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远走异乡
“嘟嘟~~”汽车长鸣的声音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鸟儿们。墨家湾的清晨被一层层薄薄地雾气环绕着,透过点点白纱状似的团雾,即使能听到汽车长鸣的声音,却也因为被雾阻挡,而失去了好奇心。
汽车!汽车!林雨馨头痛欲裂地想着这个词语。徐文杰。加拿大。妈妈。
汽车!当林雨馨第三次想到汽车这个词语的时候。她霍地从床上坐起来。徐文杰的妈妈要来墨家湾接他去加拿大!她反应过来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五点才睡下,腾腾地就穿戴整齐,头发还没来得及梳就急急忙忙奔出了门。
留下还在被子里面呼呼大睡的林家乐。
“阿东,不好意思,我不想引起整湾人的注意,所以来得这样早,还挑了这样一个浓雾的日子,实在是对不起!”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进林雨馨的耳朵里。
徐文杰的妈妈!林雨馨吃惊不小。原来他的妈妈声音这么好听。
许诺走到东婆婆的旁边,粉末相宜。精巧的五官,娴静温婉的动作,白皙的皮肤略显年龄划过的痕迹,可是依旧未减她的风韵。十年如一日,有的时候,用到有些女子的身上,实在是不过分。
怕是有十年未见了吧。阿东拿过许诺手中的礼盒。“那个孩子,不打算去看看了吗?”
许诺微微蹙眉。十年往事随波而起。她不小心犯的错误,甚至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逃。她当时所想,也是现在所想。她告诉文杰,不让他把出国的消息告诉朋友,当然包括那个小孩在内。她这么早来接文杰,偏偏选在这样一个浓雾的天气,也是不想有人知道,当然包括高高在上的那个人。
许诺啊。许诺啊。你胆小怕事。可是却害得兄弟见面不相识。日后连那个小孩死都不知道文杰就是他的亲大哥,上辈子造的孽,怎么能够让下一辈来承担呢。可是她没有勇气,没有勇气面对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更没有勇气面对死去的丈夫。是她的不忠,是她的意乱情迷,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殊不知也是她的一时错,才有了后来的步步错。
“阿东,文杰到哪里去了,飞机快要起飞了。”林雨馨隔着厚厚的一层雾,模模糊糊地听到,好像徐文杰的妈妈在问他在哪里。
“那孩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跟黄果树道别。也是,那棵树毕竟陪伴了所有想你的时光。”轻微的叹息,隔着厚厚的雾还是传到了林雨馨的耳朵里。
黄果树!徐文杰在黄果树!林雨馨好像脚底生了风,一溜烟她就消失在雾气里。也就是她这样一走,错过了将来可以知道真相的机会,一个刹那,一个错过,真的就是换了一个年轮。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许诺轻声问道。
“墨麟,单名一个麟字。”阿东若有所思的回答。
你在哪里?不要那么快走好不好。等等我,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徐文杰,你等等我,好不好。林雨馨胸腔里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厚厚的重重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徐文杰,臭小子,你还欠我十块钱呢。不许走,不许走,把钱还给我再走。林雨馨不知所措的站在大雾里,仿若黑灯瞎火的晃悠。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有白色,为什么只有白色。她突地坐在地上。雾太大,她找不到他了。
啊~谁在哪里!徐文杰刚从黄果树上踩下来,就碰到一个硬硬的,圆圆的物体。
啊~哪个臭小子居然敢踩你大爷!林雨馨被不名生物袭击,从天而下,防不胜防。
徐文杰。林雨馨抬头往上看,居然看到那个小子一脸无辜的往下瞅。你还没走。林雨馨松了一口气,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东西走了。
“林雨馨,你在这里干什么?”徐文杰好奇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林雨馨。“为什么哭了?”
咦~哭了吗。林雨馨用手拭了拭早已趟过满脸的液体。呵。你小子好大的排场,居然害你本大爷为你哭了。林雨馨嘟起嘴,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文杰。
徐文杰也看着她,雾气里他洋溢的笑容变得那么不真切。林雨馨伸手想抓住他,却不料反被他抓住。“林雨馨,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林雨馨被他搞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个游戏就是你扮演我的妻子,和我长相厮守。”
“切。想让我扮演你的妻子啊,没门。”林雨馨挑高眉毛,吹鼻子瞪眼说道。这小子八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除非,你找到媒人。”林雨馨你这家伙怎么可以口不对心的说出这些有的没的,她暗自在心里骂了骂自己。
“黄果树就是我们的媒人。”徐文杰拉着她的手,指着黄果树笃定说道。
以树为媒。搞什么东东。林雨馨绕了绕脑瓜子,想了想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才子佳人。祝英台和梁山伯摘柳枝为媒,白娘子和许仙以伞成就良缘,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以琴托终身。徐文杰和林雨馨,以树为媒。不会吧,林雨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徐文杰猛然拉过正在走神的林雨馨,扑通一声跪在黄果树面前。他心里很矛盾,好比第一次看见她时。她吹鼻子瞪眼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什么时候把她放到心里的,他在搞不清楚。黄果树的年轮长了一圈又一圈,枯黄了一个夏天又一个夏天的落叶。她就从此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
两个人就这样傻傻地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林雨馨发现他们这样确实很奇怪,“喂,我说,我们不说点什么吗?”
