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儿,宁哥哥呢?”
雪球儿闻言,耷拉着脑袋,低低的呜咽了两声。我浑身冰冷,比起昨夜毒发时,更让我难以承受。
耳边又响起宁慕尘的那句“我舍不得啊。”这大概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情话了吧。
“真是个木头,就算你是白家的人,就算你武功再好,这解药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你拿到,这毒又不会要我性命,我们这样过日子不好么。”
大颗大颗的水滴掉落至我的手背上,我一边胡乱的抹着脸,一边大笑着说:“哎,瞧我这个笨蛋,怎么哭了,宁哥哥说不定只是放牧去了,或者是去真定城给我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了,好好的,我哭什么呢。”
下一瞬间,我就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窜出了穹庐。
“萨仁!给我匹最快的马,快一点。”
萨仁显然被我锥心泣血的模样吓了一跳:“凤仪,你怎么了?”
“我要最快的马!”
我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好像要把心脏也吼出来,萨仁禁了声,她带我来到马场中,牵来了一匹枣红色的马。
“这就是我们这儿最好的马了,不过性子有点烈,除了赤那,还没人能骑上去呢,凤仪,你……”
萨仁口中吐出的任何一个字都没有进入我的耳朵,我一把夺过缰绳,立刻就翻身上马。
枣红马高高扬起前蹄,嘶鸣起来,我勒紧缰绳,稳身于马背之上,枣红马见未能将我成功甩下来,又原地跳跃颠簸起来,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此时我哪有什么耐心玩这驯马的游戏,我手成利爪状掐住枣红马的气管,怒吼道:“不服我,那你就去死吧。”
枣红马这就低下头,鼻子里喷出热气来,踱着小碎步,摇了摇脖颈间的鬃毛。
见它安静下来,我一夹马腹,不理会一脸震惊的萨仁,催促着枣红马赶路。
“驾!萨仁,帮我照顾好雪球儿。”
两天内,从盆地到真定,从真定到京城,我日夜兼程。
还未到达国师府,枣红马两只前蹄一折,竟直直跪倒在地,它口吐白沫,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远远的就看到国师府内火光晃动,一片嘈杂喧闹之声,我不敢有任何停顿,不顾自己不吃不喝的赶路,整整两天没有合过眼,也不顾自己已然没有了内力,手中握紧长青剑,直奔国师府而去。
那个人正在火光中等我。
“什么人!”
国师府外围着不少鞑靼士兵,我用精巧的剑式逼退了不少人。
可一把长剑接下了我的剑招,剑刃相撞间,将我手中的长青剑震飞出去,士兵们一拥而上,将我团团围住。
“凤仪姑娘?”
声音有些熟悉,我抬眼看了过去,来人手持长剑,正是林恕。
“林大哥,救救宁哥哥。”
“宁哥哥?”林恕收起长剑,皱了皱眉,不再多看我,抬步向国师府内走去。
“来人,把她带回重华宫好生照看着。”
我这才注意到林恕一身华贵的黑色长袍,以金丝绣着四爪蟒,忽然明白了什么,我仰头大笑。
“哈哈,我一定是疯了,竟然求当朝太子救宁哥哥。”
我将自己隐藏于一片阴影之中,就好像宁慕尘也藏身在这里,只是我看不见他罢了。
紧锁了一天的木门打开了,林恕还是身穿那套黑色的蟒袍,他慢慢的走进黑暗的殿内,环顾了一圈才找到我。
“我到场时,刺客已经被诛杀,我已经命人将他好生安葬。我虽然不知道凤仪姑娘和刺客有何瓜葛,但他至死一直紧握着此物,我想这应该是凤仪姑娘所需要的。”
他一抬手,几名宫女太监鱼贯入屋内,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我慢慢的从阴影中走出来,双手捧起瓷瓶,白色的瓷瓶上黑褐色的血迹触目惊心,我又回想起他的那句“我舍不得啊”,回想起我们一起舞剑的场景,回想起逃亡时他对我百般的照顾。
我以为我会再一次泪流满面,然而并没有,我的泪早已经流干。
“我看凤仪姑娘也有些累了,就请姑娘先在宫中修养几日。”
我将瓷瓶捧在掌心,慢慢的又退回阴影之中,流干的又何止是我的眼泪,我的三魂七魄也在一丝一缕的抽离,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副躯壳罢了。
宁哥哥,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玩。
“姑娘,别呆在这儿了,到床上歇一歇吧。”
“姑娘,你吃点东西,喝点水吧,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太子殿下驾到。”
“恭迎太子殿下。”
“起来吧,她这样多久了?”
“回殿下,自昨日起,姑娘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
“凤仪,如果那人真的是你朋友,那他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你现在又何苦作践自己呢?”
“唉,罢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明天再来看你。”
“姑娘,奴婢求您珍惜一下自己的身子。”
“太子殿下。”
“一帮没用的废物!她今天若还是不吃不喝,明日我便要了你们的狗命,听见没!”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姑娘,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吧,求你了。”
“太子殿下。”
“你们都下去吧。”
“谢殿下。”
“三天了,你到底是要闹哪样,若是你那么想去陪他,这就是你的剑。呵,怎么不接剑?怕了?那就给我好好活着,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做给谁看,让我心疼你么?”
“你看着我!”
林恕伸手扳过我的双肩,想让我正视他。
我眼前一黑。
“笋儿,发什么呆啊?”
耳边竟然传来阿竹温柔的话语,我慌忙回头,睁大了双眼,呆若木鸡。
“怎么了,哥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我和阿竹并肩坐着,面前有一堆篝火燃得正旺,火上烤着些鱼和野鸡。火光给阿竹白玉般的面容染上了柔和的暖意,此时他正面带浅笑,宠溺的注视着我。
我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哥。”竟是无比的干哑难听。
“笋儿,发生什么事了?哥在这儿呢。”
阿竹手忙脚乱的抹去我无声滑落的泪水,笑容瞬时就不见了,眼神中透露着无比担忧与困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