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躲起来”李聃满身地血污，拉着熊围往路旁的草丛中趴下。
只见一队晋军在将校的带领下正在清扫战场，这次虽然晋悼公中箭后晋军大部队已经退回虎牢，但还是留下了一万左右的晋军在栾魇的带领下追击没来得及逃过黄河的楚军兵士。
“没想到咱两居然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李聃只要你肯为我做事，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熊围等晋军巡逻兵走后说道。
“我只为楚国做事，只要你以后安分守己，我也不会再与你为敌”李聃走到路边的水坑里清洗脸上的血污，三天前他射中晋悼公后，便跟公子围一路往回杀敌，跟他们一起的五百勇士最后只剩下了几十个人。最后晋军撤军，大家都失散了，只有熊围与他两人一起往新郑方向走去。
熊围听到李聃的话后以他的脾气本会恼羞成怒，大声呵斥。但三天来他们只是在草丛里睡了几个时辰，还随时担心被敌人发现，而且身上当时没带什么干粮，这几天靠在战场上吃一些死马的马肉维持生命，此刻熊围也早已没有气力跟李聃较劲了。“好，李聃，本公子不跟你计较，我们现在赶紧去新郑”
“嗯，现在也只有先去新郑再做打算了”李聃将身上的血迹斑斑的皮甲脱去后说道。
两人打扮成逃难的百姓一样混迹在郑国难民中
这些郑国的难民三五成群地往自己的家中赶去，他们原先都是因为晋楚的这场大会战才逃离家乡的，现在战争结束后，他们又都开始拖儿带女地回家。
“李聃，还是老百姓好啊，这场战争似乎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而我们这些贵族们这次丧命的恐怕难以计数”熊围感慨道
“胡说，打仗后，最苦的就是老百姓，无论哪一方胜利了他们身上的担子都不会减轻，而贵族无论何时都依靠着老百姓的血汗生活还不知满足，还要自己互相厮杀争夺更多的享受”李聃在这次的战争中又想起了养由基当年在玉山上的话。
熊围还没有来得及跟李聃回话，忽然前方一阵骚乱，“晋军包围新郑城了，正在搜查楚国士兵”前方有人往后面传话。
李聃与熊围两人赶紧往后退去，只见人群中忽然有不少人都跟他们一样四散逃去。“不许跑，再敢逃跑的杀无赦”只听见晋军往逃跑的楚军士兵处追去
只见两名晋军士兵往李聃与熊围这边走来，李聃手往后伸向背后包在破布里的断水剑，准备与晋军做最后一战。熊围这些天也跑累了，他想如果被发现这次就索性拼了，临死多拉几个晋国士兵陪葬也就值了，两人互相交换眼神，示意对方做好作战的准备。
“少主子，是我，小林”忽然晋军士兵居然用楚语说道，原来是李聃苦县的一名奴隶，这次跟随李聃一同上阵“少主子，不要出声，这些天我们苦县的老乡换上晋军士兵的衣服，这样才逃过一命，我们前面还有十几个人呢”
“哈哈，小林，哈哈”李聃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同时又转喜为悲，他知道这次苦县一共有四千多人参加此次会战，估计能活着回去的已经寥寥无几了
“好啊，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假扮晋军呢”熊围笑道，他们这些天也看到很多晋军士兵的尸体，但因为两人都是楚国贵族出身，哪里会做出剥去死人衣服的事。
“少主子，你赶紧也换上晋军的衣服，我们赶紧往南走，新郑城是进不去了，联军前天已经派兵封锁了新郑”小林递过两套旧的军服说道。
此刻的新郑城外，已经聚集了大约两万晋军，一万齐军，一万宋军，负责包围新郑的是赵武。
赵武此刻正在担忧晋悼公的伤势，晋悼公中箭后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医官说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就要看晋悼公自己的意志能否挺过来了。
晋悼公寝室内只有智武子，范宣子两人在静静地守候在一旁。
门外韩起，魏绛等人正拦着联军的将领，“大家稍安勿躁，此刻晋公正在静养，主公有令，等他痊愈后自然会见诸位”魏绛大声地宣布，为了稳定军心，魏绛等人对外一直说晋悼公早已苏醒，此刻正在修养暂不见客。
“魏绛，我等联军将领都关心着晋公的安危，既然他醒了，怎么不让我等进去呢？”齐国吕光问道，他一直怀疑晋悼公是否真的苏醒了，对齐国而言，如果这次晋军会战，晋悼公身亡，楚军元气大伤是对齐国最好的结果了。
“这个还请太子光尊重我主上的意愿，主上暂不见客，各位请回吧”魏绛虽然心中担忧，但脸上依旧镇定自若。
“魏大夫，你说晋公醒了，那就得让我等眼见为实，我鲁国一向与晋国是兄弟之邦，此次晋公受伤，不然我前去探望实在让我无地自容”这时没想到一向与晋国交好的季武子也一同发难
