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雷哲和武器店老板,都对安戴尔的还价大跌眼镜。
“我说,这把剑我要了,我出三十五个金币。”安戴尔看着面露难以置信神色的雷哲,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小...小姐,没您这么还价的。”武器店老板都快哭了。
“这不是还价,而是我给这把武器拟定的,最近接其真实价值的价格。”安戴尔用扇子遮住嘴,一脸坏笑的望着武器店老板。
“可是小姐,这毕竟是您最需要的东西,而且这确实是好料子啊。”武器店老板再次掏出手帕,胡乱在额头上摸了几把,急切的解释道。大冬天的,难为他出了这么多汗水。
“做生意要凭良心,不能因为顾客的需要,而随意抬高价格,这是一个信誉商人,最基本的处事法则。”以前那种枯燥无聊的生活,早已让安戴尔有些腻味。自从认识雷哲后,她才意识到,以前在生活中,很多有意思的东西,都被自己忽略了。雷哲虽然经常气的自己头疼,但终归还只是个小孩子,等他再长大一些就好了。而雷哲的存在似乎就是个笑话,和他在一起,身边总是不缺乏乐子。因此,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安戴尔也偶尔会揭开自己成熟的伪装,展露出一些童年时,不曾有过的狡黠。
“可是,我这把剑的原料价格,就超过六百金币啊,这还不算它的提纯和精炼费用。”武器店老板一个劲的解释着。
“也许您说的是对。”安戴尔并没有否认他的话,而是说出了一个事实。“材料因为产地和运费不同,价格当然不尽相同。离这里最近的稀鎏金产地,是圣庭属高汶自治领。那里是大陆四大稀鎏金原产地之一,所产出的稀鎏金矿石价格公道、品质上佳。离此地直线距离不到六千公里。从当地购买这么一块稀鎏金,再加上到这里的运费,不会超过一百六十四枚金币。”
“这...这怎么可能?”武器店老板立刻傻了。原本这块稀鎏金并非他买来的,而是因为数年前,一位炼金术师从这里路过,看上了他店里的一块金属原石,准备高价收购。但因为身上没带够钱,所以才用这块稀鎏金抵价。
当然,炼金术师也没忘记向他吹嘘一番,稀鎏金多么多么珍贵、硬度多么多么强,打造出武器来会多么多么锋利。若非那个炼金术师一番吹捧,武器店老板也不会鬼迷心窍般,非要用它打造出一把神兵利器来。以至于为了支付高昂的锻造费用,差点让当初的他,倾家荡产。即便如此,他也始终相信这是一块神料,而并非俗物。但在今天,安戴尔把他一切的幻想都打碎了。
“这就是事实。”安戴尔继续无情的打击道:“虽然这把武器材料很好,但我若找个铁匠打造一把精铁长尺,使用价值不会比这把武器欠缺多少。而一把精铁长尺,我仅仅需要付出的是十枚金币外加上几天的等待时间。”
“这...这...”武器店老板完全乱了方寸。
安戴尔继续趁热打铁:“虽然这把剑材料昂贵,但是它的样子过于畸形,我想除我之外,别人不会舍得花一枚金币去买的。而对于一个优秀的商人而言,即便再好的东西,如果无人问津,也是一个铜板不值。”
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讨价还价,最后安戴尔终于以五十枚金币的价格,购下了这把残剑。
武器店老板最后承认了这个价格,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失了方寸,一方面得益于安戴尔的诡辩。而最重要的一点:大陆魔法师尊贵无比,武器店老板并不希望为此得罪一位魔法师。
雷哲终于买到了武器,但为了防止别人嘲笑,他特意用灰布把残剑全身包裹住,背在自己的背上。并且老大不乐意的幽怨的盯着安戴尔。
“雷哲,你要明白一件事。”安戴尔看着耿耿于怀的雷哲,开导道:“高昂的价格,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好比单论人的外表,一个穿着华贵的人,和一个穿着朴素得体的人,在我眼中,他们并不存在任何区别。相较于与一些王公贵族们高谈阔论,我其实更喜欢和平民学者们探讨问题,并希望得到他们的赞扬。”
这种观点,是雷哲从未听说过的。以前在小镇上,也没人会认同这样的观念。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小镇上的哈特老爷年轻时外出闯荡,曾遇到过一名王朝爵士,并受到了这位爵士的赞扬。这件事,让他在小镇上吹嘘了三十多年。而小镇上的居民包括自己,每次听到哈特老爷提起这件事,都会毫无例外露出羡慕的神色。
“有价的东西,可以装饰一个人的外表。而无价的东西,则能揭露一个人的本质。”说着,安戴尔伸手,指了指雷哲的心口,继续道:“与其让人尊重你的头衔,不如让他们尊敬你的为人。人最宝贵的不是财富,而是品质。”
雷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很喜欢安戴尔说教,因为这恰恰表明她对自己的关爱。
两个人就这样,慢慢踱出加洛城。他们要在今晚太阳落山前,赶到任务中的小镇,并在晚间,就要开始执行讨伐任务。
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望着向城门方向走去的二人,思考了一下,快步转身离去。
雪原的黄昏,云霞漂浮、霞光耀目。北方的远天之上,一层层淡淡的极光,势若流水,飞速游弋着。离开加洛城不足五公里的地方,雷哲对着安戴尔一通抱怨。
“呐...我说,安戴尔。咱们这么走,走到明天早上也到不了那个小镇啊。为什么不能骑大马?”雷哲口中的大马,就是安戴尔那头独角兽坐骑。
“事情还没有办完,等下你就会明白。”安戴尔把手中的节杖舞了个杖花,故作神秘道。
事情?还会有什么事情?自己怎么不知道?
