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说,你就是哈努尔,我以后的怒忽热?”
9岁的女孩比起6岁的男孩,高出了近一个头。
我趾高气昂的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内心的失落情感不言而喻,很不客气的伸出手去,推了男孩一把。
男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我,眼中的水汽渐渐的浮了上来。
“哼!果然和你那个没用的额吉一样,软弱的孬种。我要去和阿爸说,我,嘎尔迪,以后要嫁给草原上最强壮的男人,才不要嫁给你这种货色!”
我蔑视的看着这个一直坐在地上的男孩,就等着欣赏他大哭时的狼狈模样。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男孩并没有哭泣,他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即便是双眼中已经盛满了泪水,也倔强的不愿意轻易落下。
“不准说我额吉的坏话!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孬种,我会让你知道的。”
“哈哈!”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啊,大言不惭。”笑得差不多了,我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像看着一只待我猎杀的小鹿一样。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拿出点本事让我看看,别到时候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在这片草原上,谁不知道我——嘎尔迪的大名?
6岁生日那天,阿爸带我去马场,让我自己挑选一匹良驹,说是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在马场中兜兜晃晃,转了整整一圈,把每匹马都看遍了,就是找不到中意的。
“这不是帖卢老弟嘛,带着嘎尔迪来挑马的?”方土那真可汗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簇拥下来到马场。
“是啊,可汗,我们这些草原儿女怎么能没有一匹好马呢?可是嘎尔迪她呀,没有能看得上的。”
我的阿爸帖卢是可汗的挚友、军师、头脑,在鞑靼中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尊崇。然而面对我,他唯一的女儿,阿爸只是耸了耸肩,无奈的笑着。
“哈哈,嘎尔迪挑匹马都这么挑剔,看起来,以后哈努尔要入她的眼,可得要费一番功夫呢。”
“哈努尔继承了可汗的血脉,必是不输于任何人的英雄。”
我拉了拉阿爸的手:“哈努尔?”
“哦,对了,嘎尔迪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我和可汗说好了,哈努尔就是嘎尔迪以后的怒忽热?”
“什么是怒忽热?”
“就像我和你额吉一样,我就是你额吉的怒忽热。”
我的额吉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她坐在草原之上一展歌喉,会引来苍鹰为其伴舞。阿爸总是陪伴在额吉左右,拉着悠扬的马头琴,以琴声诉说其款款深情。
我眼前浮现的场景慢慢变了样,轻歌曼舞的成了我的身影,而那个拉着马头琴的人,却隐在云雾之中,看不真切。
哈努尔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他应该有着俊朗的外貌,或许力大无比,能轻易的抬起一只羊、一匹马,甚至是一头牛,或许是和阿爸一样智勇双全的人,带领着我们鞑靼东征西伐,一统中原……反正,我的怒忽热一定得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才对。
“可汗,马牵来了。”
侍卫的声音打断了我飘忽的幻想,几名大汉硬扯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了我们面前。
“阿爸,我要这匹。”
“这匹?嘎尔迪,这可是刚刚捉来的野马,你可骑不了。”可汗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不服气的扬起小脸,直视着可汗,竟然是一步都不肯退让的样子。
“哈哈,可汗,难得有嘎尔迪中意的,要不就让她试试。”
“可是,嘎尔迪还年幼,也没有驯过马,这么做太危险了,可是会受伤的啊,帖卢老弟,你就不怕你的心肝小宝贝受伤吗?”
“我不怕!”不等阿爸回答,我用高声的呐喊,表达了自己的信心。
阿爸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可汗,一种从容不迫的威压就从这淡定的笑容中渗透了出来,可汗看了我们父女二人一眼,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唉,嘎尔迪的眼光太厉害了,这是匹难求的汗血宝马,还没成年,我原还想自己训来做专属战马的,如今倒是便宜了嘎尔迪。”
我走到马前,马儿头细颈高、四肢修长,饱满优美的线条倒映在我眼中,光洁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耀着水波一样的光泽,让我心中欢喜之情更甚。
我抬手想摸一摸马的鬃毛,它毫不客气的高高扬起脖颈,长长的睫毛下,一对大眼中,可以读出毫不掩饰的愤怒与厌恶。
看到它这样的抵触心态,我仰头大笑。越是难训的烈马,越有征服的乐趣,不是吗?
我敏捷的跳上马背,马儿自然是暴跳如雷,大力的挣扎着,竟然甩开了几名大汉的遏制。
它高举着前蹄,身体竖直,甚至可以说是向后仰去,让人怀疑整匹马就要跌倒,压在了我的身上,然而,它很好的稳住了身形,我也紧紧的抱住了马脖子,没有如它所愿的被甩下来。
它在马场中狂奔乱叫,我的手一刻都不敢松懈,马儿的后蹄踢起了拳头大的土块,砸到了我的脸上,有一些疼。不过我完全不在意这些痛楚,只感到马背颠簸,好像要把我的五脏六腑全部震出来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声嘶力竭,低垂着头,迈着轻灵优雅的步伐,慢慢的在马场中踱步。
我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阿爸赞许的笑容。阿爸的笑容给了我更多的勇气和自信,我松开了环抱住马脖子的双手,高高举起,不断的向阿爸和可汗摇晃着,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