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碧琳不禁哑然说不出话来,只见硕大草原之上,一大片蒙古包散落其间,有的包内还燃着灯火,尚和道:“叶姑娘现在这里待会,看好马匹,我先去探探,没准陆兄弟就这里。”叶碧琳点头应允。
隔了一个时辰才见尚和回来,叶碧琳怪道:“你也不怕被狼吃了,这么晚才过来。”尚和笑笑道:“我看了一下,北边是一座大雪山,大概有泰山那么高了,前面的草原上也就这里住着些人,奇怪的很,这里都是男人在做饭,女人倒能幺三喝四的。”
叶碧琳道:“那有什么奇怪,只需你们男人高高在上啊。”尚和点头不语,俄顷笑道:“我找到你那木头徒儿了,不过,不过——”他连说两个不过,叶碧琳忙道:“怎么,他死了么?”尚和道:“他跟一个女子一起,也是个汉人女子。”
叶碧琳见他颜色诡异,语言收敛,啐了一口道:“你竟没好气的气我,他活着就成了,要不我这一辈子可就愧疚死了。”俄顷又问:“那女子是不是黄色衫子?”尚和笑道:“自然不是寿阳宫人了,沉香山也不是这里,看来我们还需要好好找找。”
叶碧琳像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些女子是不是都是夷族女子?”
尚和道:“自然是的,何况都是些女老虎当权的女子,家中各个都是大周皇帝一般。”
叶碧琳听了咯咯一笑道:“那倒也是,没准等下人家见了你,一定想招你为驸马爷呢?”
“那倒好了,这塞北之地,虽算不得人间仙境,倒也能想那晚那黑衣人一般,颐养天年还是好的。”
叶碧琳撅嘴道:“你就贫嘴,和尚也想做驸马,也不怕犯了戒律。”口上虽说,心中却想:“这人倒也有几分情调,将来都不想理这江湖事的话,这里也挺好!”
二人等候了一会,见蒙古包内的灯都快灭的时候,悄悄的将马匹放到一处隐蔽处,叶碧琳的红马自然乖顺,却也不需栓留,鸣声自来,之后二人便偷偷朝初晞这边蒙古包而来。
再说初晞,那夜面具老者见他内力如此之强,不禁心中好奇,才将初晞掳来。等醒来时,便已经到了这里的蒙古包。
面具老者道:“你练得是什么功夫?”初晞见他声音有些沙哑,断断续续的接不上气来,便关切的道:“老爷爷,你是有病么?”不想自己刚说完,脸上忽地吃了一把掌,这一掌虽不带内劲,却也力道十足。初晞不知如何说,心想这人如此怪异,说不定片刻之后便将自己杀了。想到此节,怕的说不出来,面具老者又问道:“你练得是什么功夫?”
初晞道:“我不会功夫啊,你那么厉害,连我师父都打不过,我怎么能打过你。”那人甚怒,心想:“这小子的内功莫非是有什么奇遇,食了些百千年的珍贵药材才有这般功效。”伸手一搭他的脉息,却发现刚过的这么点时间,他体内的真气却早已充盈,暗暗奇怪,忽一使劲,初晞只觉腕间一股大力涌来,仿佛铁钳一般将自己钳住,他忙暗用内力与那里抗衡,上次经过贺大年的指点,初晞不敢急吐,只与那人内力持平便好。
面具老者有所察觉,调整了一下呼吸,加大力道,初晞也跟着加大,这样一人一分,待那人微觉自己胸腹间发闷,初晞已满脸青筋直冒,大汗淋漓。
面具老者想来初晞尽了全力,便一把松开了手,初晞也是腹内翻滚,自内力竟然练到这般,看来武林中自然不能小觑。”
待初晞再次醒来,却闻到香喷喷的饭香,眼前一个女子靠在床上,那女子如芙蓉初开,掩映生姿,却不是沁儿是谁?初晞一时兴奋,忙道:“沁,沁儿。”心中不觉欢喜异常,沁儿见他如此,拍了他一把道:“初晞哥哥,你总算来了,不会不认识我吧。”
初晞忙道:“哪里,你是沁儿啊,我自然识得。”沁儿见他这样说,眼睛不由湿润,侧着身道:“好在你来了,姑姑不让我跟她一起回去,只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原来那日从名州镇酒楼别过之后,沁儿跟那几个番邦女子连夜朝西北而来,她们先到了这里。过得一日,才见佘剑黎几人到来,佘剑黎让她先在这里待着,待禀明宫主后再行定夺,沁儿执拗不过,只得留在这里。一个人举目无亲,心中好不凄凉,黎明时候,听那些夷族女子说这里抓来一个男子,自己便忙过来看,正是初晞。她兀自高兴,这时见了初晞,心中激动,竟哭了起来。初晞忙安慰了几句,这一日都是沁儿在床沿陪着他,到了晚上,尚和目送她离去后,才跟叶碧琳悄悄摸黑过来。
门口守着四个夷族女子,尚和轻而易举便将她们制服,待进得蒙古包后,初晞内力精纯,这一日下来已经调养的七七八八了,听见有人摸黑进来,惊道:“谁!”
