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岩浆流淌,地心之火随意喷发,这个世界除了地火便是黑暗。忽然,黑暗中光华流转,轰的一声,一扇几丈高的光门缓缓打开,一位少年踏着五彩霞光走了出来。少年在岩浆河的狭窄石桥上驻足观望,目之所及,带给黑暗中的生物一种与生俱来的危压。一只黑暗魔龙首领忍受不了这种危压,振翅而起,张开大嘴,准备吐出一口龙息烧死面前的可恶生物。少年右手反转,一道五彩火焰射向天空中的魔龙。一声愤怒的惨叫传遍整个地底世界,天空中立时烈焰翻腾,转瞬间,魔龙首领带着没有吐出的龙息,化作烟尘洒在少年的脚下。
少年伸出带着一枚黑色戒指的左手,掌心聚起一团五彩火焰,火焰忽的化作五个颜色各异的火苗,在指尖上轻轻跳动。黑暗中的生物望着那五个纤细的火苗,趴在巢穴里瑟瑟发抖。少年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咦,脸上怎么这么凉,滑腻腻的?少年伸手一摸,手掌上赫然粘着一坨黑白相间夹杂着绿色的鸟屎,腥臭难闻,还是新鲜的。是哪个畜生这么没有公德心?少年刚想大喊,忽然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双目微疼。少年用手背揉揉眼睛,睁眼看时,几片树叶映入眼帘,天空中一只乌鸦呱呱叫了两声,飞向了远方。
舒羽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摇头叹息一声,翻身从歪脖树上跳到地上。自己去山中打猎,累了躺在歪脖树上休息,没想到睡着了,而且又做了这个五彩火焰的梦。
自己以前经常做这个五彩火焰的梦,场景不尽相同,但是五彩火焰一直出现在梦中。据父母说,自己小时身边之物会无缘无故的燃烧,给家人和邻居带来许多的麻烦,因此搬过多次家。后来遇到一个游方术士,说自己命犯离火,性命堪忧。于是父母花了很多钱请术士做法驱邪,术士临走前赠一紫玉坠,说可保一生平安。自己佩戴玉坠之后,果真没有再出什么事情,父母就在这个叫绿松镇的小地方定居下来。
舒羽摸了摸脖子上的紫玉坠,平淡无奇,没什么奇异之处。在歪脖树下坐了会儿,恢复精神后,舒羽扛起射杀的两只肥狍子,朝山下的小镇跑去。在山林间,舒羽就像自己家一样熟悉,仿佛自己就是山林的一部分,如鱼得水。
扛着一百多斤的狍子,舒羽步伐稳健,几个起落人就消失在密林之中。山脚下很快就出现了他的身影,不知道他是否有什么密道,扛着一百多斤的东西速度竟会这么快。
绿松镇人口不多,全是一些朴实的山民,世代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周家的老爷子背着一个粪筐,猫腰叉起一坨半干的牛粪,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年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少年除了笑容,脸上真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长得太大众化了,就是那笑容也有些憨憨的味道。
“舒羽,今天的猎物不少呀,可以给你父亲买坛好酒了。”老爷子嘴唇往里扣,四五颗还算白的牙齿傲然而立,说话有些不拢风。也不等舒羽答话,颤悠悠的走到唐古近前,看了看狍子,继续说道:“那个张屠户出了名的吝啬,他再少给钱,你告诉爷爷,我去找他算账!快去吧,怪重的。”舒羽只是笑,老爷子又对着他喊道:“你上次给我做的柏木痒痒挠挺好用,有时间再给做一个,李老爷子也想要一个。”
舒羽回过身,笑道:“好。”
周老爷子见他走远,低声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憨。要是机灵点,把我家红秀嫁给她当媳妇倒是不错。”
舒羽用招牌似的憨笑与镇上的人打着招呼,偶尔说上一两句。镇上的人对他很亲热,小孩子也哥哥哥哥的招呼个不停,他在绿松镇的人气可是不一般呀!