突然,三支劲矢从左前方一处乱石岗,朝着两人疾射而出。箭矢分取安戴尔的眉心、胸口以及雷哲的颈部。
面带轻笑的安戴尔,不慌不忙的把还未有所反应的雷哲拉向自己一步,使雷哲避过致命的流矢轨迹。同时稍稍偏头,让过直取自己眉心的一箭,最后把节杖置在胸前,格挡掉最后一只劲箭。
安戴尔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完之后,躲过一劫的雷哲,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迅速用灰布裹住自己全身,只露一只眼睛观察着周围的状况。随后,立即躲到安戴尔身后,并从她手臂的缝隙间,对着乱石岗脆生生的喊道:“是谁在那里?快出来。否则放火烧你全家!”
“阁下反应很迅速,想必武者等级不低。”一群人从一块巨石后面走出,正是在加洛城中,碰到的那伙人。只是除了五名剑士外,另外还多了两名标枪手,另有三名弓弩手隐藏在远处的乱石丛中。
“区区几枚金币就想把我们打发么?这位小朋友,未免想法过于天真吧。”那名被雷哲刺伤的战士站在最前沿,他裹着绷带的右手,握着一把刃口有些损坏的长剑,目光阴冷的望着雷哲道。
“可是,我已经道歉了。”雷哲有些怯懦的说道。
“小杂种,住口!”战士扭曲着脸呵斥道,随后目光转向安戴尔,杀意凛然。“阁下的武技令人佩服,但不知您的魔法水平如何。或者,您只是一个佩戴着法杖的冒牌魔法师?”
战士的底气变得越来越足,因为安戴尔两次出手,从未显露过其魔法能力。大陆上,一名战士揣着魔杖冒充魔武双修,也是偶尔会发生的事情。原本这伙人对于围杀一名魔法师,心里多少也有些缺乏底气,但现在,每个人都多出了一份信心。
安戴尔拍了拍快哭出来的雷哲肩膀,毫无惧意的询问道:“你们应该是一队佣兵吧?”
无怪她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因为对方的兵种构成,是一个标准的战士围猎小队。这是一种专门为了猎杀魔兽,而诞生出的团队体系。团队中,标枪手负责吸引魔兽注意力。剑士两两一组相互切换进攻,剩下的一人专职支援。而远处的三名弓弩手则负责骚扰,以及必要的时候,掩护众人撤退。
“哪那么多废话,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放下。”战士扛着欠缺保养的长剑,浑不在意的大声叫嚣着:“给你们两分钟的考虑时间,否则,我不介意从你们的尸体上,搜刮出这些东西。”
得到了宝贵的两分钟,安戴尔看着把自己打扮成殇之木乃伊样子的雷哲,忍着笑意指点道:“记住,以后你与人对敌的时候,不要说这么多废话,直接上去把敌人干掉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很多人会借着说话的时间,搞出一些小动作。”
“我知道了。安戴尔,咱们现在怎么办?”雷哲点点头,对安戴尔的教导随口敷衍道。他不明白,自己两人都快小命不保了,安戴尔还说这些干什么。
“这只是一出闹剧,不用太在意。”安戴尔如往常般,这样安慰着雷哲。随后,又伸出手指在雷哲的鼻子上轻轻一点,笑骂道:“勇敢点,英雄可没有你这样的怕死鬼。”
“我知道,我知道。可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我已经道歉了,也给了他们很多钱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话么?金币是用万恶之源铸成的。它能让一位纯洁的天使,堕落成残忍的恶魔。”安戴尔一边教导雷哲,一边隐秘的在虚空中,画着魔法阵。“人性,是很复杂的一种东西。但金币,却能间接衡量出人性的尺度。
如果当时你没有理会他们,任由他们离去。那么他们就是弱者,就会忘记这件事,卑微的活着,这符合他们的生存法则。
你若是给他几枚银币,他们就会觉得,他们是与我们平等的存在,因而不会继续追究这件事,而这次冲突也只值这个价位。
但你给了他一把金币。他不会感激你,只会觉得这是一种侮辱,并且认为我们是不想多生事端的弱者。同时,这把金币也最大限度的激发了他们的贪婪。或许,他们并不想与我们发生太大冲突。但你的这把金币,却直接把他们推进了犯罪的深渊。”
“妈的,你们有完没完。”远处,战士不耐烦的催促道。
启动魔法阵,安戴尔的皮肤慢慢向月白色转变。她半跪在雷哲面前,帮雷哲拭去眼角的泪水。随后,安戴尔眼中的温柔尽散,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铺天盖地向着四周席卷肆虐而去。在这股杀意的侵袭下,雷哲都不由自主的惊慌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安戴尔那足以冻结烈焰的冰冷声音,透过耳朵,直接钻向雷哲心底:“也许,我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令你无法理解。没关系,你现在只要记住一件事,仅仅一件事:无论他们错在哪里,今天,他们的死,有你一半责任。”
说完,蜕变成精灵少女模样的安戴尔,起身拖着化为重装突击巨剑的节杖,如一头挣脱禁锢的恶魔般,向远处的那队佣兵袭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