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端坐在主位,脸微不可见抽搐了一番。
心下感叹,腾蛇的办事效率未免太快。
初收到此消息时,她正在饮茶,于是不容置疑的,她喷了。
遭此一劫,腾蛇就命底下直接将那蓝衣美人送往了她宫中,语重心长道:“花花,你要相信我,妖君夭娆接近你绝对有问题,说不好是心怀不轨,所以,你快收了阿芗,以免再生枝节。”
我相信你才有鬼!
她明明好不容易打发一个夭娆,你丫又送她个阿芗。
似锦那叫个气啊,就差找人拆了腾蛇宫。
饶是如此,阿芗依旧在午后准时送到。
是以便有了此时的情形。
阿芗是个初得道的千年狐仙,本该潜心修道,岂料长相不错,便被腾蛇收入囊中,好在玉帝纵着腾蛇,即便他好男色,亦睁只眼闭只眼就混混过去。
只是阿芗为仙忒软弱了些,被腾蛇后宫中成千上万的美男各种欺压,永无出头之日。
后来腾蛇心血来潮要为似锦菇凉选夫,而似锦又是从小被捧在手心捧大的,受不得欺,且看他忒软弱,想来管不了似锦,顺了似锦娇气性子,遇事定然时时以似锦为重,是乎就选中了他。
腾蛇为自己的眼光满意点头,却叫阿芗愣了,许久没反应过来,颤颤巍巍翘着兰花指,道,“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继而激动得气血上涌,晕了。
似锦将杯捏在掌心,暗自运气,只待茶水滚烫,冒了炽灸气泡,适才收气。
锦池宫不久便闻得一阵袅袅茶香,她垂眸看茶叶沉沉浮浮,又提气冷了茶水,便就着杯沿抿了一口。
斟酌着用词,似锦菇凉扭捏了,“你是名唤阿芗吧?坐啊。”
阿芗柔柔弱弱低着头,仿佛一阵风便给吹去似的,闻言,‘扑通’一声便跪了,因尚未完全修成人形,雪白雪白的耳朵露在外头,轻轻颤抖着,“仙子饶命,阿芗自知身份卑微,只甘愿做您的下人,绝不敢高攀。”
似锦望天,将茶杯放于一侧,这算不算沟通困难?
“你坐。”
“不敢。”
“你坐。”
“不敢。”
似锦怒,“我叫你坐!”
阿芗颤颤巍巍,“阿芗不敢。”
“你坐不坐?”
“不敢...”
似锦瞪。
阿芗不敢瞪,软绵绵伏在地上。
似锦头痛,吸气,换上自觉温柔可亲的笑,“那你起来。”
阿芗终于不再坚持,懦懦应了一声,“是,仙子。”
似锦笑眯眯,于是看阿芗也愈发顺眼,自玉椅之上慢腾腾爬起,几步便立在了阿芗跟前,仰头。
身高是她完美仙途的败笔啊败笔。
纵然阿芗比一般男子是柔弱了些,可好歹他姿色出众,且长得高,最起码比似锦菇凉高。
似锦菇凉压下挫败心情,努力踮脚,让自个儿看起来再高些,抿了抿唇,端出仙子的气势来,便又打着哈哈,“仙子仙子的叫多老多生疏,乖,叫我姐姐。”
似锦伸手揉了揉他雪白雪白的耳朵。
好软!
阿芗往外缩了缩,怯怯。
话说,这是拐卖小朋友的节奏么?
是以,似锦悻悻收爪。
阿芗抖得更厉害了,眼中瞬间积蓄了珍珠大泪花。
似锦眨了眨眼,呃,这么感动?
锦池宫中倏然响起一阵响彻云霄的抽噎声——
“嘤嘤嘤,仙子好可怕!娘亲,阿芗再也不要修道了,阿芗要回家!娘亲明明告诉阿芗这里的仙子是顶顶温柔,可是为什么阿芗觉得仙子好可怖!嘤嘤嘤!”
似锦黑线。
腾蛇,你快来收了他。
阿芗捂着脸,泪便沿着指尖滴落,挡也挡不住,他支支吾吾跑回了腾蛇宫,投诉得上气不接下气。
似锦菇凉松了口气,眯了眯眼,诶呀,打发这个实在容易。
她便喝茶散步压压惊,直到第二天天亮了,她顶着个黑眼圈从被窝里爬起。
那时腾蛇撇撇嘴,问她:“你怎么不放了夭娆的鸽子呐?也省得整日提心吊胆。”
她当即给了腾蛇一拳,“我放你个头的鸽子!你丫放他妖君鸽子试试!”
