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到这就戛然而止了,弘薇再问什么也没有人回答了。
痛苦的神经占据着弘薇的大脑的大部分空间,弘薇听了一大半,这突如其来的一段话,把她驱向一个可怕而陌生的世界,她没有任何准备,弘薇刚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却要经历另一个世界。她感觉仿佛来自宇宙劈开的缝的召唤,在召唤着她的灵魂,在挤压吞噬着她的灵魂,好痛苦。
它走了,那些令人窒息的秃鹫却又铺天盖地的冲过来,那种疼痛已经让弘薇麻木了,她好像失去了知觉,时空在这一刻仿佛停滞,又仿佛在快速的旋转,弘薇好像要融化在这浩大的时空里。
她感觉身上好热,周围好吵,慢慢的睁开眼睛,妈妈正在外面给盖房子的人做饭,醒了之后,身上乏的很,一摸头,居然缠着纱布,弘薇几乎忘了发生了什么,那天好像掉进了壕沟,然后头好痛,就不省人事了。过了一会儿,颜钶发现弘薇醒了,忙摸弘薇的头,还是好烫,先给弘薇吃了点儿鸡蛋,然后又让她吃了一些好苦的药。
弘薇发了一会儿呆,便又睡着了,又是好长好长的梦,整个梦里,只有秃鹫和撕咬,这样的梦真不知要持续到何时。那天开始弘薇便白天昏昏沉沉,晚上通宵做同样一个梦。由于弘薇发烧时间太长,又由于头磕破后昏迷了好几天,身体极度虚弱,原本普通的发烧居然转成了肾炎。
那天醒来,她感觉全身得好难受,喉咙里仿佛塞满了不知是什么东西,她费尽全身力气,只能使一点点新鲜的空气进入肺内,她几乎要窒息了。颜钶后来对弘薇说当时全身浮肿的可怕。后来,村里看病的先生来了,他用手电筒照着弘薇的喉咙看,又看了她的眼珠,还听了她的胃和心脏。他初步判断是肾炎,但是还不能完全确定,他先给弘薇打了点滴来消除喉咙部位的肿痛和全身的浮肿,但是她爸妈需要带弘薇去医院验血验尿,如果是肾炎,就从医院开个单子来,他按照单子给弘薇打点滴。
下午,弘薇便开始了生来第一次做汽车的旅程,原来不用自己走路就可以前进的如此快,虽然在病中,她却感觉很快活,只是到了医院,护士要扎破弘薇的手指取血样,给她取血样的那个护士小姐在小弘薇看来长得好怪异,她拿着一个铁片,头部是尖的。
“这孩子的眼睛真漂亮,今年多大了?别动呀,就一小下,一点都不疼。”这样说着,护士就把那个小铁片向弘薇食指的方向伸过来,她怕的一下把手缩到身后,直勾勾的盯着那护士的脸。
“乖,听话,不验血怎么治病呀。”颜钶说着慢慢地把弘薇的手从身后伸出来,弘薇知道躲不过,只好闭上眼睛,只觉得指尖隐约的麻酥酥的痛,弘薇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细的缝,那位护士拿了一个细细长长的吸管,搁在手指被割破的地方,吸管里就形成了细细的血液柱,慢慢地上升。
弘薇突然感觉这种痛似曾相识,那位护士的脸突然扭曲变形,慢慢地变成了一张秃鹫的脸,它开始撕扯弘薇的皮肉,恐惧已经从弘薇幼小的心灵中爆发,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奋力挣脱这里的一切,她拼命地跑呀跑呀,经过的所有的地方刚刚还是太平盛世现在已经是秃鹫的老巢了,它们都一股脑地向弘薇扑来,弘薇好怕,好怕,就像惧怕死亡一般,她拼命地跑,尽管这是徒劳,直到弘薇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即将耗尽,失去了知觉,在最后一刻,视线中中黑压压的一片,令弘薇发出绝望的尖叫。
又是无休无止的挣扎,弘薇醒来时,依然躺在帐篷小小的空间里,弘薇几近疯狂的举动令爸妈担心的不得了却又无可奈何,只是一个劲儿的问弘薇
“小薇,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样叫爸妈怎么省心呀,你赶紧好起来吧。”
弘薇又何尝不想呢,此后,弘薇便一直半睡半醒,白天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打点滴,也许弘薇的灵魂已经快要脱离这副虚弱不看的躯壳,因为经常经常觉得会有某种东西在召唤着弘薇,那种召唤是如此接近死亡,让她无法抗拒。
过了几天,家里来了一个老婆婆,那位老婆婆老的一塌糊涂,却打扮得很干净整洁,穿着一身丝白的衣服,正和她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相配,她的牙已经脱落光了,嘴巴一张一合地显得好空洞,从她的口中探下去,仿佛有无穷无尽深。从她的谈话中,这个老婆婆好像能通神通仙的。
