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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灰暗之城(六)

“你小子还是一样的灵啊!”

听到这话,我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曾经那么铁的哥们儿,竟也开始分崩离析,这不得不让人感叹。再加上一个个都不愿告诉我原因和真相,虽然我是堂堂七尺男儿,但也无法承受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叨叨被软禁了,仙把我引到这里又没有露面,笑生也在追赶着我,只有宝哥能够跟我这样接触,这么多天的恐惧、猜测、混乱、无助此时全都化成了眼泪。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告诉我?”我变得歇斯底里。

换做以前宝哥定会训斥我“像个娘们儿”,然而这次宝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这让我更加郁结,如果跟我没有任何牵扯也就罢了,现在不仅是关系到我的兄弟,连我自己都随时可能小命不保,却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就我一个被蒙在股里。想开口骂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方面,宝哥能在这种时候还帮着我已属不易,我欠他人情;另一方面,多个知道内幕的熟人兼好手即便有危险也好过我一个人。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就在我以为宝哥会继续保持沉默时,他却冒了这么一句。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好?”

宝哥转过身,似乎盯着我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面向我的时候,帽檐依旧压得低低的,而且丝毫没有要抬上去或拿下来的意思。总觉得不对劲,却又无法具体去思考。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宝哥已经转过身快步走了出去。我急忙追过去,却被宝哥关上的门撞了个眼冒金星。那叫一个疼啊!感觉五官都给撞平了,尤其是鼻子,用手一摸,竟淌出了血!宝哥你至于吗?不就是不想让我跟吗?犯得着下手这么狠吗?

头都有点晕了,看来撞的是不轻,得好好休息休息才行。想起宝哥说过这里很安全,我也就放心了。整个人已经累到了极限,索性倚着门直接滑坐在地,靠着靠着便睡着了。

本以为又会梦到什么,结果不仅什么都没梦到,还睡的沉沉沉沉的。直到肚子提出强烈抗议,我才睁开了眼睛。

就在我迷迷糊糊准备起来去拿吃的时候,突然想起当时明明笑生看到我进来的,他都追到这里了,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神经开始高度警戒起来,环看了四周,没有动静,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问题,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吃东西了!

休息好了,再吃饱喝足,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完全不一样了!这个时候,我不急着走,先整理一下思绪。

当时的笑生明明看到我却又没有追来,应该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二是这里有什么是他所畏惧的。如果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常来说应该急着去办,而笑生却优哉游哉地跟在我后面,这点很让我不解。要说能让笑生畏惧的东西更是如天方夜谭一般。虽然宝哥很有力气也很勇猛,但与笑生之间还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否则,在我们第一次打遭遇战的时候就不会在放枪后迅速被干掉了。我再加上宝哥对于笑生来说还是不够看的,除非……靠!这建筑果然有问题!要不怎么连笑生都不敢轻易进来?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宝哥说这里安全,就应该没问题,至少暂时没有危险。想到这里,我不由地舒了口气,要是一抬头在近距离跟笑生四目相对,那可比遇到类人类更恐怖啊!

与此相比,我觉得宝哥整个给人的感觉很奇怪。首先,帽檐拉得如此之低,不要说看清长相了,就是他自己看路估计都成问题。在宝哥家店门口遇到的老大爷也说看到戴着帽子的宝哥偷偷接走了父母。如果是怕被人发现而隐藏身份,为什么在我面前也要如此?电视上常有人变成鬼之后回来就是这种看不清面貌的样子,可我横竖都看得出宝哥是个地地道道的人,真的很奇怪。还有就是宝哥的声音,以前是非常浑厚的男中音,现在竟变得如此沙哑,甚至有点像用磨砂纸打磨时候的声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再有就是连性格都变得沉默,给人感觉都不像宝哥了,感觉像……像仙那个闷葫芦。

难道?我打了个激灵。如果真如我所想,那么我看到的宝哥其实是仙扮的。这怎么可能?我又摇了摇头。仙的身高比宝哥略矮些,身材也要单薄许多,而且我们四个中只有宝哥的皮肤是偏黑的,拖我的时候我看过他的手,虽然很暗,但明显不是白皮。再者,那声音虽然听起来不舒服但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宝哥的味道。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仙扮的宝哥,他的理由是什么?掩饰身份?为什么不扮成别人而偏偏是宝哥?这样的话,漏洞太多,况且在宾馆里仙遗下银扣故意引我来这里想必不是为了让我看他扮宝哥吧!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既然宝哥走了,仙也不在这里,那就说明要解开谜团我就得继续前进。现在只不过刚刚进来,尽管我印象中的这里并不是很大,若要出去还是得费一番功夫的。