徐文杰也扭过头来看着她,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欠揍表情。
“黄果树大仙在上,今天小女林雨馨愿意和徐文杰结义金兰。”结义金兰!哪里冒出来的东西。“不是我说错了,今天小女林雨馨愿意和徐文杰结为夫妇,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林雨馨的过分激狂,语无伦次的说着鸟国的语言。连歃血为盟的兄弟结拜都一股脑的倾泻而出。徐文杰,到底是舍不得你。即使表面上多么的不情愿。心里是苦的,是酸的。
“好。说得好。黄果大仙在上,今天弟子徐文杰愿和林雨馨结为夫妇,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黄果大仙,如果弟子不幸比林雨馨先死,千万不要让她殉情。徐文杰心里默默祷告。臭丫头我可舍不得你比我先死。
“好了。游戏结束啦。你快走吧。你妈妈和东婆婆都在等你呢。”林雨馨故作牢骚地打发徐文杰快走。即使再不舍,不是也要走吗。长痛不如短痛,心有千千结,不是也要送君一别。“快走吧。银锭一直在我眼睛里陪着我呢。我会对她好的。”就像你一直在我心里,十年牢狱之灾,不减分毫。
嗯~轻轻哼了一声。徐文杰松开紧握住林雨馨的手,离别其实就是一瞬间。错过时间的关口,关掉记忆的闸口。其实我们很善忘,伤口愈合的很快。因为最重要最深切的思念从来都不是肤浅的,它深埋于内心,外人窥伺不得,旁敲侧击不得,只有自己最清楚,最明白。
看着他瘦瘦高高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薄雾阴霾的清晨,心里闪过一丝动容如排山倒海。林雨馨挥了挥手,她知道他肯定看不到,年少时的爱慕最是来得酸楚,红了鼻子,泪眼婆娑。她送她走,她心满意足。这段两厢情愿,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自己心疼。她又挥了挥手,直到徐文杰的背影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才让自己的眼泪大把大把的落下。其实她是死撑,可她真的很坚强。也许就是这样的品质,才让她十年牢狱挺了过来吧。
嗡~嗡~好似火车要出站了。林雨馨仿若也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轮胎摩擦石子路的兹兹声。物是人非。他真的就这样走了。林雨馨吸了吸鼻子。重重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我保证。她看了看远方,又对自己说道。我们一定会相见的。仿若在赢得远山的同意。银锭,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她默默对住在她左眼里面的小精灵祈愿。
林雨馨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身后的不出五米范围内,也有一个人在死死的守望。打从第一片薄雾散布墨家湾时,他就难掩心中翻腾的按捺不住,早早的守候在这里。昨晚,绮东告诉他,今天会有他想念的人从遥远的国度回来接走文杰。他竟然像个快要出嫁的大闺女一般,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今早他赶了一个早,本来想叫醒墨麟这个孩子的,可是又怕自己泄露了所有的秘密,功亏一篑。他不敢这样冒冒失失的将真相告诉墨麟,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当他听到汽车开进湾的时候,他又是焦躁,又是满心的期待,又是久违的甜蜜。整整十年未见了。十年,人生到底能有几个十年。
他一直站在那里,从汽车进湾到汽车出湾,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投入得半分不逊那些电视里的大明星。她来了,悄悄的,她又走了,还是悄悄的。就像往他的心里来了一遭,然后又不打招呼的退了出来。可是他还是欢喜。没有来头,没有缘由。
故事也许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吧。该落幕的始终不会迟到。墨风转头,却看见衣衫单薄的墨麟正木忖忖的站在身后。
林雨馨当然不知道她的身后居然也有一段属于墨家湾清晨有一个别样的故事,她只是暂时把心事搁置在了心里的最角落,她不愿此时勾起回忆,也不愿旁人勾起回忆。她只想赶快回家,家乐还在床上等着她去叫醒。殊不知她的不在意,却让另一人十分在意。错综复杂的故事,其实就是我们百味参杂的人生最原始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