叶碧琳道:“是我啊,木头徒儿!”初晞一听,不觉惊叫起来,道:“师父来救我了么,太好了!”叶碧琳听他这么一说,骂道:“你个榆木疙瘩,我不来救你,是看你跟那个女子卿卿我我么?”
初晞亮起了灯,道:“师父不要取笑,亵渎了沁儿可就不好了。”叶碧琳又挖苦了几句,尚和忙出来圆场,待初晞收拾好衣物后,三人出了蒙古包朝马匹这边而来,初晞道:“我们还要去找沁儿,她一个在这边也不好住,不如一起回去好了。”
叶碧琳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去理别人作甚,万一那面具老头再来,我们谁也走不掉。”
初晞点头称是,俄顷又摇摇头道:“那也不行啊,沁儿她是我的朋友,朋友就应该相互帮助的,都顾了自己的话,岂不无趣。”
叶碧琳心中虽暗暗赞同,但初晞驳她,却是受不了的。生气道:“她是你的朋友,你自随便去做好了。”
初晞道:“师父你若不想去的话,那就不去,我自己先去找她,若我被抓到时,我就大喊,你们听到便快点逃好了。”叶碧琳越听心中越是难受,心想:“这个木头,难道不能说点有些气概的话,每次都像是自己的命不值钱一样。”
尚和悄悄笑道:“叶姑娘果真有个好徒儿,那你先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好了。”初晞扭头就走,忽听尚和问道:“你知道她在哪么?”初晞有登时愣住,心想挨着找过去总能找到的,但这样岂不是被人家发现?一时间也踌躇不定。
叶碧琳见他神色也僵住,道:“好了好了,我们陪你去好了,不要再被人家一下就抓了,下次看谁来救你!”她口中虽说,其实是为给自己台阶下,尚和自然知晓,笑道:“我知道在哪,一起去好了。”
三人摸黑来到西边一个蒙古包前,忽觉有丝光亮闪过,叶碧琳悄道:“有人!”忙闪开躲在一边,拔出宝剑。尚和悄悄按了一下剑身道:“早走远了,想来他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是谁,这里除了那老者外,还有高手。”想到这层,便不觉叹气,心想:“这西北苦寒之地,却又不晓会发生何事。”初晞“咩咩”的喊了几声,沁儿自然闻觉,起来道:“初晞哥哥,是你么?”
初晞接着“咩”了几声,沁儿已然知晓,穿好衣服后随四人回到停马的地方,叶碧琳见二人竟然以羊叫声为暗号,且沁儿对初晞也甚是关心,心中不觉醋意大发,怨道:“你为了找个女孩子,连命也不要,真是让人家感动。”
初晞知道她在生气,吱声道:“我,我只是想救她出来,没,没别的意思啊。”叶碧琳刚又要说,尚和笑道:“如今之计,我们还是先找到寿阳宫的所在吧,不要误了大事。”
沁儿本来随那几个寿阳宫人来到这里,但次日见姑姑便向北去了,只留她在这里,不觉心中有气。况且姑姑也不告诉她原因,只说过些日子便来接她,因此她白天都在这草原上瞎逛,那些夷族女子对她甚是敬重,到饭时便来找她,这几日下来,自己倒也对这草原熟识一些,这时听尚和要找寿阳宫,忙问道:“你们去寿阳宫要作甚,是去找姑姑她们么?”
尚和道:“寿阳宫这次自然难逃得关系,武林之中都借着终南山王涣龙的事情,借机来这里想夺取那个玄铁盒子的钥匙,寿阳宫以前根基甚固,也没人能找到,这次这样,想来在劫难逃了。”沁儿一听,心中不觉害怕,忙问初晞道:“初晞哥哥,他说的可是真的?”
初晞也是懵懵懂懂被带到这里,他自然也是不知,但他察觉齐无恙他们心中肯定有鬼,也问尚和道:“尚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尚和道:“天下知道我是和尚身份的人也就这里两人,我自然不会骗你。我来这里的意思先不便与你说明,日后你自然会知道。”初晞“噢”了一声,不再言语,心中自然也错不了,叶碧琳倒也不知情。她本是跟尚和赌气才来这里,现在见寿阳宫秘密倒也甚是好奇,道:“那个钥匙的来历是什么?”