事不宜迟,我拍了拍身子,振作了精神,准备出发。刚抬脚,又想起笑生还在外面,这可怎么办?宝哥拖我的时候貌似一直在往窗户那里看,窗户……窗户!我赶紧冲到窗户边向外看去,果然能清楚地看到对面二楼的窗户。现在那里已经没人了。该不会是冲着这里来了?不会,既然宝哥看过了,而且也放心地走了,那么笑生就不可能会再过来。

快走吧!我拎着剩下不到半袋的口粮从宝哥出去的那个门走了出去。走廊上比房间还要暗,只能依稀辨清轮廓。我记得应该是刚上楼就被拖走的,也就是离我进去的门不远就是楼梯。因为之前门打不开,我只有从现在的位置再绕过去,好在并不复杂,只要拐个弯就行。来到原先的门口,我一看,傻眼了。哪是什么门被锁了啊,这不是我弄丢的木棍吗?靠!还正好抵死了门。旁边就是楼梯,我转头下楼。

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不管怎样带件防身的东西还是必要的,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木棍弄下来。人就是这样手里拿了根鸡毛都能当令箭,更何况我手里拿的是木棍。胆子一下大了起来,连先前小心翼翼的模样也变成了像在逛大街。

晃出了楼,觉得外面似乎亮了一点。转头一瞥,吓了一跳。原先在左手边像是墙的障碍物完全没有了踪影,一条宽阔的大路呈现在我面前。好家伙,我说这城怎么到处都是高墙,敢情是有机关的啊!之前还没有,是在我进去之后才有的。谁开的机关?是笑生还是宝哥?管他呢,既然有这么条大路,我也就不用说服自己下下水道了。

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一面哼着歌,一面大踏步地往前走。走着走着,我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被生生定住了。那面消失了的墙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又重新竖了起来。这太诡异了!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一手抓紧木棍,一手甩过袋子搭在肩膀,一个深呼吸,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跑去。

跑着跑着,路的左边出现了一条小路。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那条小路暗不见底,看了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算了,还是走我的阳关道好了。

又跑了一段,右边也出现了一条路。不算太小,不是很暗。我索性停了下来。这条路并不长,正前方的尽头是一排排的树。既然如此,去看看也无妨。我缓步过去瞧个究竟。

本以为会有出路,谁料,那树已是尽头。而且四周也依旧是树。什么情况?难不成路被树给填了?不可能,这路很新,而树的成长周期少则几十年,多则上百年,怎么可能把路给填了!那为什么……突然脑子里一个信息跳出来,这地方我来过!

我急忙开始在树与树之间寻找着,果然被我给找到了。右侧树林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着被踩踏的痕迹。就是这个!我兴奋地跳了起来。当初就是仙带着我们从树林里出来的,我还特地留意了地上的脚印,看来出去有望了!

我侧身挤进林子,一面抱怨着这里的树长得太快,我都快进不去了,一面时不时地侧趴在地上找脚印。这林子里可不比外面,暗得伸手都快看不见五指了,又要找脚印,再加上我肩上的袋子时而与树枝亲密地接触一下,累得我汗如雨下。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空间一下子开阔了起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倒在草地上。我真的不想再动了。不行,这个地方绝非久留之地,越早离开越好!

我爬起身,捡起刚被我摔下的袋子和木棍,正要抬步走,却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想了想,记忆又开始模糊了,算了,先往前走吧!我握紧木棍,踏步向前。

走了会儿,看到前方隐约有幢房子。奇怪,那时好像没有房子啊!不管怎样先过去看看。待我靠近之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那从墙角蔓延出来的巨大黑洞,仿佛在嘲笑我一般。怪不得如此眼熟,我绕了个圈竟然又回到了当初的仓库!

