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是没有国界的语言。情歌,更是不分古今中外,天然都带着一种缠绵悱侧。虽然唱得是一支英文歌,唐代的李略,不可能准确地明白自己所唱的每一个单词的意思。但个中饱含的情意,却是游刃有余地都表达出来了。阮若弱起初还听得发笑,觉得这二十一世纪中电影电视里演滥演俗的一幕,居然在这大唐时空出现,古人唱起了英文歌来求爱,实在是件令人发笑的事情。但笑着笑着,她笑不出来了。看着李略竭力克服了自己的羞赧心理,越唱越自然,越唱越好,唱出一派情深无限。她若是还笑得出来,简直是在践踏人家的一片真心。阮若弱不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不由自主地,她渐渐地沉浸在李略的歌声中。忍不住轻声跟着一起哼唱起来:
Oh, my love, my darling……
影片《人鬼情未了》讲述了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故此这首歌曲深情中带一点淡淡的凄美感伤,旋律之优美更是世人所公认。阮若弱亦深爱这支曲子,此刻听李略用心唱来,心里不禁有感动如潮水般层涌而起,他怎么会唱得这么好?一个千年以前不通英文的古人,如何能把这支曲子演绎得这么好?
歌声停住良久后,阮若弱还在沉醉中,仿佛余音缭绕,每一个音符都还在空气中飘啊飘。直到姚继宗在楼下扬着嗓子喊:“喂,楼上的,你这个听众素质不要太低啊!听完了也该鼓鼓掌吧!”
如梦初醒般,阮若弱鼓掌,发自内心地鼓掌。“唱得太棒了,李略,你学了多久?”
李略被她一夸,眼神晶亮如星。“学了十天。”
“十天就唱得这么好,你真是天才。”
姚继宗抢功,“是我教得好。”
阮若弱笑道:“你还真会出点子,这俗得不能再俗的方法都让你给用上了。”
姚继宗不以为然,“桔生淮南为桔,生淮北为枳。同理,二十一世纪看来是俗不可耐的路数,在大唐朝可谓开风气之先,何俗之有?”
这家伙还真会狡辩,阮若弱只是笑着摇头,一时倒驳他不倒。姚继宗本来还想多说几句,突然醒过神,不要抢了男主角的风头。于是推搡着李略,“你还在这傻愣着干什么?我怎么教你的,唱完歌该上去献花了。”
李略像被赶鸭子上架一样上了楼来,一张羞赧如玉的脸,一双深情却又慌乱的眼睛,一双捧着玫瑰花的手在轻微的颤,却义无反顾地捧到她面前。
“ILOVEYOU。”居然是字正腔圆的英文,不用说以是姚继宗的“教唆”。但李略可能自己觉得说着挺别扭,又急急地加了一句:“我喜欢你。”一字一句,是明明白白的真情流露,掷地有金石音。
那一大束深湛如血的红玫瑰,仿佛是一颗血淋淋地心,直捧到她面前来。阮若弱只觉心里怦怦乱跳,怎么压都压不住。玫瑰的芬芳袭人而来,李略的爱情也在袭人而来,汹涌如海浪澎湃。这一刻,她能听到心里有一种很坚硬的东西,抗不过这样强大的力量,在一点点碎的声音……
阮若弱与自己挣扎着,又仿佛是与命运挣扎着,负隅顽抗地问道:“李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迷恋?”
不约而同地,阮若弱和姚继宗问出相似的话来。这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最大特征,喜欢衡量自身或旁人的价值。只因在那个物质社会中,价值观深入人心,人们看待事物每每从利益角度出发。无论做什么事情,即使是感情,也会习惯性的去判断值与不值。他(她)到底好在哪里?有什么是别人比不上的?值得自己投入几分真心……一桩感情,也如同一桩生意,长处与短处的不断比较,弱点与优点的反复评估。几乎人人如此。既然人同此心,那么在审视别人的同时,也会忍不住想像一下别人是如何审视自己的。所以阮若弱自然而然地问出这一句话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迷恋?”
现代人的潜意识,让她想知道自己在李略心里的具体价值何在?
李略怔了怔,不明白何以他们都问出这样相似的问题来。他还是答得那一句话,“我说不出你哪里好,但就是觉得你最好。”
阮若弱是做好准备听他说出个三五七条来,再一条条驳回去,驳得他死心为止。不意他竟这样回答,听得她顿时怔住了。
她怔仲地样子,在李略看来却仿佛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于是急急地又道:“我真的就是觉得你最好,真的。”
他涨红着脸,笨拙的,又是执著的,一而再地重复着。“我真的就是觉得你最好”。这样一种不为任何理由、任何原因、任何利益而存在着的单纯感情,这样一种仅仅是因为爱所以爱的温暖纯真的感情,阮若弱不能不动容。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她,过早认识到感情的善变与世事的艰辛。自认历尽山水看尽风雨,是经验老到的江湖客。对人对事,多半都从对自己有利的方面去衡量考虑判断选择,尽量利已不损人。她何曾见过这样自然而然的一份感情?完全不计成本与收益的给,一开始就给的这样纯粹而一往无前。
感情之于李略,不是投资,无需精明地计算收成。如瀑布的飞流直下三千尺,如繁花的千朵万朵压枝低,是一种倾尽全力的本能的付出。不能自控也不想自控,阮若弱以为自己的心已尘封,然而这一刻,听到这句一派天然气的温暖情话,没有被打上任何价值观的烙印。仿佛是看到窗外春意正浓,姹紫嫣红开遍,惹来她的心事眼波难定……怎么能不震动?即使心已尘封,但拂去那层理性的尘,她所有的,也还是一颗感性的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