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自南林北沈衰落之后,新的势力业已崛起。当今武林,唯四大世家马首是瞻。四大世家分别是:夏侯,皇甫,欧阳,上官,他们在江湖上享负盛名,声望颇高,已成为家族所在地的一方豪门;同时家大业大,也带动当地的经济繁荣兴盛。尤其是夏侯家。
夏侯世家坐落在浙江省的沿海之滨明州府内。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唐朝皇帝把贸县,鄞县,句章县三地归并为鄞州,设治所在贸县;后在唐武德八年(公元625年)被废,行政区划又回到了当初的县级制。到了唐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唐玄宗李隆基在贸县的基础上又新增出翁山,奉化,慈溪,设明州府统辖四地,治所同样在贸县,明州府由此而得名。明州府地一隅临海,一隅靠山。海水波澜不惊,海面一贫如洗;靠山处层峦耸翠,连绵千里,可谓山南水北,一块风水宝地。海边处建有海港,海港一派繁忙景象:每当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就有远方而来的商船缓缓驶进明州港;在海天相接的广袤的海平线上,轻薄的绯云染红了天际,就像皮肤白皙的女孩子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半轮红日探出了海面,曙光点缀着朝霞,开启了新的一天;几只颜色雪白的海鸥在海面上盘旋翱翔,时而疾俯而下,时而缱绻徘徊,有的则自由地穿梭在清凉的云端,发出几声清脆响亮的啼鸣。这时,身体健壮的纤夫在富商或管家的带领下开始把船上的货物搬运至商铺或仓库中。城中的捕快也开始在海港处四下巡行。城中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朝阳的初晖淡淡地普洒在楼阁飞檐之上,让人神往心驰,如痴如醉。街道上渐渐车马粼粼,人流如织。路上行人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萧睿犹感。集市上车水马龙,热闹喧嚣:贩卖杂货的商贩扯着嗓子在不住吆喝:“走过路过的客官不要错过咧~!天南地北,应有尽有,不容错过咧~!”算卦的先生半闭着眼,正襟危坐;身旁靠着一面旗,上书“神机妙算”四个大字;客栈中的酒保在街上拉拢着生意,见到一位面色光鲜,神清气爽的富人,便赶紧上前说道:“呦,这位今儿精神不错,进来喝早茶吧。撕乌贼鱼下酒,醋溜黄鱼,爆炒虾仁儿可是我们这风味一绝啊,不可不尝!”就连书生也背着书箧低头喃喃自语,默默念诵诗词。真是一派繁荣兴旺的景象!
这一日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明州港附近的夏侯家银号里,来自各地的商人正在兑换银票。只听得楼上脚步声响,一前一后下来三个人。当先一人乃一位少年,约莫二十岁初头,身披霓霞锦衣袍,内衬墨竹绸缎衫,,腰悬青佩挂坠,项插一只碧玉簪,乌黑的全发自然地留至后颈,生得英俊清秀,举止温文而雅,不失为一家少主风范。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随意青衫书世陌,炎凉漫映北轩窗。云深何日归来处,长效天都山水郎。身后跟着两位五六十岁的老者,三人行至楼底,驻足而谈。
“今儿麻烦两位掌柜了,夏侯瑾轩在次先行谢过二位。”那少年一拱手,说道。
两位掌柜连忙摇摇头,说道:“少爷说哪里话,少爷天资聪慧,帐目的事过目不忘,今后我们还要像少爷您多请教才是啊。”
夏侯瑾轩哈哈一笑,道:“郭掌柜说笑了。前几日,叔父命我着手接掌家业,晚辈初入商道,凡事都还不甚了然,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二位。”夏侯瑾轩正待行礼,郭掌柜连忙制止,握住双手,笑道:“好说好说。不过少爷不必行此繁文缛节的大礼,我们这些作下人的可承受不起啊。”
夏侯瑾轩微微一笑,道:“两位掌柜过谦了,夏侯家能有今日的家业,全靠诸位悉心照理。晚辈经验不足,全靠二位今后多加指点。”
“好说好说”,郭掌柜连忙应道:“却不知二位老爷最近身体可好?”
