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奇死得很离奇,它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趴在沙发脚下,因为文鸢睡觉的时候总是不小心的把它推下去,所以它慢慢的也接受了把睡眠时间让给文鸢。
然后文鸢醒过来,不小心踩到了酷奇的尾巴,她自己吓得心跳漏了一拍,按照经验这条得理不饶人的边境犬是绝对不会放过声张自己权益的机会的,然而这一次它却默默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文鸢愧疚的摸了摸它的头,它依然不肯抬眼看她。一直过了许久,文鸢终于发现了异样,她感觉到她靠着的身体渐渐没有了热气。她伸手去摸,它的身体完全的一动不动,呼吸都感应不到。她用力的摇它晃它,它就是不醒来。文鸢吓坏了,她又搬出了氧气瓶,一边给酷奇输氧,一边暗自安慰自己道,它说不定和它主人一样,都有假死的毛病呢。可是心底那一点点不祥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起来。“惊沉——惊沉开门!开门啊,酷奇不行了!”她用力擂着厚重的保险库门,那道门却纹丝不动。
直到她的手发疼了,小指的关节处也磨破了皮,血迹留在门上,她才惊醒过来,努力回忆着惊沉告诉过她的密码。她打开右下角的密码柜,备用钥匙果然在里面,而且密码也没有更换。门哐嘡一声被推开了一道缝,一阵微风飘进来,她飞快的抱起酷奇的身体冲出门去。她以为门外是阳光,但事实却是一片昏暗,比地下室更混沌不清。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视力才适应了黑暗,爬上了一级级的台阶,然后是阴森的走道。走道两旁有关着的门,她试图推了推其中一闪,被锁死了。
她终于走到了有窗户的楼层,听到了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她极力望去,看到一个个身材瘦小却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有些盘腿坐在地上,有些靠在斑驳的墙上,手中叼着烟头的,嘴里叫着烟草的,偶尔有一两个男人从不同的门里走出来,大腹便便的或者贼眉鼠眼的,身后都会跟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不停的挥手,不停的媚笑。
文鸢冲着窗户外望去,终于发现阳光照不进来的原因了,有一层黑色的纱布笼罩在窗户外面,每一扇窗户都被遮住了。她脚步磕磕绊绊的走到了大楼外面,发现这是一栋三层楼的破旧民居,又或者是废弃拆迁了一半的残楼,因为她看到有些墙壁都被敲碎了。整栋楼外面围了一圈脚手架和黑色帷幔,就是遮挡住光线的元凶。
地下室似乎只有一个出入口,女人们见到她从里面出来,都无比的惊讶,但毕竟是做这一行的女人,而且看情况也不是高档会所,她们的接纳能力是无与伦比的,她们朝着文鸢窃窃私语指手画脚了一阵,终于又失去了耐心回到了她们原本的话题。
文鸢手里还抱着酷奇,她已经感受到酷奇逐渐冰冷僵硬起来,她想放下它,但又怕放下它以后就没有了再抱起它的勇气,于是她又走回了楼道,走到一个穿着红色马甲背心黑色短裙正在独自抽烟的女子面前,她一个人坐在一张废旧的鹅黄色沙发里,神情很是自在。
“请问,你知不知道惊沉,就是那个经常出入地下室的男人,他在哪里?”