一旁的韩起心中暗暗叹道：这个老狐狸表面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与齐国的吕光一样，只要晋公身故，他们必定立刻挣脱晋国的怀抱，各自争夺。
其他一些小国的将领见齐国鲁国都已经站在一条战线，此刻也都起哄非要见到晋悼公不可，眼见局面即将不可收拾。
“各位，寡人想要静养一段时间，没想到各位竟如此想念寡人”晋悼公突然精神抖擞地走出屋外。
“参见晋公”联军诸位将领见晋悼公出来都赶忙行礼。
“哈哈，各位快快请起，太子光，季武子，孙林父，向戍，我看此次我等联军伐郑已经大功告成，诸位也都已经离开家国半年有余，就此罢兵归国吧，韩起你替寡人设宴招待各位，为各位送行”晋悼公说道。
“主上，真是上天护佑，要是让这些人看到你依旧昏迷，估计在这里就能立刻各自攻伐起来”魏绛送晋悼公回屋后松了一口气。
智武子赶忙上前来扶住晋悼公，侍女解开晋悼公外袍后只见鲜血又已经渗透出来，“主上不该亲自出去，刚刚让那些人进来，在床上见他们也就可以了”
“执政放心，寡人大业未成，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不让他们看到寡人身体康健，他们哪有那么容易就撤兵归国啊，哈哈”晋悼公忍着痛，坐在床边说道“范宣子，传寡人旨意，我三军速速归国，留下一万兵士由赵武，魏绛统帅坐镇虎牢”
“什么？损失了三万大军？”楚共王刚吃了一半的午膳全部吐在桌上，气得双手发抖。
“主上，万万保重身体，也许没有这么严重，还有一部分楚军留在了黄河北岸，未能及时过河，此时长公子与子囊将军正在渡口接应残兵，依老臣看，估计此次损失的兵力在两万左右，而且听说晋公也中箭了，生死未知，我看此次晋楚交兵算是平手”养由基轻声地安抚楚共王，他在出兵前就劝过楚共王不可太过冒险。
“嗯，老将军言之有理，前两天子庚已经击退了吴国的军队，来人传寡人旨意，让子庚速去与子囊合兵一处，一来接应未能及时渡河的楚军，二来如果联军敢侵犯我国给予迎头痛击”楚共王说道，他知道他不能认输，如果此次晋公身亡，那么就算楚军损失了三万人马也值得。
一个月之后，天气已经转暖，新郑城内，子驷等人正聚在司马府中商议国事
“子国，刚刚收到晋公的书信，让我郑国立刻遣使求和”子驷说道，他正为晋国的来信烦恼不已，一方面楚军虽然失败，但是此时四万楚军正在黄河南岸驻扎，正为上次的晋楚会战损失两万多楚军士兵而愤恨不已，如果此时背叛楚国，必定激怒楚王，到时候郑国必定永无宁日”
“但是叔父，经过上次一战，相信大家都清楚了晋国的势力远胜楚国，我等只有投靠晋国才能永保太平，听说晋悼公已经身体痊愈，正带兵南下在齐国吴国边境与吴王寿梦会盟，如果此次我等再不归顺，恐怕联军又要攻城了”子展喝着茶水说道。
“子展说的的确有理，兄长，我看我们要想个两全之策，两边都不得罪”子国说道
子西此时起身说道：“父亲，孩儿有一个计划，不如乘晋公与吴王会盟，我军与宋军交战，引出楚军相助，若是此战楚军失利，我看日后楚国再也不敢轻易出兵北上了，到时候晋军来攻，我军想楚军求援，如果楚军不来那就怪不得我郑国无信了，到时候我等就与晋公结盟。”
“好计策，哈哈，子西”子国拍着子西的肩膀说道。
很快，郑军就在郑宋边境与宋军交战了，结果被郑国向戍带兵击退，郑国执政子驷写信向楚国子囊求援。
“长公子，我等又见面了”子国笑着接待伍奢，李聃，李宏一行人，此次子囊让熊昭率领一万兵士先行入郑支援郑国。
“郑司马，此次晋军都已经跟随晋公南下与吴国会盟，我看我等正好乘此机会击溃晋国的两个铁杆盟友，卫国，宋国，此次我楚军攻打宋国，你们郑军攻打卫国，你看如何？”
“一切听长公子的吩咐”子国说道，他明白宋国距离虎牢较近，攻打宋国则必定需要跟驻守虎牢的晋军交战，而攻打卫国则相对轻松
夜晚，李聃在新郑城内望着头顶的明月，自从一个多月前，自己与熊围两人狼狈不堪地逃回楚国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欣赏过月色了，上次的逃亡让他失去了很多，现在的李聃似乎早已忘却了以往在郢都求学时的花前月下，那些快乐的时光似乎已经离他永远的远去了，此刻他已经看到了维持那一切的背后是多么的残忍与血腥的战争与暴力，此刻他早已不再像以往那样思辩一些事情了，他明白了在这个时代生存，男人不需要那么多优柔寡断地思索，需要的只是果断地行动。
“聃儿，你在想什么？”李宏踱着步子来到李聃身后，他也好久没有跟李聃谈心了。
“父亲，也许我真的理解您为什么总是那么沉默寡言了，我也许也长大了吧，长大了的男人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了对吗？”李聃说道。
“哈哈，你长大了，今年本该给你举行一场风光的弱冠仪式，可惜正在战场之上，等这次回去后再给你好好操办吧”李宏看着李聃那虽然还年轻的脸庞，但明显眼神变得深沉了。
“父亲，就要此地给我举行吧，弱冠仪式只要有父亲一个人在场也就可以了”李聃却坚定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