尚和道:“便是能开黑玄铁盒子的钥匙,本来开启法门寺地宫的钥匙原在朝廷手里,但后来被寿阳宫的一个女子拿去,还将其放在一个有机关的黑玄铁盒子,盒子的钥匙自然在寿阳宫,十几年前武林人都知晓,但寿阳宫功夫自成一家,除了那些名门大派才会有实力跟她们抗衡,但一直苦在没有借口,现在好了,武林中人都可以打着武林本是一脉的幌子到寿阳宫来寻宝了。”
叶碧琳也听奶奶讲过一些关于寿阳宫的故事,道:“那寿阳宫‘寿阳’的意思,可是南朝时的寿阳公主有关?”
尚和道:“这个叶姑娘也知道,果真厉害,寿阳公主为世人知晓的便是她额间的梅花状饰,一直以来被人们津津乐道,但后来她婚姻不幸,也不知怎么就消失了,之后不久,江湖上便有了一个寿阳宫里梅妆派,她们全是女子组成,想来跟当年的寿阳公主定然脱不了关系。”他说到这里停住,朝沁儿道“至于其它,想来这位姑娘定然知晓。”
沁儿听她这样说,心中也是一惊,忙摇了摇手道:“这个我从来没听过,你们要去打我姑姑,我自然不会告诉你们她在哪里。”
她朝初晞道:“初晞哥哥,你快让你的朋友回去吧,为什么非要找我姑姑然后打架呢,死人难道大家都乐意么?”她本没什么江湖阅历,心中真的害怕姑姑会遭遇什么不测。
初晞跟她想的一样,也道:“师父,尚大哥,我们现在找到沁儿了,便一起回去吧,再说我们也打不过梅妆派的师父么啊。”叶碧琳本也不是为了找什么钥匙而来,心中也想回去,听初晞这样说,不觉又指责道:“回去便回去,瞧你说话的窝囊劲,也不知道给我长长脸面?”
尚和道:“这里的确凶险,你们三个天亮之后便启程吧,我还要去一趟,不过倒也不是为了那把钥匙。”
叶碧琳道:“你兀自神神秘秘,不想说人家还不想知道呢?”朝初晞道:“既然找到你了,那我们天亮回去吧。”初晞点头同意,这时忽听到尖锐的咆哮声传来,如同虎狼的叫声一般,之后边听到马嘶声,初晞刚上得马便被甩了下来,那马后蹄乱刨,有如发疯一般,倒是叶碧琳的赤马懂得乖顺,但神情之中自有一股恐惧。
尚和道:“又是那晚的面具老者,怎么他的笛声如此邪门,此人的功力较之楼观派郑掌门也只高不低了。”这时听到后面的马蹄声越急,人叫喊声也开始传来,尚和道:“齐帮主他们又回来了,看来你们也回不去了。”
初晞惊道:“他们不是回去了么?”尚和苦笑道:“齐无恙是什么人,他都找了几十年寿阳宫了,现在也该是他报仇的时候,当年那个女子一招便斩了他的弟弟齐回标,他便一直怀恨在心,所以显得他是最急的。”
俄顷便听到空中声音大作,有人高声喊道:“我等既然来了,便又何惧,有能耐的出来!”初晞细听,那人虽然离这里很远,但身影借着浑厚内力发了出来,在黑夜中远远飘开,尚和道:“五台山南禅寺的宝月轮到了,真是有好戏瞧了。”
叶碧琳自也听过宝月轮,道:“这人跟你一样都是和尚,所以要敢为人先了。”尚和见她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道:“叶姑娘莫要说笑了,宝月轮虽有音波功,但离那人差的远了,看来这次西北定然会有大事了。”
之后又听到宝月轮朝黑夜中喊了几句,声音越来越精纯,人耳之中嗡嗡作响,初晞右手忙捏了个手印,暗运真气,他心中甚是惶急,心想这些人如若见到沁儿,定然会再次抓去,既然要打寿阳宫,那怜儿也要受苦。想到此处,忙对尚和道:“尚大哥,你跟师父先去好了,我还要跟沁儿去给寿阳宫人传信,但愿他们别再打斗了。”
沁儿想的也是一样,朝初晞道:“初晞哥哥,谢谢你了,我们现在就去姑姑那里吧,不要让坏人抄了先。”初晞点头,借着月色朝叶碧琳瞧去,虽是模糊,心中感觉却是漂亮至极。叶碧琳道:“寿阳宫要你们的话,自然会带走,现在人家不要了,你们还去作甚?”
