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的女孩出现在雷哲门前。一个仰着头,一个低着头,两人四目相对。不知过了多久,雷者感到脖子有些酸疼后,才侧过身,姗姗邀请道:“请进吧。”
女孩低着头慢步走进房间,随着“咚”的一声低弱闷响,雷哲轻轻关上了门。
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表情平淡的雷哲,静静的望着女孩一言不发。虽然他很疑惑女孩为何会现在找到自己,但经过这十几天的磨砺,他已经学会了适应寂静以及耐住性子。
女孩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双腿紧并,相当拘谨的坐在木床边沿。栗色的长发在她胸前不时晃荡。女孩抿起嘴、咬着下嘴唇,目光不时在雷哲身上与面前的地板之间来回扫视。一副不知所措又有些略显忐忑的神情。
良久,女孩终于鼓起勇气,用尽全身的力量小声问道:“那个,请问...”
“嗯?什么?”雷哲见女孩开口,迫不及待的问道。
“没...没什么。”最终,女孩还是选择回归沉默。
又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有些犯困的雷哲站起身,伸着懒腰走到床边,打着哈欠开始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我该休息了,所以...”
女孩轻轻念头,站起身慢慢走到雷哲身边,半弯着腰伸出略有些颤抖的手帮雷哲解开衣服的扣子。
雷哲有点惊讶。同时心中暗想:大城市,果然不一样。在大城市住店,居然还有人伺候睡觉。虽然这种感觉有些怪怪的,但他没有出声询问,在他骨子里的那一丝虚荣,不愿意女孩把他当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
脱得只剩贴身衣物的雷哲,被女孩小心翼翼塞进被窝里。迟疑片刻,女孩转过身开始解自己上衣的扣子。一件件带有幽幽清香的衣物,顺着那双白皙而修长的双腿滑落到地板上。最后,同样只剩贴身衣服的女孩钻进雷哲的被窝里。
钻进被窝的女孩没有看雷哲,而是与他拉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她只是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的望着顶棚,时而变换的脸色。让人猜不出她内心深处都在想些什么。
相较于女孩的紧张、拘谨、惴惴不安以及患得患失的感觉,雷哲却显得相当放得开。他毫不犹豫的一把抱住女孩,然后如同八爪章鱼般,盘在女孩身上。
小孩子往往喜欢大人陪伴入睡,因为休息时,有人陪在身边会有一种安全感。雷哲小时候喜欢抱着老爹入睡。但大约在不到四年前,老爹似乎染上了一种怪病。患这种病的人,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入睡后会说梦话以及有严重暴力倾向。那时,年仅七岁的雷哲,在一盛夏之夜,被睡熟的老爹打的鼻青脸肿,并一脚踹下床之后。就再也没享受过这种让他内心倍感温暖的感觉。当然,老爹的怪病是真真切切的,而并非托词。因为事后恼羞成怒的雷哲,把老爹连带着铺盖顺着窗户扔到了屋外。直到第二天早上,老爹才发现自己在外面睡了一夜,害得他还一直怀疑自己得了梦游症。因此,做英雄不是无理由的,没有小时候的臂力惊人,哪能成就未来康庄广阔的英雄之路?
大城市的服务概念果然不一般。时隔四年的温暖感觉又回到了身边,雷哲闭上眼,紧紧抱着女孩,小脑袋在她的肩头来回蹭了几下,然后嘴角挂着一抹幸福、怀念的微笑开始入睡。
在雷哲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女孩吓了一跳。本能暗示她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但理智却告诉她,这是她的命,她必须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当雷哲的小手攀上她的胸前,当她预感到自己的衣服马上就会被这只手撕开揉碎的时候,一切却又重新回归了平静。小小的屋子内,只剩下雷哲平缓而均匀的呼吸声。
眼泪顺着女孩的眼角淌到脸上。一切事情都有些出乎她的预料,她有些不知所作,除了无助的哭泣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而她自己所选的这条路,也不知道会把自己带向何方。
雷哲感觉到女孩的呼吸有些紊乱。经过十几天的艰苦生活,他虽然没有找到成为英雄的真谛,但感官确实比以前强了不少。睁开眼,雷哲凭着感觉在女孩脸上擦了一把,入手冰凉。
“你哭了?”雷哲心情有些低沉,他尽量压低声音喏喏的问道。生怕是因为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没有,刚才睫毛碰到眼睛了。”听到雷哲的声音,女孩赶忙伸出另一只手抹净自己的眼泪,然后转头对着雷哲勉强一笑。
“我的名字叫雷哲,你呢?”雷哲相信了女孩的话,然后随口问道。
“黛丝。”女孩心里平静了几分。
