鳜鱼又叫鳌花鱼,其肉质丰厚坚实,刺少肉多,味道鲜美可治虚劳体弱;自古以来便有那平民百姓将这大梁王朝内的江河湖泊中,人们最想吃也最爱吃的鱼儿编了个朗朗上口的谚语。唤作:“三花五罗十八子”。其中这又叫鳜鱼的鳌花鱼,便是里头最名贵的鱼,寻常的百姓人家要是弄到了,哪舍得吃啊?巴掌大一条要是卖到富贵人家里头,可以换的到两天的米粮钱。
从没吃过这玩意的李乐儿举起手中的鳜鱼,对着江微榕道:“这玩意怎么弄才好吃啊。”
本来场上的气氛就算谈不上紧张,却也好不到哪去,但这会儿李乐儿一上来一打岔,就立马变了味儿了。
江微榕暗松了口气,心里头不再惧怕的正打算向李乐儿发几句牢骚;一旁的胡人男子却喝道:“喂,小子你谁啊?”
虽然场上情况不怎么对劲,但向来都是吊儿郎当的李乐儿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呵呵一笑,指着江微榕道:“我和那爷们是一起的。”
厚道的摊主闻言赶忙打岔道:“后生,这鱼清蒸着吃最嫩。赶紧的和你这哥们一起拿回去整了,迟了肉就不新鲜了。”
李乐儿笑道:“好嘞。”对着江微榕撇了下脑袋,道:“走呗。”江微榕瞪了对方一眼,倔道:“那不成,这丑八怪先骂人,要不给个交代我这气就顺不下来!”
心里头盼着这事早点了结,免得扰了自己的生意的老实摊主这会儿急的都想骂人了,对着江微榕无奈道:“哎哟喂,我说兄弟,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怎么你的肚量也跟个绣花针孔似的。少说一句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
虎须怒炸的胡人男子却冷笑一声,举起拳头比划了一下,说道:“好啊,你要个怎样的交代法?是断手呢?还是断脚好些?”
江微榕被这话一激,便不理会摊主的抱怨,指着李乐儿对胡人汉子说道:“他可是个高手,就你这怂样来两个也就是他一巴掌的事。”
心里头正念想着这没吃过的鱼是什么味道的李乐儿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给噎死,急忙道:“我甚么时候说过自个是高手了,你别老给我找麻烦成不?”
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一声音响起:“小哥别怕,输人不输阵,尽管上,要是输了我给你撑起来。”李乐儿顺着声音瞧去,是一个壮硕的汉子,肤色黝黑,两肩搭着一条铁棒子,双手搭在两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周围旷的很,倒是没人敢站起他的身旁;正是那在城西的土楼残台上和玄燕城的捕头杨杰厮杀过一次的孙侯。
当时同样在场看戏的江微榕见状胆子立马肥了起来,双手叉腰仰着头,对着胡人男子便得意的笑道:“瞧见没,又是一个厉害的高手,看你还怎么得瑟。”
李乐儿没什么太了不得的嗜好,也就喜欢吃些好吃的,然后再看看热闹,这都是些很平常本性,反正自己也不是啥得道高人,没必要玩什么清心寡欲;只不过现在这会儿却是自己成了热闹给人看了。心里头对这气氛有些恶心的李乐儿冲着好心孙侯笑了下笑,说道:“成,哥们你上去给撑起,我就不去丢这个人了,他比我壮。”
孙侯走上前来,将铁棍往地上一杵,哈哈大笑,说道:“那最好不过,老子手痒的很。”场上众人的眼光均集中在得意的孙侯身上,忽然不知怎地,只见孙侯“啊”的一声,左脚一屈,蓦地单膝跪倒在地。这一下来的突然,谁也没反应过来;李乐儿见状却是双眉一皱,望向了那名用丝巾裹着面容的苗条姑娘。后者却同样对视了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胡人男子突然指着孙侯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连腰都弯了下去,好像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笑的。孙侯狠狠的瞪着他,从他眼里的那种愤恨的,怨怒的神色来看,就好像是恨不得跳起来一口将其咬死,他摸了摸自己的脚腕,拔出了一根手指长的细小银针。恼怒道:“还能再卑鄙些吗?”胡人男子不答,依旧在笑着,却是还没缓过气来。
这时那身穿红裙的姑娘走上前来,对着江微榕说道:“方才是我们的人莽撞了,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见谅些。”声音很好听,竟也是一口顺耳的汉语。然后又转头对着孙侯说道:“我不太喜欢鲁莽的汉子,麻药的效果两个时辰后便差不多会没有的。”言罢又对着依旧在笑着的胡人汉子说道:“所以我也不太喜欢你。”后者闻言立马停了笑声,看神色竟是对这名身段极好的红裙姑娘无比恭敬。
孙侯扶着铁棍,慢慢的站了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只听一旁有人笑道:“姑娘说的在理,那些头脑简单行事鲁莽的粗汉子最是不讨人喜欢。”众人寻声看去,称赞者是一个华服公子哥,双手食指各佩戴有一枚翡翠戒指,腰间佩挂一块通透洁白的白玉菩萨。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红裙姑娘,折扇轻摇,倒是有几分气派。他左右各立着一人,左边是一个袒肩露胸的肥胖和尚,胖胖的脸上将两条眼睛挤成了一条线,右边是一个蓝衫老者,头发花白,低着头双眼拉拢着,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一样。
此时湖边泛起了微风,缓缓的迎面吹来,吹动了路旁的柳条,也吹动了姑娘的红裙和丝巾,极其美丽,竟能让人看的有些痴醉。
忽然,红裙姑娘十分妩媚的笑了起来,虽然看不到红丝巾下的面容,但想来却是极美。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对着华服公子说道:“可相比鲁莽的汉子,我却是更加讨厌那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伪君子,嗯?比如你!”
