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唐古刚起来,便见窗外雨下个不停。雨水打在房瓦上,啪啪作响,顺着房檐流下来的雨水就像漏斗一样。雨下的又急又猛,没有一丝停的迹象。看来下午不能到韩大夫那里去了。
吃完饭,唐古就在屋里练习了六次韩大夫教的八个招式。家里人见了,倒不以为意。
一直到第二天,雨还没有停,外婆说;“肯定要发大水了。”东面山上有处地方,突然冒起一股水汽,泥土和着草木翻滚着就冲了下来,露出下面的土壤。眨眼之间,山体上就出现了一条沟壑,有的地方竟露出了岩石。没一会,另一个地方也出现了水泡子,接连竟有四五个。亏得离房子远,才没有人收到波及。
第二天深夜,雷声越来越大,雨越来越急,人们都不敢睡觉。河水涨得很快,将村南的路都淹没了,青堡地势高,房子高出河面十多米,倒也不担心房子被淹。一声接一声炸雷,吵得人心烦意乱。狂风卷着暴雨将窗纸都撕破了,不时有树木折断,外面乱糟糟的响成一片。
房子里的人们聚在一起,暗暗祈祷这样的夜晚赶紧过去。
后半夜的时候,雷声响个不停,风雨声中,隐隐夹杂着一片嘈杂声,似乎有人在呼来喝去,又像是动物的吼声,又像是打桩声,但又听不真切。若是这个时候有人站到城墙上往外观望的话,便会大吃一惊。长河水,此时波浪滔天,浪花有一间房那么高;这哪里是河,分明就是一条奔腾的大江。水面就快追上城墙的高度了,可浪花一点也没有溅出来,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挡在了水与青堡的房屋之间。河中间有一根根的很粗木头随波流淌,速度极快。最大的木头有七八个人合围那么粗,在这样的巨木上站着身上密布鳞片熊一样的不知名巨兽。稍细的木头上则有一个或两个大龟,料想他们是控制巨木的舵手。在这数千的巨木中间,一高大一瘦小两个身影来回的跳跃,手里握着一柄鱼叉,嘴里不停的呼喝着,似乎是命令那些巨兽门控制好木材。如果唐古在场的话,肯定能认出来,这两人就是那两个青衣人。
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没睡。快到天亮的时候,雷才止住,风停了,雨也变小了。担惊受怕的一夜终于过去了,人们这才敢合上眼睛,小睡一会。到了中午,雨终于停了。唐古也从家里钻出来,和人们一起到城墙上去看水。南门的道上都有水了,最深的地方都没大腿了,村南张家老店的屋里水有小腿深,一家人正往外搬东西。村西面的树林子少了一半,估计是被水冲走了。城墙上有的地方还挂着水藻。看了会,没什么意思。唐古寻思,还是到韩大夫家去一趟吧,几天没去了。
韩大夫家在城内靠近西门的地方,自家一个小型的四合院,正房居住,偏房储藏着药材。唐古刚进门口便喊道:“韩大夫!”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妇人怀里抱着个女婴从正房里走了出来,笑道:“唐古来了,去东屋吧,你叔在那里加工药材呢。”这个漂亮的妇人便是韩大夫的夫人,附近村寨的孩子都是她接生的,村民们都尊称她韩夫人。韩大夫四十多才有这么一个女儿,取名韩祺,万分的疼爱。
“那我去了,夫人”
进得东屋,便见韩大夫正低头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修药材,“唐古,把这些修好的药材切成片。”韩大夫头也不抬,吩咐道,他也不问发水的事情,仿佛与他没关系一样。“哦,”唐古拿过一个小筐,拿过一把切刀,熟练的切起来。这活唐古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做起来相当熟练。韩大夫可是除了父母与外婆外,最为亲近的人了,不但教给自己八个招式,还教自己识字,虽然只是药书上的字,但自认命运比其他的孩子好多了。
“唐古,青岩药典背得怎么样了?”
每次做活时,韩大夫都要考自己这本书。虽然自己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但韩大夫仍乐此不疲。“背得很熟了。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桂枝汤方。”“桂枝三两(去皮)……”“百合知母汤方”……两人一问一答,倒也有趣。韩大夫不时指点唐古,详细告知其中的病症药理与开方要点,唐古一一记下。他内心深处是把韩大夫作师傅看待的,虽然他让自己称他韩大夫。
“韩大夫,治疗外伤的金石散要那几味药呀?”唐古早就想学这个实用的药方了,村里人每年冬天要到深山去狩猎,难免受伤,这个是报名的东西。
“你想学这个呀?”韩大夫迟疑了一下,手中小刀不停,“你那八个招式练得怎么样了?”韩大夫以前只问医书,从不过问八个招式。
“每天坚持练习六次,练习后三招时,如有蚂蚁咬骨,身体温热。”
“哦,不错。等你练到腰部有炙热感时,每天便练习九次,早中晚各三次,不可贪多。切记。”
“我记下了。”
“治疗外伤,金石散只要七位药材,六种常见,有味主药很难寻得,药草旁一般有猛兽守卫。”
“什么主药?”唐古倒是不关心猛兽,反正自己没有见过。
“朱草,一种生长在极阳之地的药草。采集时需用玉刀,留残茎过半,不可断其根,以待来年。采集后风干,两月内必须磨成粉与其他六味药配成散剂,一株可得二十多份。若情况紧急,将朱草直接捣成渣敷于伤处也可以,药效浪费太多。古儿,你记下其余六味药材”
韩大夫说出六味寻常药材,唐古牢牢记住。
“古儿,用金石散后要将养多日,慢慢调理。若是再服用清灵丸,两三日内伤口便可愈合。今日便将清灵丸的配方一并告诉你,你可记住了”说完,他拿过纸笔,在纸上写下三十多味药,交给唐古,“回去记熟,记住之后就把药方烧掉。不能让任何人看,父母也不能告诉。”韩大夫双眼紧盯着唐古,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
唐古双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粗纸,郑重的点了点头,折好藏在了贴身的地方。唐古不知道,这个药方对自己的将来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而这对韩大夫来说又有多么的重要。
韩大夫又将炼制清灵丸的方法详细的告诉了唐古,之后两人就一边问答,一边加工药材。
“子愈,吃饭了。唐古,今天也在这里吃吧,葱花羊肉面。”韩夫人抱着女儿韩祺,推开门招呼二人。唐古多次在韩家蹭饭了,而且家里每月配给的三斤白面早吃没了,高高兴兴的留了下来。
吃完晚饭,唐古辞别韩大夫一家人回家。大水还没有退去,但人们已经忙着说春种的事情了。
刚到家门口,唐古发现自家门口多了一块白色大石头,石头上插着一根鸡蛋粗细的褐色木棍,棍表面凹凸不平,疙疙瘩瘩。唐古心下好奇,走上前去双手用力往外拔,那棍子就如长在石头上一般纹丝不动。再用力,还是没有动静。拔不动,便放弃了。
唐古进屋见过父母,将在韩家的事情说了,自然略过了药方的事情。唐古虽然生性木讷,但也知道有些事情还是只让自己知道的好。
一夜无话,唐古在独自一人时,便拿出清灵丸的药方,默默记诵。他本来记忆就好,第二日就记熟了,但也没有立刻烧掉药方。过了几日,他又默背几次,拿出药方来对比一下,确认是否正确。这样反复几次,确认真得记牢了,他才把药方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