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四人退去,众人见拐角之处躺着数人,正是马王九他们,探过鼻息后,见他们刚中毒不久,显然是刚才那四个人临走时,下了些毒粉过来。齐无恙忙让众人给他们喂下解药,不久便见众人转醒过来。
马王九见是众人,心中甚喜道:“谢谢诸位,我等以为定然不能活呢。”他们数日前被困在这里,外面是毒粉封闭,使人不得通过,且那些毒粉时不时朝这边飘来,很多人都中了毒。每到夜晚,他们自难承受那笛声之苦,常有人被胡乱抓去,尔后放在齐无恙前行的路上。四十多个兄弟,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待众人醒来,有许多都痛哭流涕起来,初晞见平氏双雄脸上也被画成跟那些矮子一样,而且脸色暗黑,好久不能转醒,初晞素对二人有些好感,便假装过去瞧他们,伸手摸到后背,从灵台穴度入一些真气,见他们脸色变得有些红润,才悄悄罢手,众人一时间都在忙些其它事情,一时也没有朝这边看来。
尚和让神龟帮众人四下找找,看有没出路,却是在西北角上有许多碎石,想来是那几人上山崖时留下的。这几日下来,马王九众人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故都没人去找寻出路,齐无恙当下让人拿了些爬墙的绳子,待上崖去,见眼前竟是一大片枯草地隐在断崖后,枯草下面结着冰,一直延伸到远处。旷野之中有水也有许多树,众人当下大喜,总算找到了绿洲,想来沉香山定然离此不远。
那绿洲也不甚大,众人找了许久,却不见有丝毫人影,也不像有住过人的样子,初晞见绿洲之中地上有些薄冰,想来这便是以前的河流。尚和道:“这里废弃许久,沉香山不在这里。”当晚众人便在此处落脚,齐无恙接到西北帮众的传书,说各门派相约已经朝西北进发,当下大喜。
入夜时分,天色澄明,天气欲加寒冷,众人都将身子蜷缩在衣服之中。初晞白天问过叶碧琳,知道快到腊月,他心里想着能回到名州镇去过年,但心中记挂怜儿跟沁儿,便没了睡意。不久他又听到那笛子声再次传来,声中依依呀呀有些金铁相交之声,初晞直觉脑中那些意象又慢慢开始,这次他及时回过神来,凝神对敌。但觉这次笛声远不比上次,听起来更加悠扬,丝毫没有一些诱惑的感觉。众人也嚷嚷着是谁在吹这笛子,齐无恙让人拿着火把,在附近找了一圈却丝毫不见人影,回来又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才开始睡去。
快到黎明时候,初晞已经开始睡着,梦中自己正跟着叶碧琳在湖边的亭子中,那叶碧琳一身绿裳,却始终侧着身子不能看到正面,初晞使劲走去,却总感觉二人之间始终有些氤氲之气隔着,初晞在轻轻喊了几声,良久才见她转过身来,初晞一惊,见眼前的叶碧琳却变成了哭着的怜儿,初晞身子一颤,见那股氤氲之气已经散开,只剩得眼前的湖水,自己就如上次一般,再次跌入梦魇之中。
忽听的地上悄然有些声响,像是有人在走动,不久初晞便觉得自己腰间一麻,显然是穴道受制,他虽觉身子不能动,但头脑甚是清楚,忙用上次之法,催动内力在穴道周边流淌,直觉这次穴道受制不同以往,初晞来回冲了几次仍是失败,待到了第五次时,才觉身子已经通畅。
忽听道:“你是谁?”,一声大喝,顿起站起数十人,正是尚和齐无恙等人,他们料想今晚定会有人再来,先前便给自己耳中塞入布条,然后假装睡去,就等得那人过来,一举擒拿。这些只有尚和跟齐无恙云昕等人一起商量才定下的计策,其他人大都不知,反倒都中了梦靥,正是这般假戏真做,故才引得那人出来。经尚和一喊,余下众人也都转醒过来。
