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笑声惊动了栖息于林间枝桠的一群飞鸟，啪嗒着翅膀，四下飞去。
笑声间竟是无尽的凄凉。
苏涅寒咳嗽了起来，他一开始咳嗽，便如山洪般倾泻而下，许久许久不会停歇。
男子却在此时出手，一柄碧色短剑，并未刺向苏涅寒，而是直接向着一旁的苏默离刺去。还未等苏默离反应过来之时，剑已及眉心。
这么快的剑！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剑！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谁也未见苏涅寒起身，谁也未见苏涅寒出剑，苏涅寒的剑尖竟已挑在了碧色短剑之上。男子剑锋一转，铺开剑式，全部向着苏涅寒招呼而去。
这是一场剑与剑的比试。男子一身精湛内功，似乎刻意收敛起来，而苏涅寒内功本就不深，身子又弱，两人谁都不展开内力，只是舞剑。两人的剑俱又是如此之快，一剑刺出，竟有七八道剑影，再也分不出哪里是人，哪里是剑，剑与人早已融为了一体。
两人的剑越舞越快，斗到酣处，竟分不清谁是谁了。
无论是苏默离、叶凝鸢还是甘棠都忽然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两人的剑。不是人在比剑，而是剑在比剑。
“怎么办？”叶凝鸢问道。
“且观其变！”苏默离答道，“少爷不会让我们上去帮忙的！”
两人站立在一旁观战。甘棠已将姬如月扶起，但见她双目紧闭，体内气血激荡，竟是不醒，心中焦急。
剑式已过百招，仍是胜负未分。但这百招在甘棠等人看来，只是须臾而已。
叶凝鸢面露疑色：“这黑衣男子是？”
苏默离深深叹了口气，口中只吐出两个字来：“清灵！”
甘棠听到了这句话，心间一动。他曾听凌绎说过，灵州有三大名剑，仙缘，虚邪，第三便是短剑清灵。这三柄剑均与传说中的上古神族有关。三大名剑中的虚邪曾经出现在剑圣韦辛然手中，随着韦辛然的退隐，这柄名剑也随之消失。
甘棠却没有想到，他会在此时此地，有幸见到三大名剑中排行最末的清灵。
看苏默离与叶凝鸢的表情神色，他们似乎都已知晓这男子是谁。
“不好！”苏默离忽然惊呼道。
只听“啷当”一声，苏涅寒手中的剑竟断成了两半。他的身体也向后倒飞而去，苏默离纵身向前，将他迎住。名剑终归是名剑，以苏涅寒这样的持剑者在它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苏涅寒落地之后，身子一晃，跌了下去，竟是大口地吐着鲜血。
“少爷！”苏默离惊呼道，叶凝鸢也随之迎了上去。
甘棠还没有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黑衣男子已经疾速向他冲来，出掌将他击倒一边，然后挟起姬如月离去。甘棠胸中气血激荡，站起身来，晃了一晃，终还是昏倒了过去。
苏涅寒从苏默离怀中挣扎起身，向着黑衣男子离去的方向追随而去。
“少爷！”
苏默离追了两步，见追其不上，叹息一声。将甘棠抱起，带回神翼山庄去了。
风甘，叶凝。
天色逐渐剥离，阴暗，是一个没有夕阳的傍晚。
玉思山的林间，已如入夜般宁静，甘落。鸟兽归巢，虫豸低鸣。
两道黑影，从林间划过。他们在林间穿梭了许久，终于减慢了速度，一前一后，平稳落地。
两人背对而站，相持沉默着。
终于，还是苏涅寒打破了这般宁静。
“月儿怎样了？”
“你不过来，她便没事！”
苏涅寒忽然仰头望了一眼朦胧的新月，喃喃地道：“六年了……”
六年了，昔日的垂髫少年皆已成人，苏涅寒却觉得自己有些老了。而眼前的这名男子，则比苏涅寒更显苍老。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收手吧！”苏涅寒似是在哀求。
男子却忽然弯下身，将姬如月轻轻放在地上。
然后他跨过她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远处走去。
苏涅寒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俯身查看姬如月的状况。
“月儿，你怎么样？”
然后，他的身体便定住了。黑衣男子竟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他的身后，点了他身后穴道。
“清央，你……”
“对不住了，涅寒！”男子轻轻地说道，抱起苏涅寒，向着远方掠去。
且说甘棠受伤昏倒，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装饰精美的房间之中。坐在他身旁守护着的，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却是叶凝鸢。
“你醒了！”叶凝鸢喜道。
“我……我这是在哪里？”甘棠迷茫地打量着自身所处的房间问道。
“这里便是神翼山庄了，”叶凝鸢道，“在清幽城外的时候，你晕倒了，我们便将你带了回来。”
“那名黑衣男子呢？”
“被他跑掉了！”
“那姬如月……如月姐姐呢？她怎么样了？”甘棠焦急问道。
“你放心，姬姑娘已经平安返回了风月阁！”说话的是刚刚走进来的苏默离，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为甘棠端上药来。
药很苦，甘棠喝下之时皱紧了眉头，却是没有任何抗拒。
喝过药之后，甘棠继续追问道：“她当真没事？你们没有骗我？”
苏默离轻轻一笑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甘棠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惊讶道：“这里就是神翼山庄！”
叶凝鸢笑笑：“这是当然！”
甘棠忽然想起什么，在怀间摸索着。
“你不会是在找这个吧？”苏默离掏出一块雕刻着龙凤图案的方形翠玉，向甘棠示出。
“啊，对……它怎么会在你这里？”甘棠
叶凝鸢道：“我们抱你回山庄的时候，从你衣服里掉出来的。”叶凝鸢忽然板起了面孔，“恕我直问，这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是……”甘棠想了半天，终还是将山洞中发生的事情一并讲给了苏默离二人。
“你是说，少爷一直都在夜鸣山？”苏默离似是很惊讶，又有些惊喜。
“少爷？”从山洞中起，甘且歌同愈幼凡便是这么叫的，似乎所有人是这样称呼苏涅寒的。苏默离和他任意扯了会儿话，待甘棠困倦睡了，他径自走到窗前，对着窗子沉思，眼中尽是忧色。
叶凝鸢走到他身旁，柔声问道：“在想少爷吗？”
苏默离长叹一口气道：“但愿他平安无事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