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碧琳道:“什么法子?”明觉道:“少林寺这几日每晚都有人探山,师叔师伯们忙的应付,寺内空闲了许多。”
叶碧琳道:“那智森方丈呢,怎么老听不到他?”明觉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道:“方丈自有也有许多要忙,也顾不得其它了。妹子你若是跟了我的话,现在正是时机,我带你去游山玩水,自在多啦。”
叶碧琳心道:“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她心中嘀咕,口上却道:“你说的倒好,我在这里,连着门都出不了,还能顾得上什么?”
明觉探头过来道:“你若是允了,今晚我就来救你。”叶碧琳眼睛一眨,悄声道:“那你要小心了。”她心中早已厌恶这人,说完都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一般。待明觉明心走了后,才暗自吐了口气,心中无聊,便又将《圭月集》的剑法演练了一遍,这次她再也不想将剑法舞的好看,力求快狠。到了晚上,良久还不见明觉过来,叶碧琳朝玉真道:“小和尚,你过来!”玉真道:“叶施主可有事么?”
叶碧琳道:“今晚少林寺有什么事么?”玉真道:“没有啊。白天说来一个白衣和尚,还带着些官府的人,他们要见方丈,却见只有师叔祖在应酬,那些人甚是生气,就要去硬闯戒律堂。”
叶碧琳“噢”了一声,道:“那后来呢,那官府的人是不是有两个说话跟女子一样?”玉真道:“你怎么知道,于然师叔祖说少林寺戒律堂乃是宝刹重地,何况少林寺世代受李唐眷顾,又岂是官府想搜就搜的。”
叶碧琳心中怔道:“定然是潞州双霸跟齐忠和尚了。”
玉真道:“后来师叔祖跟智宝师伯不许,那白衣和尚一直追问道:‘你们智森方丈呢?’师叔祖道:‘智森在后山洞中闭关,不得相见外人?’白衣和尚便说:‘即将便是端午,倘若让那盒子被别人抢去了,天下岂不是又要大乱了。方丈这时候还有闲功夫闭关,莫非没将梁王放在眼里。’师叔祖自然好好相却,那人却是丝毫不给面子,师叔祖只得坐在大厅跟他们耗着。过得不久,山下又上来一人,是什么西北巫驼帮帮主齐无恙,听他说,有人杀了他的儿子,正躲在少林寺。师叔祖解释道:‘少林寺都是僧人,也从不理什么江湖之事,哪有什么杀人犯在少林寺。’那人不信,就要硬闯。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两个太监竟然跟那齐无恙吵了起来,一个太监问道:‘你们怎么在太湖上救走那拿剑的少年?’
齐帮主坚持自己没有救人,两个太监不信,三个人先是吵着,之后便打了起来,听师兄弟们说,他们功夫都很是厉害,齐帮主拿着一根鞭子,上面有些小球,碰着身子便可以爆炸,两个太监中便一个人便伤在他手下,还好白衣和尚出来相帮,齐帮主才被压了下去,齐帮主自然打不过三人,见他苦苦支持不住时,向师叔祖道:‘于然和尚,你难道让我死在你这大雄宝殿么?’”他口中说了句于然和尚,忽觉不对,忙道:“罪过罪过,小和尚怎么能称师叔祖的名讳呢?”
叶碧琳见天真可笑,道:“你个小和尚,怎么就称呼不得,佛家不是众生平等么?你也不必庸人自扰了。”
玉真“噢”了一声,接着道:“师叔祖自然不想在宝殿内死伤人命,见他大袍一挥,连我都没见过这种功夫,那三个人都是大惊,便不再相斗。齐帮主骂骂咧咧了几句,便下山去了,剩下三个人又待了会,见事情无果,便留下些兵士回去了。”
叶碧琳道:“照你这么说,少林寺现在被那梁王的人围住了?”玉真点头道:“嗯,我们好几个下山去发帖的师兄弟都被他们扣住了。”
“那上次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小兄弟你见到了么?”
玉真摇摇头道:“我不晓得,师叔祖这几日每天都在大雄宝殿打坐,除了智宝、智严太师叔外,其他人根本都不敢上前跟他说话。”
叶碧琳心中暗暗愤恨,去扯了几下那锁,丝毫没有动静,不觉骂道:“那该死的和尚,这个时候还不来。”话音未落,忽听道:“谁说我没有来?妹子想必等急了吧。”玉真玉明见是明觉,忙上前道:“明觉师叔,你怎么又来了,师叔祖说过——”话音未落,便听见“嗵嗵”的几声,便听不到二人的声响,叶碧琳道:“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明觉道:“妹子,你倒轻巧,要知道,我可是冒着被师伯杀头的险才来的,那老头现在像完全变了个人一般,我好不容易才偷到这钥匙的。”叶碧琳心中早已谋算好了,等那明觉将门刚开,自己便一指上去,点住他穴道。明觉拿着一串钥匙,挨着试了几个,还不见开,忽听远处有人喊道:“明觉,你在哪?”