黑夜中见那人带着毡帽,脸上戴有皮革面具。听齐无恙一声号令,刹那间刀剑相交,铮铮有声,合尚和、宝月轮、云昕、段平、齐无恙当今五大高手之力,却见那人一身黑衣,戴着皮革面具,一根铁笛,站在圈中左右转动,淡定从容,丝毫没有惧意。
众人点起火把,一时间场子中亮如明昼,初晞看的分明,虽是五人合攻,那人就跟白天四个矮子一样,大多时候都是束手拿笛,并不发动,齐无恙的鞭子黑夜中霍霍有声,却哪能碰得到他丝毫,见他大多时候以守为主,但只要一扬笛子,便逼得一两人连连后退。
众人不觉看得呆了,有些人数十年才能将招式练得快而准,这人却是将招式练得越慢越好,就如同一个懒汉,不舍得多动一下,只有看清危险时才稍微挪挪,便能化解来攻的一招,而且还能站住有利位置,伺机出手。初晞见他和白天那几个矮子招式虽同,但在这人使来,似乎根本没有破绽一般。段平心道:“这人也使笛子,且跟师父功力不相上下,难道是师父故人?”他将武林中顶级高手想了一遍,除了师父师叔,便有少林智森大师、楼观派郑云叟师徒还有寿阳宫中某些弟子之外,无人有此能耐。
待得片刻,听齐无恙大喊一声,肩上穴道被制,僵僵的倒在地上,众弟子忙将他扶起,显然是那人不想伤害众人。宝月轮见此大怒,凝气使出自己绝技“音波功”,刚到一半,腹间一疼,顿时喷出一口血来,想来那人自知不怕他的“音波功”,待宝月轮刚刚发动,便猱身而上,一招得手。
宝月轮一时气血不畅,故喷出血来,现在只剩得云昕、段平和尚和还在苦苦支撑,面具老者虽不出手,但只要一招击出,三人便危机顿生,只得连连后退避开。旁边众人都不知出了何事,竟有此等怪事,段平忙抢身而上,精钢扇股连连抖动,使的正是上清教的太虚碧清剑,那人依旧不变,脚步轻巧一换便能变被动为主动,段平剑法繁复,彷佛整个圈子均是他一人在动,尚和更是让人出奇,见他招式更加曼妙,打出去是拳,收回来时却是掌法,长剑刺出,却以短刀回收,众人看来,他全然不是日里那套打法,彷佛完全糅合了拳法、掌法、剑法、刀法各家之长处,旨在让人看的模糊,丝毫不能辨别是何招数,面具老者似乎看的出奇,故一直不对尚和下手。三人各有擅场,却仍不能让那面具老者受迫丝毫,反倒是三人频频遇险。
马王九、王权、云清和南禅寺几名僧人也一齐围了上来,面具老者见战团之中人数繁芜,招式一变,快如暴风骤雨一般,片刻便有三四人被点倒,段平越打越奇,喝道:“阁下何人,能否报上名来。”那人并不理会,招式越来越急,剩下几人都额头是汗,丝毫顾不得擦拭。
初晞见叶碧琳也仗剑加入战团,不久又有几人被点中。片刻圈中便剩下段平、云昕、尚和,叶碧琳四人。初晞见那尚和短剑挥动,招式十分纯熟,远不像平时跟叶碧琳开玩笑的样子。叶碧琳四人,初晞见叶碧琳虽有些任性,但她功夫也着实了得,只是四人频频遇险,自己也不知如何去做,只得在那里干着急。
面具老者从来到现在不到两刻钟光景,便将众高手点的七零八落,委实让人叹止。不久见他铁笛左右晃动,有如蛇影朝叶碧琳点来,叶碧琳一时乱了手脚,忙忙后退,那人见她功夫最若,故才先向她攻来,面具老者身子一侧,铁笛直直的送来,叶碧琳再退已是不急,忽见尚和斜刺里一剑劈出,正中笛身,顿时火花迸溅,尚和身子已经凌空,准备借笛子反弹之力弹起,面具老者似乎晓得他的心意,笛身向下牵引,是故尚和根本借不到力,整个身子已经扑到那人跟前。
尚和暗道“不好!”只觉胸口一疼,就此晕去。叶碧琳心中甚是感激,但一时间也是频频遇险,更加说不出话来,只得专心待敌。过得片刻,便见叶碧琳再次遇险,初晞一时也不知如何,心想可以像上次一般,瞎打几掌,或许能撑过片刻,想到此节,便欲上前,却见那人招式繁芜,有如繁花引蝶一般,初晞远远瞅住那人一笛朝叶碧琳刺来,纵前一扑,想抓住笛子,不料刚碰到笛子时,便觉得那笛子旋转起来,初晞只觉有如触电一般,忙地伸开,但手似乎被吸住一般,碰也不敢碰,离又离不开。初晞忙大叫道:“救命!”