“你怎么会到我房间里来?大城市住店都这样吗?”雷哲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您给了我那么多钱,然后还掏出自己的房间钥匙,难道不是暗示我,要我来吗?”黛丝发现了事情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只是一时兴起,才会掏出钥匙的。”雷哲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将来要给帝国公主用花体字写情书,这是雷者的秘密,他不想对任何人暴露的秘密。
“...看来只是一场误会。”过了一会,黛丝轻叹一声。随后身体开始慢慢放松,然后望着昏暗的灯自嘲道:“说的也是,你还是个小孩子,能懂什么。”
“谁说我是小孩子的。”听着这样的话,雷哲有些不乐意了,出声解释着:“将来我一定会成为英雄的。”
完全放松的黛丝转过头,看着一脸认真地雷哲,不禁笑出了声:“再厉害的英雄,也有年幼的时候啊。”
“嗯,所以我要吃很多东西,然后快点长大。”雷哲对黛丝的话深以为然。
“你的父母呢,你这么小就自己一个人出来冒险,你的父母不担心么?”黛丝忽然想到一个实际问题:这个孩子,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我没有父母。”说到这里,雷哲的情绪开始有些失落:“我家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小镇,我在山里迷路了,然后被一个强大的武士带到这里,永远也回不去了。”
“那个武士呢?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黛丝没想到随便遇到一个小孩,居然是个孤儿,还有着这样的经历。一般的孤儿都是在城外不远处那座修道院开设的福利院里生活。也有一些孤儿,在这座城里靠偷盗维持生计。以前自己看到这样的孤儿,都会觉得可怜。可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同样是一个孤儿,却有着如此与众不同的生活。她在雷哲身上,似乎发现了一种光芒。
“那个武士跑了,她说她要消灭掉所有邪恶的法师。”一想到卡洛儿那个骗子,雷哲心里就郁郁不快。
“跑了?”黛丝有些惊讶,随后心里想到一种可能。“她不会是骗子吧?她跑的时候,有没有拿你的东西?”
“她就是骗子!不过确实是个强大的武士,我亲眼看到她消灭了一个冰冻女皇。”雷哲虽然对卡洛儿的做法相当不满,但还是非常佩服她的战力。“逃跑的时候她没有拿我什么东西,还送了我一条挂饰。对了,她还弄丢了我的平底锅。”雷哲愤愤不平。
“消灭了冰冻女皇?那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冰冻女皇对于任何在雪原上生活的人来说,都是一道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黛丝转过身,望着雷哲胸前隐隐透光的挂饰问道:“她送你的挂饰?就是这条吗?”
“嗯,就是这个。也许是她觉得良心不安才会给我的吧。”雷哲伸手轻抚轮盘形挂饰猜测道。
“那一定是一件了不起的宝贝。”黛丝对那个从雷哲嘴里听来的英雄,开始隐隐的有些崇拜。
“好啦,不提这个了。”雷哲觉得黛丝对卡洛儿的崇拜有些不妥,于是开始转移话题:“既然你来我的房间是个误会,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先住下来咯。反正你是个小孩子,也做不了什么坏事。”已经确认毫无危险的黛丝,现在的心情相当轻松写意。
“好吧,但我有几个要求。”雷哲对黛丝的话显得有些不乐意,其实在内心深处却有一丝暗喜:“第一,要让我抱着睡,第二,你睡着了以后不许打我。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没问题。”黛丝不禁莞尔一笑,随后又装作有些不满意:“我的雷哲小先生,你要知道,一位女士愿意让你触碰身体,是你莫大的荣耀。这里可是四楼,你要是半夜起来把我扔出去,会出人命的。”
“荣耀?”雷哲虽然识字,但对于一些意义相对深奥的东西,还是弄不太懂,深思片刻后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英雄都有很多荣耀,原来是摸女孩子摸的,难怪所有女孩子都喜欢英雄。”
“这个,应该不是这样吧。”黛丝眼角有些抽搐,偏偏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虽然她很崇拜英雄,但对于英雄的生活却一无所知。只知道英雄杀了恶龙,然后救回公主,最后公主和英雄结婚了。不过,这个貌似还是和摸女孩子有关吧。这明明是流氓的行径啊。
“......”两人聊了一会,一身疲惫的雷哲很快就进入梦乡。不知他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场景,一抹浅浅的微笑挂在嘴边。
黛丝望着这个无家可归、却异常开朗坚定的孤儿,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紧紧手臂,把雷哲抱紧在怀中。
绚丽的极光在遥远的北方天际游弋。英格莱山脉上,不时传来微微的魔兽嘶吼声,夜色是如此的浓重。然而,不管多么浓重的暗,也终会被柔和而温暖的曙光撕开。在那必然会到来的明天,没人知道又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去探索和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