“多谢二位挂心。叔父前些日子染了些风寒,不过并不严重,服下药后已经好多了。”
“唉,二老爷一向身体不好,诺大个家业还得靠他一手操持,委实不容易啊!不过现在好了,有少老爷您的帮忙,二老爷今后也可以松口气啦。”
“晚辈自当竭尽全力替二叔分忧。两位掌柜,今日在下就先回去了。”
“好好,少爷慢走。”
夏侯瑾轩向两位掌柜恭敬一揖,转身慢条斯理地走出银号,两位掌柜目送着他的背影。待这位少爷走出银号,郭掌柜赞道:“少爷知书达礼,风度翩翩,今后夏侯家后继有望啊!”
佟掌柜低声接话道:“但我听说,少爷虽然喜好读书,但读的都是些旁门左道,玄门幻术的杂书,并不是四书五经这样的典籍。且不喜江湖世事,今后少爷可是接掌夏侯家业的人,要是再这样缺乏江湖经验,难免不会受其他世家的牵制。大老爷对此可是万般忧心啊!”郭掌柜点点头,道:“少爷洪福齐天,大老爷自有分寸,何必我们劳心?”
夏侯瑾轩刚迈出银号的门栏,同行的两位侍从立刻迎了上来。吉福满脸堆笑,道:“少爷账查完了?”
“恩。”
“少爷查账也累了吧。今儿正赶上街上办庙会,挺热闹的,咱们看看去?”
夏侯瑾轩略一沉吟,心想:也是,终日呆在府里闲暇无事,倒也闷得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那就去逛逛吧。吉福打断了他的思绪,道:“前面围了好多人,咱们就先去那儿看看吧。”夏侯瑾轩点点头,三人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尚未走至摊前,路人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那里。一位橘衣少女手持两柄短剑,正一招一式挥出,剑法娴熟,灵动轻盈。腰枝招展处,如纤手拂丝,素手挥琵;剑花乱舞,如落红飘零,残叶漫天。身手矫捷,步法零碎,一根扎着红头绳的棕黑色大辫子随风飘舞。只见她身如轻燕,向后在空中轻盈一翻,恰似凌云拨月;足尖点地,如蜻蜓点水。俏辫在半空中划了个弧形,身子平稳落地;双剑齐收,双手向前一送,抱拳谢众。一套剑使完,立神甫定,人群中立刻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谢谢,谢谢诸位。这一套剑法,乃祖上所传。江湖人曰:技会四方豪杰,拳打六路英雄。多谢各位赏光,小女子在这儿献丑了。”声音清妍悦耳,利落响亮。夏侯瑾轩暗暗称赞:“这姑娘年纪尚轻,但剑法武艺竟使得如此娴熟精纯,当真少见。”少顷,一阵洒脱爽朗的笑声从街道处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体格彪健的大汉身负一柄黑色大剑,脚旁摆放一巨石,正站在街上高声四处吆喝:“来来来,想赚钱的看到这边来——!只要能用我身上背负的这剑砸碎这巨石,我便奉上五两纹银!”
“啊?!这是真是假呀,不会开玩笑吧。”
“砸开巨石,就能得五两纹银,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吧?”
“要是每个人都用剑砸开巨石,他都送上五两纹银,岂不亏死?啊,哈哈哈!”
“哈哈哈,笑死人啦,哇哈哈哈!”
正当人群中四下议论之际,有一人高声叫道:“走,咱们瞧瞧去。”路人像潮水一般涌向那大汉,霎时间,那少女摊旁围观的路人竟走了个精光。
“少爷,咱们也去瞧瞧。”吉福提议道。
高声叫喊那人是一位大力士,身后跟着一群前来围观凑热闹的路人。大力士走上前去,对那大汉道:“你刚才的话可是真的?假若我用你这剑劈开这大石,你便会奉上五两银子?”
那汉子道:“不错,莫说是劈开,只要你能用我这剑在这块大石上砸开一条缝,我都会送上银子。”只见那汉子轻松解下身负之剑,猛地往地上一插,只听的“咣”的一声,剑尖直没地面数寸有余,似是刚劲非常。夏侯瑾轩打量那大汉,肤色甚是黝黑,左颊处还留有一处刀疤。一身清色玄服,腰间处系有一只红色酒葫芦,笑声甚是爽朗,十足的一位落拓不羁的江湖浪子。
“哈哈,好了,你来试试吧。想试的别急啊,一个个慢慢来。”汉子笑道。
“咦?奇怪。。。。。。”大力士单手拔剑,可是怎么也拔不起来。
“怎么了,快拔起来啊,大力士连把剑都拔不起来吗?”