“羽呀,快坐这儿,让干娘看看。”烧饼店胖婶儿攥着舒羽的手一阵揉搓,然后把两个热烧饼塞给舒羽,“趁热吃,渴了壶里有茶。”
烧饼店老板娘丈夫死后,自己一个人支撑着家里的生计。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麻烦。一次村里的黄三,在烧饼店赖着不走,正好被舒羽看见。舒羽在巷子里大吼道:“里长大人,您忙什么去?”绿松镇的里长是个正直的人,嫉恶如仇。据说他早年做过城主大人的亲随,战斗时在体外凝聚一个白色战环,是个一级武者,。年岁大了,便回乡做了个里长。黄三闻听里长来了,吓得抱着脑袋就溜了。老板娘就要认舒羽做儿子,他一直不置可否,只是由着她去叫。后来有次黄三从外面鼻青脸肿的回来,胳膊也折了,问他怎么回事,只说走夜路摔得。从此,烧饼店门前清净了许多。
舒羽吃完烧饼,吃了半盏茶,起身与老板娘告辞。没走几步,便见里长大人穿着一件绣着鲜明图案的暗金色丝绸衣服,一步一步踱了过来,逢人便打招呼。在一片恭维声中,甚是自得。那件衣服,上次来的时候,就听人说是里长的一位远房亲戚送给他的,没想到现在还穿在身上,舒羽不禁为那件衣服感到一阵惋惜。
绿松镇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人们都穿粗布衣,只有里长穿件丝质衣服,那种鹤立鸡群,惟我独尊的感觉,倒真让人艳羡呀!
里长走了过来,舒羽不失时机的说道:“这玳瑁纽扣,色泽纯正,光泽内敛而又不失高贵典雅,真乃扣中极品!”舒羽说完不禁为自己的虚伪感到脸红,自己也是一个梦想成为高级武者的有志少年,在现实面前难免落俗。不过面前之人可是自己的人生目标之一,凝聚战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人生无憾呀!
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舒羽呀,收获不错。等有时间,我把张屠户贪墨你的钱,帮你讨回来。”说完拍拍舒羽的肩膀,扬长而去。一句恭维便能落个空头承诺——值了!
舒羽也是一阵无语,看来有些话该说的时候还是得说,憨憨的微笑固然有用,语言也是必不可少的。
“张叔,你看看这两只狍子!”舒羽随手把两只肥狍子扔到肉案上,冲肉铺的屋里喊道。一个精瘦的汉子,拎着一把剔骨刀掀开满是油渍的门帘,走了出来。也不说话,抄起一杆秤,挂上狍子,称好后挂上另一只。
“一百三十二斤,一共一两银子三百二十枚铜钱,童叟无欺!”张屠户磨了两下剔骨刀,拎起一只狍子便要扒皮去脏。
“张叔,且慢动手。你看这两只狍子,箭伤全在眼上,毛皮完好,而且肥嫩异常,肯定好卖,一两银子五百枚铜钱。”这么些年,张屠户不知赚了自己多少钱,他这一套自己早熟悉了。
两人就在肉铺前砍起价来,张屠户争得是面红耳赤,舒羽脸不红气不喘,一个铜子也不放过。舒羽对银子可是有着深厚的感情,张屠户也是当仁不让。
“一两银子四百五十六枚铜钱,卖就钱货两清!’张屠户把刀扎在肉案上,双手在围巾上擦了两把。
“成交!我再帮您杀一只狍子,不收工钱。”舒羽右手拔起剔骨刀,在五个手指上上上下下转了几个圈,剔骨刀在中指上飞速的转了起来,转到极处,向空中一弹,落下时,左手接住依样做了一番,复又交到右手,左手拎起一只狍子放到肉案上,一丝不苟的扒起皮来。
