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头发又黑又顺,真让人羡慕。”
春来的小手上拿着一把桃木梳,轻柔的梳理着我倾泻而下的长发。
春来是林恕安排来侍奉我的贴身丫鬟,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时时刻刻透露出一股机灵劲来,十分讨我欢喜。
看着她俏皮的样子,我就想起了彼时无忧无虑的自己。
算来,如今我在这重华宫内已经住上了十日,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长青剑一直摆在屋内的剑架上,只是我一直不曾碰过。
“有么?”我把玩着自己的青丝,只感到冰冰凉凉的带着一丝寒意。
“姑娘还是用那支竹簪子么?”
“嗯,我喜欢这个。”我的目光移至那支阿竹亲手为我雕刻的竹簪上。
“姑娘真是奇怪,太子殿下明明送来了那么多精美贵重的步摇、华胜,可偏偏没有能入姑娘眼的。”
春来的手停住了,双眼紧紧的盯着梳妆镜前,一个黄梨木制成的盒子,盒子中五光十色的摆满了首饰。
我随手拿起一件来,黄金铸造而成的凤凰纤毫毕现,根根尾羽上都镶嵌着十来颗米粒大的红宝石,色如鸡血。
“金银珠宝虽好,不是自己的,总觉得不够喜欢。”
“春来不明白,这些怎么就不是姑娘的了?”春来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费力的思索着。
我回过头,拉住了春来的小手,淡笑着:“春来若是喜欢这些玩意儿,那就拿去和几个姐妹们分了吧。”
“姑娘使不得,那些都是太子殿下送给姑娘的,奴婢不敢要。”
“你都说了,这些是太子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就当我赏给你们的,没关系的。”
春来扭扭捏捏的接过了盒子,又抬头仔细的看了看我,一脸献媚的笑容。
“姑娘大病初愈,气色不太好,若是能上点胭脂水粉什么的,定然能倾国倾城。”
“是么?”我又回过身,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皮肤白的都有些透明,隐隐能看见皮下的青筋,我抬手揉了揉脸颊,比起以前来是有些瘦了。
“我不懂那些,春来,你帮我弄吧。”我不是不懂,只是不愿用这份心思。
一番捣腾,春来看着自己的杰作,乐得屁颠屁颠的。
“姑娘长得如此貌美,难怪把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的,料想用不了多久,春来就该改口叫娘娘了。”
“祸从口出,这话是你能说的么?人心隔肚皮,若是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定然会引出一些事端。即使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也保不准隔墙有耳,你可知错。”
我言语严厉,在这鱼龙混杂的东宫之中,也只有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容身了,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身处皇宫之中,料想白骏卿也不会明目张胆的随意要了我的性命。
林恕是越国的太子,我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他,达成我报仇的目的。白骏卿一日不死,我又怎么能在这东宫之中被一些奸邪小人所陷害。
“春来知错了。”春来立刻惶恐的跪倒于地。
我轻轻的将她托起,柔声道:“知错就好,你也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下跪,我既不是他们父母,也不是神,老是这么被人跪着,我可受不起。更何况,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你这不是要折了姐姐的寿么。”
春来闻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姑娘真是个好人。”
我心中算了算时辰,快到退朝的时候了:“我们去庭院中吧。”
“姑娘这是在等太子殿下么?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才让你注意言行,你怎么这就忘了,小丫头真不长记性。”
崇敬殿前的银杏树下摆着一架秋千,我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着,仰望着光秃的枝桠,透过枝桠,能看到秋日澈蓝的天空。
远处传来秋雁的悲鸿,它们这是准备跋涉去南方过冬了吧,不知道阿竹现在怎么样了。
我又低下头,审视着这座将我围困的精美牢笼。
皇宫内的建筑果然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黄色琉璃瓦,紫檀雕画门都宣告了它非同寻常的高贵地位。前院正殿为崇敬殿,殿内匾书:“乐善堂”,字迹苍劲有力,后院正殿即重华宫,目前我正居住于西室之中,重华宫左右还有配殿。
没让我等太久,一身杏黄色蟒袍的林恕,没有带随身的宫女侍卫,跨过重华门,缓步向我走来。
“太子殿下。”我从秋千上站起,对着林恕屈膝行礼。
“和你说了多少遍,你我之间不必那么生分。”林恕将我托起。
“民女身份低微,能得太子相救已是几辈子的造化,又怎么敢如此无礼。”
“我倒是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叫我一声林大哥。”
“敢问殿下,民女以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林恕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抬眼看向高远的蓝空,似是在回忆十分久远的往事一般。
“原先你也是一个活泼豪放的性子。你我皆因一场误会相识,初次相遇,你就真诚视我为知己,没有这深宫之中,朝堂之上的九曲心肠,光明磊落。”
我低着头,默默的听着,也不过是半年前的事,如今却恍若隔世。
“你为我跳了一支杏林春雪,彼时的我惊为天人,如今想来依然历历在目。我曾经连着一个多月都在那片杏林中等你们,然而你们却再也没有出现。”
“原来以前的我是那么一个洒脱开朗的模样,难怪如今让殿下失望了。”
林恕从往思中回过神来,仔细的盯着我的面容:“你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我左右看了看,有些不解,随后又恍然大悟,露出个妩媚的笑容。
“殿下是指我施了胭脂么?春来说,我这样漂亮些,那殿下说,我好看么?”
“粉黛不过是些凡夫俗子的装饰,你不需要那些。”
我掩住唇角轻笑两声:“呵呵,谢殿下的夸奖。”
他又将目光移至我的腰间:“你还带着这个?”
我右手托起那个白色的小瓷瓶,左手快要抚上那一片暗褐色时,硬生生的停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这个瓷瓶就万分心痛,然而却又无法将它丢弃。听说,我曾经中过毒,正是这个瓷瓶中的解药救了我的性命。我猜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我才会对这件物什如此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