大力士搓了搓手掌心,双手紧握剑柄,使劲儿向上拔,可是剑就像是被镶嵌在地上的塑雕一样,一动也不动。
“嘿,真邪门,我还不信了我!”大力士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往上拔,不多时汗水便沁透了衣衫,可是剑却依旧纹丝不动。
“哎哟哎哟,怎么搞的,忒邪门,这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怎么这么沉啊!”大力士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喘气地说道。
“呵呵,我这玄铁重剑要是能这么轻易让你拔起来,那五两银子就真是太便宜你了。”
“就是就是,我就说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得到,除非上天眷顾,掉下馅饼给你。”
“快下来吧,你不行了,快让给别人吧,人家还要试呢。”
“哈哈,不急不急啊,一个个来。”
正说间,那清妍响亮的声音再度响起:“喂,碎大石的,我有话跟你说!”言语中略显怨愤之意,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位在街上舞剑的少女。
“怎么啦?”那汉子一脸疑惑地望着少女。
“你!——真不要脸!为什么来抢本姑娘的生意?”少女诘问道。
“我怎么抢你生意了?小姑娘你可别随意诬赖人啊。”
“可不是么?”少女振振有辞:“本姑娘刚才耍剑耍得好好儿的,大家也都看得津津有味,你一来,大家都跑光啦!我还怎么卖艺赚钱啊?搞清楚,这是本姑娘的地盘!”两只脸颊活像两个熟透了的蜜桃。
“呵呵,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谁都没说这街道是你们家的呀;再说了,我也没有强迫大家都要来啊,是大家自愿凑热闹,大伙儿说是不是啊?小姑娘,你我都是跑江湖的,大家卖艺都是图混一口饭吃,全靠自家本事,怎么能说我砸你饭碗,抢你生意啊?”
“你!不可理喻!看招!——”少女单手一扬,一枚小石子飞出,但见眼前人影闪动,一人一跃而出,石子正中那人面庞,那人随即捂着脸蹲了下去;一物从宽大的袍袖中跌落而出,“啪”的一声,摔成粉碎,清悦之音萦绕耳畔。定睛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夏侯公子出手相拦。
“哎呦——”夏侯瑾轩疼得嘟囔道。
“少爷,没事吧?!伤到哪儿了?”吉福大惊,与另一名侍从急忙冲上前去伸手相扶。侍从慢慢扶起夏侯瑾轩,仔细地察看他的伤势;吉福从兜儿里掏出手帕,攥紧手帕的一角,轻轻地擦拭着微微泛紫的伤口,朝那少女粗嚷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是谁么?这是夏侯家的少主!怎么不长眼睛,随意出手伤人!”
“啊?!是夏侯家的少爷啊!”
“喔喔,我看看,果然啊!”站在人群后的路人都迫不及待地向前拥挤,邻里四方一片哗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哇!那大哥哥穿得好华丽啊!”
“可惜啊。明明那么一张英俊的小白脸,现在却长出了一个紫包,哈哈哈~!”
“哎呀,毕竟还是黄毛丫头,涉世未深,难免不会惹出麻烦。”
“看吧,这回闯大祸了吧,夏侯家可是不好惹的呀。”
“我。。。。。。”少女自知闯的祸可能不小,怔怔地站在原地,两手十指交错摆弄着,默默低头不语;忽然俏脸一扬,冲着汉子喊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能扔石子么?我能误伤这大少爷么?”
“扔都扔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啊,这么不懂规矩!”吉福嚷道。
“吉福!切勿鲁莽,没伤到别人就好。”夏侯瑾轩拾起碎块,叹息道:“只是这玉,唉。。。。。。”
众人这才注意到,适才掉落地面的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坠。羊脂白玉又称“白玉”,“羊脂玉”,为软玉中之上品;玉质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状如凝脂,结构致密,坚而不脆。相传佩带此玉既能起到装饰作用又能达到健身效果,还有“如意,吉祥,平安,长寿”之意,极为珍贵。古代相传“白璧无瑕”既指该玉。
夏侯瑾轩心中痛惜,想道:“这玉坠乃皇甫兄所送,当初赠予我时曾嘱咐我好生保管,我当时也爱不释手,谁想这才送过来没几天,便。。。。。。唉”,复又念道:“假若皇甫兄知道此事,他定会大发雷霆吧?”