叶碧琳忙抢身而上,却见那人一脚踢来,自己只得避开。一时间,初晞被黏在笛子上,只有挨宰的份了,他知那人厉害,便将全部力道都聚于手心急吐,面具老者登觉奇怪,兀自后退了一步,心中暗暗奇怪,身形一变,先逼开其他三人,转而向初晞攻来。
初晞也不知如何,双掌凭空拍出,那人也并不相避,笛子凌空一扔,四掌相对,初晞生平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力道,自己内力源源不断的催动,却觉那人内力每到自己后劲不到时,蒙地急吐,接连便是三次,面具老者凭空撤掌,初晞却觉得自己丹田空空,胸间甚是难受,内力竟吐不出丝毫一般,连着退了三步才止住,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登时晕倒在地。
叶碧琳忙扶起初晞道:“木头徒儿,木头徒儿。”见初晞像睡着一般,顿时慌了手脚,这时忽觉肩上一麻,已被受制,初晞被那人顺手一提,转而远去。云昕跟段平在后面紧追,过得不久,便见二人低着头回来,脸上全是惭愧之色,黑夜之中,那人早已逃的远了,二人又如何追的着?
再说初晞大手印功力已有小成,内力本如小河汇海一样,但他不知节制,当其内力盈亏相继时,面具老者猛地吐出自己内力,初晞又哪能抗拒那人高深内力,一时间胸中翻滚,经脉受到重创,才吐出血来。
待众人解开穴道后,都不觉心中泄气,心想还没到寿阳宫恐怕自己已经身首异处了。齐无恙也甚是惊慌,竟不料在这荒漠戈壁之中,藏着如此高手,委实让人无法相信。叶碧琳也没了主意,好在尚和过来,二人又相互打闹了几句,心知这个人虽然玩笑,但在适才舍身相救倒也甚是感激。她心中一直挂念初晞,但也只得等到天亮再作打算。
天亮之后,齐无恙派人四下寻找了半天,仍不见有沉香山的影子,前面没了线索,他也不知如何,只得和众人商议回名州镇的事。大伙大都害怕这边的情形,加上又死了不少兄弟,多数人都同意回名州镇再作打算。
叶碧琳心想再往前去寻找初晞,但众人对她无所好感,自不好说。她心中笃定等众人走了,自己一人去寻他就是。过了午时众人便开始开始返回,刚走不久,叶碧琳一个人掉在后面,众人因惧怕风沙,故都蒙着面,段平神情也甚是疲萎,叶碧琳乘他一时不见,便掉转马头,朝北而来。
她自己心中也很是矛盾,随意让马在戈壁滩慢慢走着。这里黄沙莽莽,四下不着边际,果真让人生畏。叶碧琳越走心中越是害怕,待转头看时,连自己也不知到了哪里,当下开始发慌起来,口中喃喃骂道:“死木头徒儿,现在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要是让我见了你,定会好好捶你一顿!”好在她生性坚强,先向自己原来的方向退了回来,过了许久,却什么也标记也没发现,正在迷茫间忽听得马铃声响,后面一骑正向这边奔来,叶碧琳细看一惊,那人却是尚和。
原来在叶碧琳走后不久,尚和便发现人已不在,他心中已能猜的七八,也悄悄顺原路返回,顺着记号,才找到这里。
叶碧琳远见是他的身影,便取下蒙布道:“冬瓜先生来这里却是为何?”