舒羽手起刀落,飞快的在四个蹄子上各挽了一个刀花,沿着腹部横竖划开三道口子,又在头上削了几下,左手抓起一角毛皮,右手将刀贴在皮下,抖了几下,一张完整的毛皮就剥了下来。放下刀,将狍子挂在横木的铁钩上面,剔骨刀扎进腹部,用力一划,轻重拿捏的恰到好处,扒开来取出内脏,分门别类的放好。切下头,把肉放到案上,只见剔骨刀沿着骨缝游走,如笔走龙蛇一般。须臾之后,把刀放到一旁,双手用力一拍肉案,啪的一声,只见两片肉滑落案上,露出一块完整的骨架,只在两三个地方挂着几条肉丝。舒羽神色如常,站在肉案旁边。张屠户站在一旁,捧着一个带豁口的瓷碗,喝着粗茶,关注着舒羽的每一个细节。
“小子,不错,把我的手艺都学去了。只是火候欠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张屠户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舒羽的活,把剩了些残茶的瓷碗放到肉案上,提起刀亲自收拾另一只狍子。
张屠户的手法和舒羽一模一样,不过更加纯熟,刀法沉稳有力,没有一丝花哨。他那干柴棍似的手指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然而并不呆板,剔骨刀以一种特有的韵律在肉案上跳动。张屠户好像非常吝啬自己的力气,能用两分绝不多用半分。片刻之后,他双手在肉案上用力一拍,一副淡红色的骨架从肉里面弹出来,离肉案三寸多高,轻轻落下,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条肉丝。碗底的残茶波纹不起,没有受到一拍之力的丝毫影响。张屠户力量控制的恰到好处,如此神技,想来庖丁解牛也不过如此吧!
舒羽在旁边看得痴了,一把小小的杀猪用剔骨刀竟然可以用得如此出神入化!自己看张屠户宰杀动物已有多年,只是觉得他手法好而已,私下苦练多时,自以为刀法与他相平,差也不会差得太多。今日看来,自己只是徒有虚表,与他差了一个层次。这个吝啬的家伙一直深藏不露,也着实让自己震惊了一把。人不可貌相,古人的话诚不相欺也。
“小子,你的眼里只有刀,却忘了用刀的心,刀法只是枝叶,如何运用力量才是根本。你在这里也耽误不少时间了,收好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张屠户下了逐客令。
把一两银子和一把铜钱放进钱袋,泱泱离开了肉铺。舒羽心里没有了砍价成功的喜悦,倒多了几分郁闷,脑子里面全是张屠户手拿剔骨刀的影子。
舒羽走后,张屠户猛灌了几口茶,长出了一口气;“臭小子,不让你看点真本事,真要把我老张看扁了。嘴上功夫,果真有了长进。不过就是模样有点憨,唉,人无完人吗!”这老张一阵长吁短叹,不知是感叹舒羽的憨样,还是感叹自己越来越不容易胜过这小子,以给自己乏味的的生活增添一些乐趣。
舒羽买了一些家用之物,到镇里唯一的酒馆给父亲买了两坛烧酒,然后来到镇子东边的柳树下。这个地方,是舒羽每次来镇里的必来之地。办完事,都会坐在柳树下发一会呆,别人以为自己在休息,其实不然。这个地方刚好能看见王家的磨坊,王家女儿是附近数得着的漂亮姑娘,刚好与自己年龄相仿,那是自己内定的夫人人选。这个地方恰好能看见她是否被人骚扰,责任所在,不得不来呀。
不过这个秘密,很快被人发现了。一次,自己来的时候,里长的孙子费明正坐在这里。一顿拳脚,外加一番好言好语将这个胖子收服,费明答应帮自己守住这个地方,会不定时的查看有无外人前来。时间一久,两人成了好友,也是舒羽在绿松镇唯一的朋友。
费明不在,自己坐了一会,没见到王家女儿的身影,脑子里面全是张屠户,挥之不去。百无聊赖,趁着天色尚明,舒羽一步步向镇外山脚的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