儿子的健康。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直到一天,父母被请去做一个高风险的大型手术,远赴海外。家中最大的姐姐便在家中照顾那患有精神疾病的弟弟。

姐姐比融融大八岁,她温柔体贴,善良又懂得照顾人,散发着成熟的知性美。她在家里的大书房中,踩着梯子认真的挑选医书,为弟弟的病她也是付出了心血,费劲了心思,以至于到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谈过。

而这时她发病的弟弟却从后面冲了上来,伸手直接抽走了梯子。姐姐猝不及防从两米多高的地方摔落,额头磕在了桌角,血流满地,奄奄一息。

她乞求她的弟弟快去叫救护车,但是她已经发病的弟弟手里却拿着菜刀,在她惊恐又绝望的眼神之中,砍下了她的头。

当融融回来时,她的哥哥满身是血手提菜刀,另一只手拎着她姐姐的头颅,布满血丝的双眼正瞧着刚回来的妹妹,

“妹妹妹妹,你看呐,你看看。我终于把她给杀了,啧啧啧,真痛快。”

又一边嘟囔的一边踢他那已经没有了人头的姐姐身躯,

“让你总是管我,让你总是不让我出门,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还怎么管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融融愣住好久好久,最终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姐姐的表情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瞬,为融融的心底留下了一道永远不会磨平的伤痕。

其实这个温馨家庭的背后却黑暗腐朽的令人作呕。家中父母希望要个男孩儿,终于在第二胎的时候如愿以偿,却想不到这个孩子患有先天精神疾病。

而第三个孩子却也是个女孩儿,那就是融融。融融的父母并不是真正的爱她,在融融出生以后,他们只想治好自己有残疾的儿子,来继承自己的家业。而两个女儿,只是他们用来与那些德高望重的权贵们联姻的工具罢了。

真正爱融融的只有她姐姐,她就像天使一般呵护着融融。同时内心充满阳光的融融对所有人依然温柔以待,虽然在父母那里总不受待见,做的再好换来的也是摇头,但融融是一个真正善良的女孩儿,即使所有的不公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也会将微笑呈献给众人,并且温柔的说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姐姐的死,并没有为融融的心底蒙上黑暗,她选择与这份痛苦同在,她希望自己带着对姐姐最后的思念去拯救更多的人。

父母学医是为了继承更老一辈的家业,而融融,则是为了拯救更多生命,无论是现实,还是内心!

我停止能力的发动,从融融的精神世界中退了出来,光晕逐渐缩小,眼前又出现了融融那张精致的面孔。她双眼无神呆滞的看着我,几秒过后,眨了眨眼睛回过了神来,看见了满脸泪水的我,诧异的愣在了那里。

我赶忙将手从她的脸上拿开,用袖子狠狠地蹭着脸。却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她的表情就如一阵清风划过我的心底,这份温柔,好似夏日熏风,冬日暖阳,轻抚我的内心深处。却殊不知,这眼泪,是为她而落。

她坐在床边轻轻的抱住了我,身体抖得厉害,我抚了抚她的后背,听到她轻声抽泣,

“对不起…我突然感觉…好难过,但是…但却是……”

后面的话语虽模糊不清,但我已经知道她的意思。我轻轻的拍拍她的背,并不做声。

可能这是我的能力造成的后果,但对于无处宣泄的她来说,或许眼泪,才是最好的救赎。

然而最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她就这样抱着我哭了好久好久,泪水浸湿了肩头,我为了能让她舒服一点,手一直托在她的腰间。这时却感觉到,我身上所有的伤痛,在我经历过融融的内心之后,变得根本就不值一提。

或许这个世界对她有太多的不公,或许她对她的姐姐有太多的不舍,但是她都将这些愤与悲积压在心底,自己默默地承受着她所不应该承受的一切。

同时拿出她自己最善良最温柔的一面,来给予更多人温暖,舒心。

若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天使,那么我很荣幸可以拥抱她。

在当初救下她的时候,我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还需要别人保护的孩子,那时是我第一次遇见她。在她的老师去世后,她哭了很久,之后却笑着给我包扎伤口,我以为她其实是在表演。她每一次落泪,每一次跟我说不要抛下她,我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一种依赖,就像我跟潜所说的那样。

但是现在,我全都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当时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多么的片面可悲,自作聪明。她只不过是在掩饰自己的痛苦,因为她知道,痛苦可以扩散。即使所有人说她是个虚情假意的戏精,她也只不过笑笑并不会说什么,因为她不想因为自己经历了痛苦的事情,从而将痛苦的情绪传染给其他人。

想哭,就在天黑无人的时候哭。没有依靠,那冰冷的墙面上布满泪痕。

哭过之后,融融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我笑着说,

“哎呀,汤快烧干了,再等等哦,马上就好啦!”

看着她那还挂着泪珠的笑颜,我心中非常的不是滋味。

人只有真正经历过了才会成长,在千千万万颗繁星中又会有多少人同时抬头去看同一颗?也许经历了诸多不顺,道路坎坷不平摔了自己一身淤青。也许上入九天云霄,下至地底深渊来来回回忙的焦头烂额,不知何时竟以日换月!

但请记住。

即使你被所有人冷眼看淡,也请你不要放弃心中的光芒,因为,那属于你的温柔一定会在最恰当的时机与你不期而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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