揉了揉眼睛,她叹了口气,昨日一晚上睡不着,天啊!这约定忒恐怖!日后她绝不轻易定约!
思及昨日一番话,她匆匆忙忙拉了一长得甚为貌丑的侍女过来,肃然:“今日清晨,我要带你去见一人,在见那人之时,你一定一定要把自己看作是我,一举一动也必须像我,切记,你是我,而我名唤湘竹,是你的侍女。”
那侍女傻了,惊得一愣一愣,似锦温柔笑着,想到日后也断不可在夭娆面前穿帮啊,且要应付一切可能场合,于是握了她的手,打出亲情牌,“这事若成,日后你便是我的大侍女如何?往后我去哪里,你便皆能跟着。”
那侍女显然不相信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傻愣了良久,才回神,机灵道,“湘竹,我们要去哪儿?”
似锦笑意盈盈,一唱一和答,“仙子,你先换件衣服,再随我来。”
那侍女端正了仪容,除了长得貌丑了些,举手投足倒也有那么点贵族气质,学的一板一眼。
似锦满意笑了,“好,忒好。”
那侍女腼腆一笑,纵是貌丑容颜,却也平添了几分仙气。
似锦便领她到了锦池湖畔。
锦池湖畔。
红莲依旧清丽脱俗,摇曳生姿,在阳光映照下愈发娇艳欲滴;碧水依旧幽深清冽,因和风泛开一圈圈涟漪。
岸上的树亦愈发得绿,脱了翠绿,颜色异常得浓,时而有叶飘落在湖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似锦远远便听到一阵曲音,便连听惯了大家闺秀之典范——她娘亲琴曲的她也不由得入了神。
曲声忽急忽缓,忽高忽低,抑扬顿挫,好造诣!
可惜听曲之仙是她,纵使入神,也只片刻便清醒,咂了咂嘴,文艺什么的,离她忒遥远。
想她四百岁那年被父君娘亲硬逼着学习琴棋书画,不过学个皮毛,便已砸了一把绝世名琴,毁了一副白玉棋盘,书画便不必再说,于是从此她爹娘再不敢让她碰这文艺东西,她娘抱着名琴凤尾,心疼得要死要活,她爹怜惜的看了她娘一眼,“似锦这丫头忒败家!”
似锦着实不解风情了些,定定听了会儿子,继而听不明白,眨着眼睛,异常无知,于是不耻下问道,“这曲子忒凄凉,吹得什么呀?跟死了人似的。”
于是似锦亮晶晶盯着咱侍女。
扮她的侍女——嗯,侍女说她名唤疏桐——实在看不下去了,耐着性子解释道,“此曲名唤《凤求凰》,当年凡间司马相如为卓文君而写,只是本为琴曲,如今用萧吹奏,倒也好生有趣。”
似锦可以把疏桐的眼神总结为数字:没文化真可怕。
她撇了撇嘴,好吧,人家侍女都比咱有文化。
似锦依旧不明白,象征性的“哇”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疏桐默了。
曲声初停,只见万千红莲间显现了一人轮廓,似锦菇凉浑身不自在了,顿时比以往百般乖巧。
于是她安安分分站在疏桐身后,甘心为其做背景,且无怨无悔。
疏桐虽久居下位,但此时架子却捏的恰到好处,她微微福了福身,温和笑着。
似锦忒似侍女,外貌也不突出,沉了声闭口不语,存在感着实低的可以。
夭娆一袭大红衣裳,于空中翩然落地,片叶不曾沾身,自带飘散万片花瓣做背景,一如既往般招摇,艳丽花瓣也不过陪衬,浅浅一笑便使万般失了颜色。
似锦点评:这厮还真对得起夭娆这名字...话说低调一点会死?!娘说做人要低调啊低调!怨不得我从小就同你不对盘啊啊啊!抢我仙剑榜第一不说,你这么招摇有必要么!
以上为似锦斤斤计较了几千年的血泪史。
然而,纵然似锦菇凉内心如斯悲愤,可人家排行比你高,你打不过啊打不过,所以放弃挣扎吧,孩子。
于是似锦菇凉放弃了挣扎。
你还能不能再懦弱一点?
似锦:这明明是柔弱,嘤嘤嘤,人家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