明觉一听,顿时如萎了的茄子一般,叶碧琳忙催道:“快些了,过会他便来了。”明觉这才会意,忙将钥匙又试了几下,忽听到“咔”的一声,锁已然开了。叶碧琳顾不得去点他穴道,二人一起朝西边树林跑去,好在明觉识得些路,在树林中胡乱跑了些,于然的声音始终跟在后面,明觉道:“这下可如何是好?要是被抓住了,我定然会被挫骨扬灰的。”叶碧琳道:“你先冷静些,想想看,有没有路可以通到山下,到了山下,他就抓不到我们啦。”
明觉道:“都是明心那狗贼,竟对师伯告发我,看我下次逮住不宰了他。”叶碧琳听他一边谩骂,一边快速的跑着。远远见山下不远正亮着火把,二人顺着光亮跑去,却见全是官兵在走动,显然跟那玉真说的一样,这里已经被围住。
明觉害怕惊动于然,道:“这下可糟了,要是那些官兵嚷嚷起来,太师叔定然知道的。”叶碧琳道:“那怎么办,不能绕道么?”
明觉再也顾不得什么哄骗叶碧琳了,道:“这里四处要道全被官兵把住,纵是于然太师叔也难下山,我们先回山,到时再想办法。”叶碧琳心想初晞还没见到,回去才有转机,于便点头同意。二人顺着原路偷偷溜了回来,期间不时听到于然的叫声忽远忽近,把二人吓得够呛,天微微亮时,明觉到了少林寺佛塔附近,这里四下遍布着历代高僧的陵寝,周围长满野草,显然平时少有人来。明觉四下看了看道:“快进去,再过会他们便都起来啦。”
叶碧琳刚欲跑进去,明觉道:“小心!”她忙止住脚,见各个小佛塔之间距离长短不一,暗合一些阵法,她心中不敢大意,只得跟在明觉后面。
叶碧琳悄声道:“你来这里却是作甚?”明觉脸色严肃,远不像先前那般油嘴滑舌,见他道:“你别管就是,到时自然便会知晓。”
叶碧琳见他悄悄数着脚下步法,朝东走三步,每步约二尺左右,然后拐向南边七步,脚下出现了一个木桩,明觉跨过木桩,再朝东数了三步,转而向南六步,又是一个桩子,他这样每次东走三步,南由七步逐渐减少,最后出现一个较大的木桩。
明觉朝木桩上先敲了三下,而后又是七下,听旁边不远有人道:“明觉师兄这么早来,可谓何事?”
明觉道:“师伯说事情有变,让我给你送来手令。”这时才见黑暗中闪出一人,明觉假装从怀里去掏东西,待那人近了,黑伸手一递,道:“给!”那人伸手去接,忽觉手上冰凉,单手立马被一个铁爪扣住,上面尖刺入肉,那人倒也厉害,左手抛开棍子,反手一掌打来,明觉忙地避开,用力一拉,那人右手吃痛,跌倒在地,刚欲张口喊出,便被明觉扼住喉咙,不一会便再也不动。
叶碧琳道:“你疯了么,竟然在这里杀人?”明觉不理,口中喃喃道:“明心你这狗贼,看天亮之后,我怎么修理你。”
叶碧琳见他慢慢拔起木桩,下面显露出一个黑色的铁环,明觉将那铁环向右摇了三圈后,慢慢拉起。明觉道:“方丈,方丈,你还在么?”
忽听道:“你好大胆子!”明觉听那声音,身子顿时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瘫在地上,叶碧琳转头道:“长眉老和尚,你来啦。”于然并不言语,径直朝那明觉道:“孽障,你做的好事!”明觉似乎肝胆俱裂,声音吱唔道:“太师叔饶命,是我一时犯浑,念在我帮你的份上,还请留下我这条命吧。”
于然道:“好,好,过两天就是端午了。”叶碧琳见他眼神一转,忽地一爪抓了过去,那明觉虽然在求饶,但心中并未放松戒备,见他一爪过来,假装被他抓住,袖中铁爪“滴”的一声抓出,于然见那铁爪已扣住自己手腕,忙凝力与那铁爪相抗。
明觉正欲使劲去拉,却发现铁爪根本没有扣到于然肉里,他大惊道:“这,这——”于然冷声道:“畜生,找死!”左手一掌拍出,明觉拉着铁爪不动,一时忘记扔开,二人距离甚近,只得迎掌而上,只听得“咔咔”几声,胳膊已经完全朝另一边偏去,痛得他倒在地上连连求饶。叶碧琳见他下了杀手忙道:“喂,长眉和尚,出家人怎么随便杀人呢?”
