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想吃糖葫芦。”
“好,哥买给你。”
“哥,你不吃么?”
“男子汉大丈夫吃什么糖葫芦。”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竹揉揉我头顶的发。
“哥,我想放花灯。”
“好,哥买给你。”
“我不要买的,我要那盏。”我指着前方不远之处。
层层叠叠的人群之中,小摊老板高声吆喝着:“猜灯谜嘞,猜灯谜嘞,一人2文,全部猜对就有花灯一盏。”
“好,笋儿等着哥。”
第一盏灯上写着:充耳不闻无话讲——打一茶叶
第二盏灯上写着:从此君王不早朝——打一人物
第三盏灯上写着:七品小官断错案——打一食物
第四盏灯上写着:有言在先寸土不让——打一字
阿竹缓步走过所有花灯,来到小摊老板面前,施礼曰:“不知谜底可否是龙井、卧龙、芝麻糊和诗这几样?”
小摊老板满脸惊讶神色,高呼:“呀,这位公子好生了得啊!”随即拿出一盏花灯:“这花灯便是公子的奖品了。”
他一转眼,又看见在阿竹身边眉开眼笑的少女,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得补充了一句:“二位只要在这花灯上写下愿望,再放飞天际,就能让天上的神仙看到,神仙就会满足二位的愿望。祝二位心想事成。”
寻了笔墨,在一僻静之处,我和阿竹分立于花灯两侧。
我手里拿着毛笔,思索了一番正欲提字,又像想起了什么,作出凶狠状威胁着阿竹:“不许偷看。”
“我不看你的,你也不准来看我的。”
点燃灯烛,花灯缓缓的飘上了天空。我们目送着花灯越飘越高,清晰的看见花灯这侧是我写的:竹笋永不分离,而花灯那侧是阿竹提的:愿笋儿永世安康。
直到最后,花灯真如溶入了夜空一般,化作了天上的一颗繁星。
我们依旧保持着仰望的姿势,没有其他动作。
我有些情不自禁的说:“哥,以后的岁岁年年,我们都这样放一盏花灯好吗?”
阿竹张了口,还未来得及发声。
“赵公子,赵姑娘,是你们么?”
我和阿竹一起回头,只见白雨洛身着华服,脸上涂抹着淡淡的胭脂,肤白如脂,眉似远山,红唇皓齿,发髻之上金步摇,玉华胜,身边随侍着两名丫鬟。
在陇瑾城,她一身浅绿色袄裙清新如风,而如今,她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白雨洛么?
“是白姐姐啊,好久不见。”我一边和白雨洛打着招呼,一边用肩膀顶了顶赵竹。
“白姑娘,别来无恙。”阿竹上前一步,对着白雨洛作揖。
白雨洛看着阿竹的表情有些复杂,既是无限惊喜,又显得伤感万分。她移开了目光,片刻之后又直视过来,嘴唇蠕动着,未出声却似乎正在讲述千言万语。
见此状,我伸手一指人群攒动之处,俏皮的对阿竹说:“那里好像在舞狮,我过去看看。哥,你先和白姐姐聊着,我过会儿就回来。”
没等阿竹回话,我便撒开脚丫子跑了开去。
我没有去看舞狮,只是站在不远处的一座桥上看着阿竹和白雨洛。
这座桥上没有悬挂花灯,在一片繁华之中被遗忘了一般的冷清,而那二人身处于一片灯海之中,灯光模糊了二人的轮廓,只看见女子婷婷玉立的身影又上前一步,与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靠得极近,正可谓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二人正在说些什么呢?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刻骨相思,还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山盟海誓?我猜测着,内心之中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又见白雨洛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交给了阿竹,阿竹伸手接过,这一剪影竟让我有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错觉。
仅仅是刚才,我还在花灯之上提字:永不分离,而此刻,我却只能在桥上看着那二人。
我不自觉的渐渐握紧了自己的双臂,无力的蜷缩在桥栏之上。
他是我的哥哥,终有一天,他会牵起别人的手,即使那个人不是白雨洛,也会有张雨洛,王雨洛得到他全心的宠溺与爱护,被他视若珍宝。他们举案齐眉,生儿育女,但是那时候的我呢,我又在哪里?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阿竹的情愫已经超越了对兄长的敬爱之情,那是一种不被世间容忍的情感。阿竹若是明白了,定会讨厌我,远离我的。
我又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苦笑着。
老天爷啊,我该认为你对我是过于仁慈的还是过于残酷。如果你是仁慈的,又怎么会让我和阿竹这般才貌卓越的男子生为亲生兄妹?这血脉亲情是我永远不可能打破的枷锁。如果你是残酷的,我又该怎么感谢你?整整15年来,阿竹视我为掌上明珠,对我关爱倍护,我与阿竹间的羁绊与扶持,只怕正是白雨洛苦苦追寻也未曾得到的啊。
一对男女经过此桥,男子风流倜傥的,怀中搂着小鸟依人的女子,二人郎情妾意,竟然没有察觉到在桥边黯然神伤的我,就是那么不经意间的轻轻一撞。在这寒冬腊月,我落入了的河水之中。
记得上次落水,我大呼着救命,结果池水不过是及腰。现如今,河水冰凉刺骨,我竟然没有一丝挣扎,一种绝望的念头像缠在我脚踝处的巨石,缓缓将我拖入河流的最底层,我根本无力挣扎。
如果就那样让我独自看着最敬爱的阿竹,把别的女子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渐渐离我远去,倒不如现在这般沉溺于河底,一了百了,至少在奈何桥边,我的记忆中,我还是阿竹最重要的人。
意识离开身体前,一只和河水一样冰凉的手牢牢抓住我的手腕,拥我入怀,缓缓向河面浮去。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阿竹憔悴的面容。
他看见我醒了,惊喜的神态不言而喻,连忙起身:“我去把药拿来。”
孙大娘站在炕头,看着阿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回过头:“傻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
我只是虚弱将头转向墙,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