小弘薇正这样想着,老婆婆的目光已经向弘薇这边转过来,弘薇感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原来这是一位在方圆百里都很有威望的驱邪的婆婆,爸爸妈妈以为弘薇这个样子肯定是中邪了,就请来这位老婆婆。虽然弘薇不以为然,但弘薇确实好像中邪了。
这位老婆婆还带了好多道具,她先在弘薇躺着的周围撒了一圈粉末状的物质,然后在弘薇前面的空地方放了一个硕大香碗,上面插了一个三根很粗很粗的香,老婆婆把香依次点上,小小的帐篷里顿时烟雾缭绕,香气宜人。
老婆婆又把一串珠子套在三根香上,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那三炷香燃尽。在这期间,老婆婆便一直直勾勾盯着弘薇的额头,眼睛一动不动,好像在和什么做着交流,慢慢地,她的表情就变得扭曲起来,面部泛起了她全身唯一区别于白色的涨红,她全身渐渐开始颤抖,突然弘薇的大脑翁的一声响,刚刚撒的粉末噗的一声着起了一圈火苗。
火头攒动的老高,弘薇却感觉不到炽热,火头接触到弘薇盖得被子,却没有把它点燃,弘泽和颜钶已经吓得目瞪口呆了,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冷火么,可是地上的粉末却一点点变少,粉末燃尽的地方火就灭了,最后一点火苗燃尽的时候,香已燃尽,套着的那串珠子在一声巨响中断掉,珠子撒了一地,那老婆婆突然大喊,
“我以后保证不再来犯了,这就走。”冷汗已经从老婆婆的两颊留下来了,叙叙地说着什么,急匆匆的就走了出去,连钱都忘了收。
那位老婆婆以后再也没回来过,而病魔却没有离开弘薇一步,由于肾炎,弘薇在半年之内都不能吃盐,看着淡而无味的饭菜,弘薇实在是吃不下,没多少日子,就瘦了一大圈,尽管家里经济很紧张,爸妈还是想尽办法去给弘薇弄些好吃的,当时鲤鱼是富人家才能吃得起的,这种鱼不放盐也不会有太大的鱼腥味,弘泽咬咬牙,愣是给弘薇买回来一条。有时候弘薇实在没胃口,会突然想吃某种东西,爸爸当时不说什么,不过总是想办法让弘薇吃到,不过一天之中弘薇醒着的时候真是少而又少,也许弘薇的一生就这样完结了,生命的悲欢离合对弘薇来说已成奢望,生来感受最多的便是父母的爱和苦难的痛。也许人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方式,即使这种生活索然无味又痛苦不堪,而在这无休无止的重复中,生命总能适应习惯所在的环境的,也有许多脆弱的生命在这样的过程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夭折途中只在宇宙间留下一抹凄楚的眼泪。
而生命总是那样变幻多端地上演着,让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它会沿着什么样的轨迹行进。那天,弘薇突然兴致来了,拿着硬硬的红纸想剪一个大大的喜字,贴在刚盖好的新屋的门前,拿着大剪子,仿佛感觉弘薇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过着平淡而充满幸福温馨的童年,享受着家人的温暖的爱抚。
弘薇把纸折了两下,开始凭着自己的想像剪喜字了,每一下都倾注了弘薇的对幸福平静生活的渴望,虽然厚厚的纸剪下去,很是费力气,咯得弘薇的手指很疼,但是弘薇却剪得很有兴致,就差最后这一下了,仿佛剪完了这一下,弘薇的生命也会由悲转喜,摆脱秃鹫和病魔的纠缠,从此过着幸福平凡的生活。
这样想着,最后这一剪利落又有点大快人心的意味,弘薇迅速的剪下去,只听一声惨叫,鲜血已经从弘薇的手指那儿汩汩流出,弘薇看到她的皮肉已经悬在半空中。颜钶闻声赶来,已经吓得不行怕弘薇疼,也不敢贸然给弘薇包扎,只能叫王先生,弘薇看着这么多的鲜血,只傻傻的愣在那里,突然,弘薇的脑海里闪过什么,她腾得站起来,跑到井边,对着井口,也顾不上疼痛,只使劲挤着正在留血的手指,妈妈看到弘薇的疯狂行为大喊着什么弘薇已经听不清了,颜钶过来制止也无济于事,弘薇好像已经疯了,直到再也从那大大的口子中挤不出丁点血来了,弘薇呆呆地看着干瘪的已经毫无血色的手指,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面色如何,然后无知无觉地仰面倒去了。
这一睡,已不能用睡着这个词来形容了,弘薇仿佛告别了这个世界一段时间。当时如果不是颜钶在后面接住弘薇,她可能就永远告别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