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云沐轩与甘棠齐声道。
“有人托我去一趟神翼山庄,将这块玉佩交与神翼山庄庄主!”甘棠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碧绿的翠玉。这是一块方形的翠玉,玉身上雕饰着一对龙凤图案。玉体晶莹透明,反射着淡淡的光彩。
云沐轩与慕容寻俱是惊讶。
在灵州,神翼山庄无论是在六大门派眼里,还是在普通的灵州子民心中,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甚至神圣的存在。
灵州有五域,清幽、云幽、东幽、风幽、连幽,其中以清幽为核心。灵州尚未分裂成如今这般形态之时,是由清幽五大家族统治着,这五大家族中又以苏家为尊。苏家神翼山庄庄主即为灵州族长。清幽实力逐渐衰落后,四域逐渐摆脱了清幽的控制,五大家族也渐渐衰落。唯有神翼山庄苏家地位未变,成为灵州各方势力的调解者。
但就在六年前,灵州年轻的族长苏涅寒不知何故离开神翼山庄,将庄主之位让于其父苏愁庆所收养之子苏默离。苏涅寒却从此下落不明。而神翼山庄也由此沉寂下去,虽然迫于其声望,依旧无人敢侵,已是多年不理世事。
慕容寻忙道:“这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快详细说来!”
甘棠面对师叔自是不敢说谎,当下将在山洞中遇见少年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与慕容寻听,直到后来甘且歌出现,受伤,少年将愈幼凡击退,甘棠只是略略地说过。少年让甘且歌倒水的时候,便将这个玉佩塞给甘棠,并让甘棠亲手交给神翼山庄庄主苏默离,还特意吩咐一定是要他自己亲手交给他,也不要将此事轻易告诉他人。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做,还说一定要让我亲自不可。我见他当时吐血吐得厉害,就答应了!”甘棠一边说着,一边偷看着二人的脸色。
云沐轩似乎很惊讶,慕容寻则在低头沉思。云沐轩也将目光投向慕容寻,等待他的态度。
慕容寻思索了许久,终于道:“好吧,这是你的选择,我们不便阻拦,但是以你的武功,一个人上路,恐怕会有危险。”
甘棠尚未答话,已有一名女子声音接道:“慕容长老不用担心,我可以送他去神翼山庄。”
声音冰冷,却又温柔。
“燕晚袂!”
说话之人却是燕晚袂,他与花间住将乐湘儿埋葬后一直未走,又在甘且歌坟前拜了几拜。甘棠同慕容寻云沐轩说话之时,二人一直站在一边。等到慕容寻答应甘棠去神翼山庄之时,燕晚袂才开口。
“这……”慕容寻迟疑着。
“你放心,他是甘长老的孩子。甘长老对我二人恩重如山,我们自是不会恩将仇报。”燕晚袂缓缓地说道。
慕容寻还在迟疑,他与云沐轩均是门内事务繁重,非要返回天义山不可,又当真不放心甘棠一个人出行。但黄元谷的人可不可信,他还是没有把握!
慕容寻于是转向甘棠道:“你自己决定吧,我不想强迫你!”
甘棠看了看燕晚袂,总觉得这个女子对自己并无恶意,又感谢她前日赠水之情,遂答应与她同去。
夜深。宁静。
夜鸣山的夜,寒冷如冬。如果不是身体健壮,或是有些道行,是断断不敢在夜鸣山走夜路的。
然而夜鸣山现在却有一个人,沿着黑暗的山路,向着山下急急走去。
他走得很急,似乎一步也不敢停歇。他的身上,从头到脚,都是清一色的黑色。他本人也因此与这夜色很好地融为了一体。
如果这山路中还有其他人,他从他们身边走过,一定没有人能看见他。
这个人便是奚式微。方才他刺杀甘且歌,却误杀了乐湘儿。甘且歌重伤,没能杀的了他,他却能杀他。但黄元谷与天义山的人突然出现,他也没能下得了手,只能匆忙逃离。也不知道甘且歌究竟死了没有。
甘且歌当然是已经死了,但是他不知道。这也不是他当下最关心的事情,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离开,离开夜鸣山。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回黄元谷。他也不想回欲流离,欲流离交给他的任务,他没有完成。回去,也不知道如何交差。
他现在只想远离这里,远离所有人。跑到一个没有人发现的地方,一个人生活,不再理会江湖俗世的恩怨。所以他要在其他人,无论是天义山、黄元谷还是欲流离,在他们没有发现他之前,迅速离开。
然而他却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和他一样全身黑衣的人。这人站在月光下,在他的前面,就站在他必经的道路上,身体依靠着岩石,仿佛在等着他。他向前走了两步,仔细看去,那人竟是一个少年,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少年。
少年的身体似乎很虚弱,依靠在路边的岩石上,巨大的斗篷几乎将他的身体淹没。他不住地咳嗽着,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分外清晰。
怎么看去都像是一个重病的少年,奚式微的心里偏偏就很不安。
他又上前走了一步,少年的眼睛迅速盯住了他。
少年的目光,竟比夜色更冷!