沁儿道:“谁说姑姑不要我,她疼我你怎么会知道,你们先走吧,不要管我们好了。”叶碧琳扬声道:“谁来管你们,难道凭我还留不住你们?”她兀自气愤沁儿这样跟她说话,说完拔出短剑。
尚和忙道:“叶姑娘,他们就要来了,就让他们去吧,我们假装什么也没找到好了,再说他们到了寿阳宫可能也赶不及了。”
叶碧琳一扭头道:“和尚就知道说说,你若去,你去好了。”说完拉着马先南而去,尚和朝初晞道:“你们二人去吧,悄悄摸黑去,告诉寿阳宫人,延安府清凉山太和观的三清殿中香炉中有少林寺的信,只告诉宫主,切记切记!”
初晞允诺了一下,道:“谢谢尚大哥,麻烦跟师父替我说下情吧。”尚和道:“没问题,不过日后相见,还要向兄弟借一样东西!”初晞道:“什么东西,我一个花子,能有什么?”尚和笑道:“日后兄弟自然知晓,现在还不好说,但请兄弟不要拒绝。”初晞点了点头道:“如能相帮的,我一定帮你。”
不久便听到有人的嚷嚷声传来,尚和见一群人举着火把徒步而来,为首的是一个黄袍僧人,那人言语温和,尚和道:“少林寺的智严大师也来了,幸会幸会!”智严朝他盯了片刻,想说什么,却又止住,轻轻诵了声佛号,便向前走去。
十七年前,摩纳罗在终南山杀死智相,当时智严也在当场,十余年来,他心中一直记恨,数月前江南许多门派之中均有弟子被杀,手法毒辣,每每作案之后,便留下寿阳宫的信物,众门派正愁着不能一起来西北找寻寿阳宫,现在一来受到王涣龙之邀,二来还可为自己门派弟子报仇,等齐无恙打道回府路上,恰好遇到后来这一批武林中人,齐无恙见队伍壮大,生怕没了自己油水,便又约好众人,掉头往北而来。
尚和见后面还有些穿着不一的人杂混在一起,此外又来了少林寺、神龙帮、形意门等门派,一时间,在旷野之中有数百多号人,各自举着火把,甚是壮观。
段平见到叶碧琳,责骂道:“你自顾瞎跑,这里可不同家里,若回去了师叔岂不会杀了我。”叶碧琳知道他为难,道歉道:“要不是为了这个傻徒儿,我才不会瞎跑,现在好了,找到他我便不会跑了。”段平见尚和也在,道:“有劳张兄弟了,想必记号都是你留下的吧,大家能这么快找到这里,都很承你的情。”尚和笑道:“段大侠夸奖了,这里也有叶姑娘的功劳,要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
叶碧琳朝尚和瞧了一眼,见他伴了个鬼脸,啐了一口道:“一点儿也不知正紧!”
初晞跟沁儿一起朝北而来,黑夜之中甚是颠簸,初晞只觉手掌一凉,却是沁儿拉住自己,他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到沁儿道:“初晞哥哥,快跑!”
初晞“噢”了一声,忙赶了上去,他跟着沁儿的步子,只觉手中由冷变暖,女孩的手小而酥软,心中不觉浮想联翩,连着跌了几个趔趄,还好有沁儿拉着,没有扑到在地。二人远远地见草原上人头攒动,向东北方向而去,初晞暗暗吃惊道:“那些夷族女子也要到寿阳宫么?”
沁儿道:“不对啊,我明明见姑姑是从西北的路上走的,怎么这些人朝东北而去了。”初晞心中忽然明白,道:“她们是想把那些人引到东北那边去,想来往西北走时对的。”
二人径直朝西北而来,初晞内力精湛,跑这么远倒也不累,但不久便听到沁儿口中的喘气声,忙问道:“沁儿,你累了么?”
沁儿道:“没事,我们先去姑姑那里要紧。”二人又向西北跑了一段,不久便听那咆哮声渐渐小了,初晞见沁儿喘气声越来越大,步子也越来越慢,道:“让我来背你好了,我不累的。”沁儿见他一点喘气声也没有,且他还是病人,也觉奇怪。便点头道:“多谢初晞哥哥了。”
初晞取下背上宝剑,让沁儿跨上,然后让沁儿伏在他背上,只觉沁儿不觉娇喘,初晞感觉脖子间忽冷忽热,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再行的半个时辰,便见前面有座大雪山梗在前面,山体巍峨,天气也仿佛骤然冷了下来。
沁儿道:“应该就是这里了,那些夷族女子告诉我,姑姑们就在雪山那边办事,应该在山的那边吧。”初晞停住放沁儿下来,瞧了一会儿,心想:“怜儿就生活在这山上的话,那可无趣的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