怎么回事?我明明走了不同的路,我明明是按着记忆中出去的路走的,莫非我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望着面前的黑洞,我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这里比以前暗了许多,要说有问题,那肯定是在这仓库里。我不由地后退了几步。在没有了宝哥、仙,甚至是叨叨,我一个人原来是如此的胆怯!想到这里,我又开始为自己找借口了,不过是之前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加重了我的心里阴影,才导致了我现在的种种退缩行为。

仓库是不会进了,即便是里面没有任何东西,也不会从这里再回去了。那就只有回到那条大路上去。一想到还要挤过那狭窄的树林,我就头痛,可眼下已没有别的办法。好在这段路不是太长,走到林边找足迹也会比较容易。

谁知刚抬腿走了几步,在这空旷的地方居然猛地响起了歌曲!我着实吓了一跳,再一听,真是让人苦笑不得。“我升级了升级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升的……”正准备开口骂是哪个弱智唱的,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的声音吗?靠!我的手机铃声!我赶紧四处张望,寻找声音来源。

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我找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的手机。拿起来一看,手机被定了闹铃,一小时闹一次。我叹了口气,本以为有信号能够跟外界联系了,又是空欢喜一场。随意在手机里翻看了一下,里面有个新的视频,时间还挺长,便打开看了起来。

刚开始是一片黑暗,画面上出现了一个身影,虽然很暗,还有段距离,但依旧能辨出他戴着鸭舌帽。既然有影像,就肯定是人,我就说宝哥怎么可能是鬼!他用着跟我听到一样的沙哑嗓音对着镜头说话。

(以下是以宝哥的语气叙述)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不过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能一一为你解答,但我能告诉你一些重要的。我们被利用了,这里的一切只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他们认为我们已经没有价值了,而事实上我们自身都难保,也确实没有办法干涉他们。这里已经废弃了,原有的机关大多数也无法启动,基本上还是安全的。

顺着大路走很快就能出去。凭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别再找我了,就当我已经死了。至于其他人……也一样。不要管这些事了,不管任何人再问关于这里的一切,你都当做不知道,这是为你好,也是你唯一能自保的方法。

还有件事,就是……算了,你跟我们不一样。怎么说呢?那个……(宝哥的话停顿了,用手饶了饶头)能跟你做兄弟真好!

(宝哥的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等我有所反应,便是将视频再看一遍。什么叫当他死了?什么叫我跟他们不一样?个个都说为我好,就是不肯告诉我真相,这叫什么为我好?让我自保?我有权选择该做什么,或是不该做什么,而不是被别人安排!被别人安排好的人生,那还是我的人生吗?越想血气越往上涌,我费这么大力气到这里来找真相,却给我这么个真相外壳,谁能受得住?

但看到最后,就是宝哥停顿之后,说的那句“能跟你做兄弟真好”心里却莫名地悲伤起来。尤其是说完这句话后,宝哥那爽朗的笑脸,看的我直想哭。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宝哥站在我面前,像往常那样笑着喊我:“小奇,发什么愣啊!”

既然宝哥留下了这个视频,那就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在我面前出现。如他所说我们被人利用,以他那么不服输的个性,一定会去找那帮人算账。既然他的父母都被接走,肯定也被安置好了,那他也就无所顾忌了。其他人,照他的话来说,他们应该知道真相,而且与宝哥想法一致。原来叨叨对我说的“他们都是我杀死的”和留下的“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暗语,就是让我认为他们死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好置身事外。那么仙呢,是不是他知道阻止不了我,也知道这里没有危险,便暗示我来这里?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四个人担任的是军师兼和事佬的身份,现在看来是太高估自己了。其实我的角色也不过是用来搞笑的。我以为我早就将他们三个看透了,而真正被看透的却是我。也是,像我这么个智商跟体力、反应力都这么差的家伙,也就该回家去当我的乖宝宝,然后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我失神地向树林走去,脚下一跘,摔了个嘴啃泥。这一摔,我略略清醒了些,手机忘拿了。我爬起来,绕过刚刚被跘倒的地方,拿了手机后又折了回来。到了把我跘倒的地方,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拿出手机照了一下,想看看跘倒我的东西。

这一照,发现竟是一个人!还是趴着的!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宝哥?我赶紧把他翻过来。当光照向他的脸时,我顿时脸色惨白,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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