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她
我算是好好地领教了一把什么叫做“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在论坛上伪装成简素纯的狂热追求者，大肆发帖求电话、求寝室、求常出没地点、求关系亲密者联系方式，虽然点击数千跟帖上百，但折腾了整整一天愣是一无所获。当我宅在寝室里吃第三桶泡面的时候，终于死心了，还是耐心等待周二晚上的课比较切合实际。
在星期一晚过了零点之后，室友鼾声四起的黑暗里，我把自己想像成一个裹在被窝里的毛毛虫，却是翻来覆去杳无睡意。
就在我极度烦闷地不知第几次按亮手机屏幕看时间的时候，它震动了起来，一个陌生号码发了短信给我。
安卓机的特点是收到短信后，会把字幕放在通知栏上一行一行地滚动，只要屏幕亮着就能很方便地读到内容。
第一行：猜猜我是谁？
就在我暗骂怎么又收到垃圾短信的时候，后面的字幕让我彻底傻眼了：
第二行：登登登登！——A大传说中
第三行：才貌双全的女神简素纯粉墨
第四行：登场！
我连忙回复：真的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她：问你的辅导员啊。回复这么快，你该不是因为明天就要再见到我，兴奋得睡、不、着、觉、吧？
被人猜中心思会让我非常不爽，即便她只猜对了一半也一样。
我：没有的事，我半夜打游戏，雅兴都被你搅了。
她：断电这么久了，你的本本什么牌子？续航力这么强。
“不说这个了，其实我有事找你……”新短信正编辑着，手机忽然又震了起来。
她：经过了上次的治疗，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心理正常点了呢？
我倒抽一口冷气，按退格键把短信删掉重写。
手机震动。
她：你的大脑隐瞒的东西，可能会在梦中出现哦。
我僵住了，尽量使自己用力握紧手机以免它掉落，恰好按在退格键上的手指让新写的短信付之一炬。
我：是，我做梦了
句号都来不及加，以这条回复终结了她的喋喋不休，我紧接着以最快速度写道：
我：我以第三视角“他”梦见了大概是高中时候的事，梦里出现了一个老师，教我中国画的老师。
毫不迟疑地，我没有告诉简素纯梦里另一个人的存在，我没有理由地认为那无关紧要。
她：我就说你应该学过中国画，那个梦跟你的记忆有什么相同或不同吗？
我：我不知道，因为我根本不记得我有学过中国画！
她过了好久才回复：有意思，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那我们来分析一下梦境，比如对话？
我：不行，我忘记那个老师说了什么了，他好像只说了一句话。
她：那很正常，但即便你只记得百分之九的内容也足够我挖掘了。你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她：那跟你一起学画的同学说了什么？
我怔了一下，还是决定隐瞒：没有同学，我一个人跟老师在他家里学中国画。江南水乡式的房子，只有我跟他。
不知为什么，本该是谈兴正浓的简素纯沉默了。过了好久——时间长得连我这个失眠者都开始有了睡意，手机才又一次震动起来。
第一行：想像了一下，你梦中的场景
第二行：应该很美，但总觉得似乎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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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这么无聊！我突然觉得之前认为简素纯敬业纯粹是个假象，她到底还是在拿我寻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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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行：了什么。对了！就是那个
第四行：——请原谅我的个人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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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特地另起一行我也一点都不好奇！看到这里，我果断按下锁屏键掐灭了暗夜里的这点亮光，但还是慢了一步，一个字已经死死地钻进了我的眼球中，那让我的手指立刻又按亮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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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行：她
字幕滚动。
第六行：她和他
字幕滚动！
第七行：他的她
字幕滚动！
第八行：必不可少。
字幕滚动，消失……
呆滞了几秒钟后，我飞速披衣下床，来到阳台关上门，拨打简素纯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冷静一点，廉非彦！那只是小女生的爱情幻想，她是偶然说中的，关机也只是恶作剧！
我很乐意接受这个解释，但简素纯的最后一句话分明又让我接受不了。
“必不可少。”
平平淡淡的陈述句，像征着必然。
尽管感受不到任何困倦，我还是强逼着自己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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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她和他
他的她
必不可少。
颇为宽敞的厅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阳光带着干净的气息透进来，与袅袅升起的香茶水汽混在一起，让人心情愉快。
像是之前被她提问了一样，他轻轻笑了笑，将茶杯放下，静静地说：“我这人虽然不贪玩，但同样没兴趣学习——或许相比较而言会比贪玩的人费在学习上的时间还少。父亲的一个同学是教美术的，他当过我的家教，并认为我在国画方面很有天分，就推荐我来这里了。父母也觉得要真指望我考上二本还不如让我做特长生得了，这就是全部理由，你呢？”
她细细地啜了一口香茗，然后用茶壶给两人续上水，怕生似的小声说：“我……我、我其实是本地人，老师是爸爸的好朋友。”
“就这么跟着学画了？那一定是很有天分。”
“哪里。”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声音还是小小的，但已经流畅很多了，“其实我主要是因为中国画与我喜欢的东西相通，才会去试着去学的。”
“相通？”
“嗯。”应该是谈到了喜欢的东西的缘故，她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中国画讲究境界之美，写意上的追求远大于写实，留白的手法也大有学问。老师也说，中国画不是通过视觉来打动人，是通过感受。”
“难怪我那幅几乎可以用‘千树万树梨花开’来赞美的绝品会被老师贬得一文不值，原来如此啊！领教了。”
“不会的啊，其实我觉得你画得很好……”
“不用紧张，我是真的认同你说的话，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凡事都有个准则，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中国画的评断准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了。只不过我这个人对于准则……似乎骨子里就有一种天生的叛逆，所以尽管我知道成绩好周围的人才会说我有前途，我也没有发奋的打算。”他像是在自嘲。
“叛逆……”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
“对了，光扯自己的事了，你还没有说完的吧？请问你喜欢的、跟中国画相通的是？”
“嗯……那是……就是……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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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梦中惊醒，绝对黑暗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到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下“心理学”三个字，确认保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