奚式微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阁下是在这里等我吗?”奚式微不禁问道,言语中已经很是客气。
少年微微侧过头,奚式微看清了少年的脸。不禁一叹,这少年,竟然美得惊人!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少年淡淡地说道,声音很虚弱,就同他随着声音不断颤抖着的身体一样。奚式微看着,竟有些怜惜。
奚式微继续问道:“阁下甘冒寒风在这里等我,不知有什么事?”
少年看了看他,似有些惊讶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我们找你?”奚式微奇道。
少年仰头看了看月光,轻轻地道:“我就是苏涅寒!”
奚式微这下是真正的惊住了,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退去,但退了几步又立刻停了下来。因为有一柄剑,正在黑暗中,等待着他。
他停了下来,那柄剑停留在他颈后三寸左右的地方。
他不敢回头,看不见持剑的人,但可以感觉到他强烈的剑气。这剑气如此强烈,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奚式微竟然以为站在他身后的人是甘且歌。在他的印象中,唯有甘且歌的剑才能有这般急迫的剑气。他虽还不知道甘且歌已死,但却知道他已重伤,在重伤之下是不可能这样沉着冷静持剑等待他的。
而且他凭直觉认为,这个人,要比甘且歌更年轻。
他正在思索的时候,苏涅寒却已经开口问道:“你想知道站在你身后的人是谁?”
奚式微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很简单。只要你能抗的住他的剑,你就能知道他是谁了!”苏涅寒说完,转身,向着黑暗中走去。
“甘且歌是为我做事的。伤害他和他亲人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声音渐渐远去,苏涅寒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剩下奚式微,面对黑暗中的一个人,和一柄剑。
奚式微定了定心神,握紧“白霜”,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身后这柄剑上。
剑一直平稳地对准他的颈部,持剑的人也似乎颇有耐心,纹丝不动。他在等奚式微动,只要奚式微一动,他立刻便可出剑,然而奚式微不动,他也不动。以不动制动,后发制人。
奚式微自然也不敢妄动,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对方占优势,自己处于劣势。
但奚式微却无法再等下去了。毕竟,处在剑下的是他,而不是那个人。
他握紧“白霜”,挡住要害,迅速转身。对方也没有趁机出剑,而是让出时间,让他很好地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着。
但他依旧没能看到对方的脸。因为这时月亮忽然不见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黑暗。而他与他之间尚隔着一柄剑。
他只能看清在他身前的一个模糊的影子,甚是年轻。
奚式微略一迟疑间,对方剑已及身。
奚式微早已做好准备招架。只是对方剑式倾泻而下,密如水,轻如风。
又是“御剑四十九式”!
奚式微已恨死了这个剑诀,也恨死了发明这个剑诀的人。甘且歌当年就凭借着这个剑诀扬名天下,而他也是数次险些栽倒在这个剑诀之下。殊不知,不知有多少人就是想要得到这个剑诀,包括他自己,也是带着这个想法的。
而眼前的这柄剑,与甘且歌的那柄剑不同。更加轻盈,更加柔软,也更加迅疾!
只是对方功力显然不足,是以奚式微才能坚持到这一刻。
但奚式微也清楚地知道,无论他还能坚持多少剑,最后一剑他都是躲不过的。
所以对方下一招剑刺来的时候,奚式微猛地一翻身,不理剑式,直接冲入对方的剑阵之中。
他看清了对方的脸,但同时他的身体也被那一剑刺穿。
“原来是你!”这是他最后说出的几个字,之后他的身体便倒了下去。
黑暗里的人似乎也没想到,奚式微会为了知道他是谁,宁可不要自己的命。
他愣了一愣,收回了剑,转身,迅速离开。似乎一刻都不愿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