她用中文,英文,西班牙文,法文各问了一遍,那个女人依然冷漠的正眼都不看她。
她听到周围的女人们又开始议论她,有些猜测她身份的觉得她是被禁锢的奴隶一类的玩物,她好笑的摇了摇头,但当她的目光迎上去,那些人却又避开了。
这样的女子总是懂得少惹麻烦,懂得保护自己。酷奇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她终于抱不动它了,她把它放在楼梯的角落,尽量让它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虽然它已经感受不到了。女人们好奇的视线望过来,终于有人发出了尖叫,不是惊恐而是兴奋造作的叫声,她们发现了,它已经死了。
“把它丢开,丢开!死的不能放这里,会有病毒。那个屋子里的东西,都有毒。”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子操着一口典型的菲律宾式英语生硬的冲文鸢喊着。
“它不能放在外面,太阳一晒,它会腐烂发臭的,而且外面有……”她往外看了看不确定是否有野猫老鼠之类的,或许有野狗,不知道犬类会不会蚕食同类的尸体。
“不能放在这里,拖出去,拖出去——”其他的女子也跟着喊叫起来,她们的声音尖锐高亢,听得文鸢耳膜发怔。
终于,她想起了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麻烦你,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电话。”夜椎的电话始终不在服务区。
卡龙二十五分钟后出现,当他看到文鸢稳稳当当活着的时候,几乎感动到泪流满面。
“我以为——你已经——”文鸢叹了口气,将惊沉的禁锢简单解释了一遍,然后为难的看向楼梯口的酷奇。
卡龙遵照他电话里的承诺,付了那名借电话并准确报出地址的女子一百美金,当他看到酷奇的时候,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他俯下身,手指轻柔的抚过酷奇已经没有光泽的皮毛,然后他才慢慢站了起来,抱起酷奇走了出去。
文鸢紧跟着他,上了他的吉普车。车上,卡龙告诉文鸢,他以为她已经死掉的证据是,那个叫做宋文雅的女孩子已经得到了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脏,而且目前还未出现排斥。
“我以为那颗是你的心脏。你说过,你的养父宋家明找你就是为了你的心脏。”
“是谁,给她的?”嘴里问着,她隐约有些猜到了端倪。
“我不知道。我以为惊沉杀了你,我已经好久没有见他了,但是我更怕见到夜椎,我怕他问我,你人呢。”
“夜椎,还没有联系上么?”“他应该已经回来了。有码头的人告诉我,他们最近见到过他。”
车子停在了一处墓地。但那显然是人的墓地,文鸢很是诧异,卡龙却若无其事的抱起酷奇的尸体,走到了一处墓碑旁,跪坐了下来,抚着酷奇的毛喃喃自语,
“艾尔医生,惊沉没有令你失望,我们都误会他了,他没有人道毁灭酷奇而是救了它,用他自己的方法让酷奇多活了几年,虽然现在酷奇走了,但我相信这几年它应该过的很满足,也没有痛苦。艾尔医生,我现在就让酷奇来陪你。”
说完卡龙找来了一把铁锹,在墓碑后面挖了一个小坑,把酷奇埋了进去。
“酷奇是艾尔医生晚年的伴侣,艾尔医生是个英国人,她被丈夫抛弃以后就来到了这里建设医疗,当年帮惊沉治疗腿伤的人就是她,后来她一直在尝试帮惊沉安装假肢,她是个热心的老妇人。酷奇也是她从动物救助站领养回来的,但是她年纪大了一直担心没有人照顾酷奇,她一直希望惊沉可以继承她的医疗站,但是惊沉的态度有些让人心寒。”
卡龙摇了摇头,显然他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评价惊沉,无论如何他都是曾经用性命救过他的老大。
葬完酷奇,文鸢想起那次惊沉的假死,看状况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然而卡龙似乎浑然不知。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他记得她之前的叙述里并没有提到,如果可以她为什么不早点离开。
“呃,我偷偷记下了钥匙和密码。”总不能说他在临死之前告诉她的吧。回到车上,卡龙看着文鸢沉思起来,他在思考应该把她安置在哪里,文鸢倒先开了口,“你还是送我回去那个地下室吧。我觉得那里对我来说暂时还是安全的。但是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我想要知道究竟是谁把心脏捐给了那个宋小姐。”
说到宋小姐时她的语气有点奇怪,因为一般这个称呼是别人用来称呼她的。卡龙点了点头,
“这倒没问题。只怕那个心脏不是捐赠的而是被强行剥离的。宋家明是养殖场的股东之一,而养殖场的手段向来强硬,他既然出钱买了心脏,里面就不会让他空手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