尚和道:“冬瓜来这自然跟你一样喽,叶姑娘能找到那人的路么?”
叶碧琳道:“想来不会离那绿洲很远,那些人无粮食马匹也逃不了多远。”
尚和道:“我想的也是,人多反倒不好,不如我们偷偷去,倒也算得是奇兵。”
叶碧琳道:“就你还奇兵,少林寺高徒也偷偷摸摸么?”
尚和道:“姑娘高见,现在我可是神龟帮西北分舵的张才,就不需理会那么多了。”
叶碧琳不禁有些好奇,但也不好下气去问,道:“那你还有什么名字,不妨说来。”
尚和道:“名字么,姑娘已经全知道啦,我也就不说了,和尚出道也才不久,只是在江湖上小打小闹,混口饭吃罢了。”
叶碧琳见他有些敷衍,便没好气的道:“你自瞎说,其它门派倒也罢了,少林寺允许你胡来这么多事么?何况你功夫庞杂精妙,在武林中自会有一番作为,却这样来糊弄我,真是一张滑不溜秋的臭嘴!”
尚和见她生气,忙笑道:“姑娘莫怪,至于真相,想必日后自会知晓,冬瓜便冬瓜,我的名姓自己也不知晓,你记着我冬瓜便行了。”
叶碧琳咯咯一笑道:“冬瓜冬瓜,戴个毡帽,做个叫花,姑娘断粮,就吃冬瓜!”尚和哈哈一下,赞了声“好”,挥马一鞭向前,马儿跑得甚快,叶碧琳听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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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想来这人虽带点迂腐,但也深有报复。”当下也拍马跟在后面。
二人又回到昨夜激战的地方,尚和四下寻找,仍不见有什么线索,叶碧琳泄气道:“戈壁滩之中绿洲应该可以住人的啊,怎么就没人呢?”
尚和忽想起向导说过另一边的草原的往北就是大雪山,去那的人都被鬼下破胆,他凝神想了一会,渐觉这里一切都不对。叶碧琳见他坐到地上,眼神呆滞,忙过来道:“冬瓜冬瓜!”尚和眼睛眨了眨道:“我知道了,这片绿洲之中并非没人。”
叶碧琳奇怪道:“真的么,那就是说你找到出去去沉香山的路了?”尚和摇摇头道:“现在我们需要去过来时的那个山洞,到那一切自有分晓。”
二人点起火折子,那黑洞之中甚是阴森恐怖,叶碧琳纵是胆大,也吓得毛骨悚然。过得片刻,尚和忽觉得脚下软软的,蹲下一看,却是一个草席垫子上放有三只鞋,那鞋子甚小。尚和悄声道:“这便是那几个矮子跟平氏双雄抢来的鞋子。”
叶碧琳悄然不语,只想早些走出这个山洞,尚和道:“叶姑娘莫怕,这里没人的。”他虽这样说,但心中仍也不敢大意,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先前关马王九众人的山谷之中,黑夜里尚和见对面崖上的那个机关,尚和试着反向一拧,却见旁边开了一扇石门,原来那机关向一侧拧,对面崖上石门打开,向另一侧拧时,则又有一扇石门打开。
二人大喜,忙在附近留下记号,然后牵马近了石洞,那洞中跟先前无异,待过了山洞,却是一条直通背面的坦途。二人骑马赶去,不觉便觉得有股热气袭面而来,甚是清爽,待走了约莫两刻钟后,眼前出现一片草原,隐隐枯黄色直连天边,山腰间有数排茅屋,显然这里是一片更大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