于然转身朝她瞧来,叶碧琳见目露精光,眼神尖锐,心中忽地警觉起来,于然道:“今日之事,也怪不得我了。”
叶碧琳见他已露杀机,忙地凝住心神,见那于然飘飘一掌已经攻出,叶碧琳身子一闪,退后了一步,一招“三仙出洞”击出,这种拳法正是叶家玄门五雷拳,她自小便开始学习,虽然有些改动,但招式流畅,甚有心得。
于然静默不言,随手一扬,叶碧琳见他袍子宽大,突然胀起起来,彷佛一袋风朝自己击来,她不知如何去接,只得再次退后两步,尔后一招“开门见山”,这招乃是玄门五雷拳的出手式,于然见两招还没有拿下,身子一转,一掌拍出,叶碧琳不敢硬接,已被逼到一座小佛塔旁边,只得冒险身子一探,准备从于然身下钻过去,却见于然身子微微一侧,一爪已经抓到她肩上,叶碧琳见他出手如此之快,心中暗道不好,肩膀已牢牢被他抓住。
叶碧琳身子扭了几下,肩膀丝毫不动,她忙依着初晞教的法子,运气从丹田出发,全身真气都汇集到任督二脉,然后去冲击肩上穴道,于然忽觉有股大力涌来,一时惊讶,竟被叶碧琳借机闪了开去。
于然再次大袖一挥,叶碧琳身子一跃,闪过一座佛塔,她急于逃跑,却忘记了明觉刚才的步法,不想刚刚落地,左脚陷入一处坑中,叶碧琳忙地双手在地上一撑,只觉脚上剧痛,待拔出脚来时,整个小腿一片血肉模糊。她也顾不得什么,依旧直直的向前跑去。于然正欲上前,见地上的明觉已不在适才的地方,他暗道“不好!”忙地撇开叶碧琳,顺着明觉的血迹,向前追去。
叶碧琳跑了十余丈,见于然没有追来,这才稍觉宽心。环视四周都是白色佛塔,心中怔道:“这下糟了,怎样才能出得这破阵法呢?”她本想轻轻一跃,不想左脚痛得丝毫不能动,只得边走边咒骂道:“该死的木头,还说那和尚会照顾我,差点就死啦。”她一时也不知如何出阵,只得先找座小佛塔坐了下来,从衣服上撕下些碎步,将左腿跟左脚包扎了一下。
这时天色开始发亮,叶碧琳稍微小憩了一会,起身继续向前,他捡了跟干枯掉了的树干,然后在前面探路,走了很久,发现自己依旧在佛塔间打转,不觉有些气恼。
俄顷,见东方太阳已经微微升起,顺着光线,叶碧琳见那佛塔的影子都朝西边斜去,暗道:“这样瞎转,自然没了方向,倒不如逆着投下来的影子,只要一直朝东走去,总会走出去的。”想到这里,心中总算有了主意。四下已经没了动静,她顺着刚才的路偷偷潜了回去,揭起地上木桩,见是个黑色的铁盖子,,里面空洞洞什么人也没有,显然人已经被运走。
叶碧琳四下看了一会,见来人走的匆忙,已在佛塔间踏出一条路来,叶碧琳暗自奇道:“他们竟然将这里的人转走了。”听到不远有人声传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叶碧琳悄悄藏到一座佛塔后面。见不远过来两个和尚,一个拿着五虎锛,一个拿着燕翅镗,叶碧琳自然不识得这两样兵器,只是奇怪道:“为何少林寺的弟子也能拿兵器,且还都长得如此奇怪?”前面那人道:“师叔祖说这边有人闯了进来,务必不能让他溜了。”
旁边的和尚道:“那个自然,四周守了那么多戒律堂弟子,个个武功高强,料她也跑不掉了。”二人朝适才的木桩看了一遍,见四下没人,先前那人道:“我们还是回去吧,免得走错了路,连自己也被绕了进来。”
叶碧琳知他二人不熟这里,从地上悄悄摸了一块石头,“嗖”的一下,朝前面那人打去,然后转身便跑,二人见此,自然追来,叶碧琳依着佛塔影子的方向去跑,转眼不一会儿,便听不到二人的声音,她本甚是小心,不想多走了一步,左脚又陷了进去,等她再次拔出后,左脚跟腿已经再次模糊,叶碧琳剧痛钻心,忙咬住一块衣服,才免得喊出声来。这时的她再也坚持不住,眼泪簌簌的留了下来,悄声骂道:“木头,你怎么还不来啊,像上次在西北一样啊,让我好好睡会儿。”她兀自这样说着,可四下安静,又哪见得有人走动?
叶碧琳不能走动,只得爬着向前,过了不久,便听到不远又有声音传来,叶碧琳偷偷藏在佛塔旁,朝南面望去,见又是两个和尚,一个拿着流星锤,一个拿着提戟,见他们小心翼翼,生怕踩着暗井,等二人走远,叶碧琳才顺着佛塔投下的背影慢慢向前。过得半个时辰,见前面出现一片树林,当下大喜,忙朝树林里爬去。
树林之中全是些松柏,她四下爬了半天,也不见有路,只能顺着阳光的方向,慢慢向山下爬去,身上衣服破碎的不成样子,地上荆棘刺在肉上,更增疼痛,叶碧琳心中如何饮了苦艾酒一般,万千话语也说不出来。到了正午,还是没了丝毫头绪,自己也懒得再动分毫,倒在地上便睡了起来,脑海中初晞的影子越来越大,充斥了自己整个脑海,叶碧琳口中念了几句初晞,不禁再次流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