扶着铁棍的孙侯闻言和道:“哈哈,老子学艺不精,中招了这怨不得谁,可姑娘你这句话却是说到人心坎上去了,花花肠子多的伪君子确实最令人讨厌。”没人知道,其实他心里头也将那个喜穿白衣的闷骚捕头也骂了进去。
江微榕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李乐儿身旁,望着那个华服公子皱眉道:“他来这又是做甚么?”李乐儿诧异的问道:“你认识?”
江微榕笑了笑,说道:“大梁朝内最有钱的是钱施安,可要说谁的珠宝最多,却要数福州郡的霍家,王朝内一十三郡,其中十二个郡都开了有不少他们家的福禄珠宝行,眼前这家伙便是那个霍家的,我以前去过一次福州郡,所以认识这家伙。霍文符,色胚子一个,听说糟蹋的姑娘不少,可却是霍家年轻辈的里头最得宠的一个,就是不知道本事怎样。”
“那还有一个郡呢?”李乐儿不解的问道。
可江微榕却忽然狡黠一笑,道:“谁知道呢。”
这关子卖的,却让听的人胸口闷的慌,李乐儿无奈的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却说那华服公子霍文符被两人合着暗讽了一回,竟也不恼,脸色依旧笑眯眯的,说道:“可在下并未说自己是个君子啊。”
红裙姑娘轻声回道:“可你也没说你不是个伪君子。”
霍文符却又接着道:“可姑娘你也没说你不喜欢在下啊。”
这话一出,四周围观的人群都笑了起来,李乐儿同样笑了笑,对着一旁的江微榕说道:“其他本事不晓得,不过这小子调戏女儿家的本事却是不低。”
身段极佳的红裙姑娘一时也愣了,却没想到这样子被对方占了个便宜,若是再用同样的法子反驳回去显然已经处了下风。
一旁的孙侯却说道:“可你也没说你喜欢的是女人啊。”
霍文符一时不解,道:“我又为何不喜欢女人?”、
孙侯哈哈一笑,道:“谁知道你呢,谁晓得你有没有那只爱小相公却不爱小姑娘的断袖之癖呢?”
周围的人儿哄然一笑。
霍文符同样也笑了,忽的将手中折扇一合,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可他一旁袒肩露胸的肥胖和尚却动了,很快,眨眼间便来到孙侯的面前,虽说他们两人相距的并不远,可场上众人还是惊呼,惊呼这个肥胖和尚的身法却是那么轻巧敏捷,一些身材比其瘦小的多了的人都未必能有这样的好身法。
孙侯同样满脸惊讶,可下一刻却是嘴巴张了开来,眼睛瞪的老大,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色瞬间涨红的像猪肝色,然后便见他双手捂着肚子,同那跟离了手的铁棍同时往地上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的孙侯弓着腰,喉咙间‘呃…呃…呃…’的发出怪声;不一会儿却是咳嗽了起来,同时还有些许血水从嘴中咳出。
这一下来的突然,四周围观的人们惊呼了起来,一些胆小的姑娘家和那些故作矜持的大家闺秀却是‘啊’的一声,双手马上捂住了小脸。不过后者倒是有些人分开手指,偷偷的看了起来。
众人看的清楚,却是那个肥胖的和尚猛的一拳轰在了孙侯的肚子上,两人离的近,而且那肥胖的和尚手脚也快,等孙侯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中招倒地。
霍文符上前两步,双手拿着折扇负在身后,低头看着孙侯道:“你怎么就学不会呢?要出头得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刚才你没有,现在你还是没有的。”
躺在地上弓着腰的孙侯咳嗽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你个咳…龟儿子,咳咳…不但咳…喜欢小相公,咳…还喜欢和畜生玩。”
孙侯这句话说了很久,也废了很大的力气,居高临下的霍文符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看了孙侯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转身的同时也说了一句话,很短,才两个字。
“杀了。”
这话也说的很轻,轻的就好像是看到一片蒲公英飘到自己的眼前轻呼一口气将其吹开一样。
肥胖的和尚表情一直没有变过,闻言也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拳头,作势要往孙侯的头上轰下去。拳头很大,和那个肥胖的身子也很对称,同时肥胖和尚也很干脆,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拳头刚举起过胸,便向孙侯的头落去。
只是…还没碰到孙侯的头,那拳头便停了下来,是被人接住了。
只见站在一旁的李乐儿笑了笑,道:“他这因是我们起的,不该结这样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