吉福在身旁劝道:“少爷,我们马上把这两个歹人带回夏侯府,让门主重重地惩罚他们!再送到官府去,让他们呆个十来天!”
汉子摆摆手,连忙辩解道:“喂喂,这可跟我没关系啊,东西是她扔过来的,白玉是被她砸碎的,我是什么都没做啊。”
“这玉。。。。。。很值钱么?要不要不。。。。。。”少女低声问道,随即又跑到汉子的身旁,向夏侯瑾轩大声说道:“要不我们赔给你!”
“哎你这小家伙——”汉子望着少女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拉上我?”
“当然跟你有关系!”少女义正严词说道:“该被砸的是你,这位大少爷从中阻拦,我才砸到他的。”
“好了,两位不要再争”面对争得面红耳斥的少女,夏侯瑾轩摇了摇头,道:“此事就此作罢。只是。。。。。。这位姑娘,今后还请你多加注意,碎玉事小,万一伤到他人就后悔莫及了。”
“诶?不用赔了吗?”少女吃了一惊。
“不用了。好了吉福,我们走。”说完,夏侯瑾轩转身便走。
“哎哟,吓死我了”汉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长舒一口气道:“那玉看起来挺值钱的。”
吉福怒道:“什么叫看起来挺值钱?本来就很值钱!还赔钱,你们赔得起么?像你们这样的就算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吉福!不得无礼!”
“等等!”少女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你们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这样的?小瞧人是不是?说,多少钱,我们赔给你!”
“姑娘,在下侍从若有得罪,还请见谅。只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此玉色如截脂,温润剔透,在羊脂玉中也属上品,价值确实不菲。姑娘你。。。。。。实在难以赔付。”夏侯瑾轩不紧不慢地说。
少女听了这话,更是心头火起,眼前的这位少爷自视家庭阔绰,家产丰厚,虽不为一玉之损而斤斤计较,但神态之中,言语的弦外之音自是认为自己地位低下,生活清贫,因而看不起他们这般的江湖浪子,流落艺人,自视清高,心中实在不平。这少女性格本就倔强,从小开始跑江湖,饱受洗礼,更不愿欠人情面。说道:“你说个价,我哪怕是砸锅卖铁都要给你还上!”
夏侯瑾轩摇了摇头,兀自向前迈了几步,说道:“此事我已说过不再追究,还请姑娘别再纠缠此事。”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两位侍从紧步跟上。少女狠狠地一剁脚,咬牙切齿地朝他嚷道:“以为是大少爷就可以摆架子啊?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别狗眼看人低!真是混帐混帐混帐——!”汉子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肩头,说道:“要我说,人家都说这事儿不追究了,我看就这么算了吧。”
“可我偏偏咽不下这口气”,少女依旧忿忿不平:“不就是一块破狱坠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给他陪上了,他就再也不敢瞧不起我!”
“哈哈哈~”汉子仰天大笑,拍了拍少女的后背,说道;“姑娘家的面子就是薄,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反正不在乎这个。小姑娘,我们相见也是有缘,我这儿有一个红葫芦,这就送给你留作纪念吧。我先走一步啦!”
少女接过酒葫芦,赶忙叫住他:“站住!你想上哪儿去?”
“怎么,还有事?”汉子正待要走,随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废话少说!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吗?”少女把酒葫芦系在腰间,拉拽着汉子的衣襟,说道:“你跟我来!”说完,便像一条机灵的小鱼溜转到他身后,双手推着他那厚实的背:“快走快走。”
“什么?喂,别推我啊,我们这是去哪儿啊?诶——,你一个小姑娘家,这样在街上的影响可不好!哎呀,我不去,我不去啊——!!!”
“嘴上还这么罗哩罗嗦的,快点走啦!”少女拼命把他往前推着走。
“不要啊~喂——!我说。。。。。。”
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围观路人的视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