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风呆呆地坐着,望着酒鬼们纷乱的争抢,不要命的争抢,既觉得好笑,又觉得他们可怜至极。
阳光的温热照在他的脸上,照在酒楼上,酒楼的四周已经有不少的人闻观,看热闹通常都是人们的一大兴趣。
那拜火人皮图,最先落在了一个大肚腩酒鬼头上,他还没有伸手触摸到宝藏图,头颅就狠狠挨了一掌,那一掌劈下,他躲避不及,脑浆都给涌了出来,登时毙命倒在地上。
杀人的那人身手好快,各人都没看清他的手掌是如何劈来的,那拜火人皮图就已消失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默默无语,愣神半响,蓦然一人大声嚷道:“图纸在他口袋里。”那人竟是江南七盗中的一人,名叫花通天。
酒鬼们都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瞧去,竟是一个醉醺醺的中年,不由分说,那中年就挨了一顿拳打脚踢。
花通天挤出人群,人影迅速就往外窜,一个盗贼的逃亡速度,总不会太慢的,尽管他排名老七,但他身手敏捷,却是纪如风也难以匹及的。
纪如风噗哧一笑,心道:“这人也当真聪明,可人若觉得自己聪明,那他就完蛋了。他本不该杀人的,也不该冤枉好人。”
他抡起一只凳子,迅捷朝花通天跟前扔去,由于他反应速度快,料定花通天转身就逃,是以连花通天本人也反应不过来,双膝就撞在了凳子上,他人未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了纪如风的吆喝声:“人皮图在花通天手里。”
花通天愕然,心里臭骂道:“气死我也,这纪如风多管闲事,我不杀了他,誓不为人。”
他一抬头,已有一把剑刺了过来,他身体疾缩,抢在剑锋到达之前,又退出两丈,回到人群中,掏出拜火人皮图,扔向了苍穹。
他倒精明得很,看出这些深藏不露的酒鬼,看中的乃是拜火人皮图,而非他本人,他这么一扔,那把剑也从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
富商朱金成拿来了上等的好酒,杯子,以及筷子,杯子是翡翠的,筷子竟是钻石的。
他噗通坐在纪如风旁边,对纪如风和古沙分别望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我说过,我并不希冀拜火人皮图,我不会抢的,况且它现在已经是小兄弟的东西了。”他语声中,往三个小钻杯倒满了酒,盈盈一笑。
纪如风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人,出门不仅带着酒,还带着杯子、筷子,他料想凡是有点钱的人,想必都是怕死的,看来还是没钱,活得更为潇洒些。他问道:“阁下喜欢旅游都带着大堆的东西么?”
朱金成道:“对!”
纪如风又道:“我看你全身上下都穿金戴银,难道阁下的马桶也是黄金的么?”
朱金成笑了:“对,否则我尿不出来。”
纪如风苦笑:“看来有钱不见得是好事,连出门都还得扛着马桶。”
朱金成却笑不出了,他明显觉得对方话里带着嘲笑的意味,他话锋一转,道:“小兄弟,那拜火人皮图,可否借我一看呢?”
纪如风摇摇头道:“不借,你老婆能否借我一用呢?”
没想到朱金成斩钉截铁地道:“可以,只是不知道你要的是哪一位,我有三十个老婆,老的小的,风骚的清纯的,各种品味都有……”
纪如风却狡猾一笑,截话道:“你送多少个老婆给我,我都不会借你拜火人皮图,因为,我并不稀罕你的老婆。”
他对面的古沙,这时猛然喝道:“小心!”他话语之间,就向纪如风狠狠一掌过来。
纪如风向右迅侧,乘势跃出一丈,人未站定,忽听得刷一声剑声,那紫衣女子的长剑,已向他戳了过来。
纪如风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心道:“这小妞,难道发疯了不成?”女人发疯起来,简直比疯狗还要骇人。纪如风跳上一张紫檀方桌,疾声问道:“喂,小妞,你不去抢拜火人皮图,来找我干嘛?”
那紫衣女子缄默不语,剑锋刷刷刺去,毫不留情,招招刺向对方要害,她心中暗道:“这臭小子看过宝藏图,绝不能留在世上。”
纪如风见来势厉害,着桌滚开,滚到地上,如泥鳅般窜入人群当中,这会儿人群还为图纸争抢博弈,个个出手都要人性命,转眼间已死了七八个人。
人人都说性命乃是无价之宝,可是你的性命在别人眼里,当真贱如草芥。
纪如风大声吆喝道:“媳妇打老公喽!媳妇打老公喽!……”他这一声呼喊,倒是起到了某种意想不到的效果,只见人群中几个大汉怔住,嘴里喃喃有词道:“什么?”
那紫衣女子听他此话,更是气得要命,她剑刺纪如风蛾眉,愤然喊道:“拿命来!”
纪如风当即跃起,转到几个大汉身后,心中暗道:“奶奶的,这女子到底师出何派,怎的我竟没有见过?”
紫衣女子一剑一招都迅疾有力,精准无比,尽管纪如风有意地拿人群当挡箭牌,紫衣女子却并没有伤着任何一人。她大概也不知道这些人来自何派,怎的今天都一窝蜂来到这里,难道他们都事先收到了消息?他们竟已知道,古沙从大漠归来,藏匿此地?古沙的消息,又是谁透露的呢?也许,连古沙都不知道,他的仇人实在太多了。
一个人若手中拿着海量银票,他想没有敌人,似乎是很难的。
金钱带给人们好处之时,却带来许多麻烦。
人们不断追求金钱财富,无非是为了追求更大的自由,越有钱,似乎就越自由,但是麻烦,却也会更多,这点古沙深有体会。
朱金成已离开了酒席,他似乎有意要加入抢夺拜火图纸队列,他见纪如风被紫衣女子缠上,甚有意思,煽风点火地鼓掌道:“嘿嘿,小夫妻在打架,大家快看啊!”
纪如风拿不准对方剑招门路,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他只想激怒紫衣女子,好让她剑招混乱,以便一招把她制服。这女人就像猛兽,一掌无法制服,那就有得你受。纪如风厉声吼道:“大家评评理,她在外面偷了汉子,却要来把我杀死,你们说,这还有没有理?”
“有理?岂有此理!”大家沿着声音望去,竟赫然是一刀杀,东北一刀杀!
人群也踊跃有人喊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对紫衣女子怒目而视,似要把对方吃掉。
纪如风心中却恐慌不止,兀自暗道:“这紫衣女子没有搞定,却又来个东北的高手,这下我纪如风完蛋了。”哪知一刀杀一股冲劲就杀了过来,恍若野兽一般,他要的不是纪如风的命,竟是紫衣女子的命。
一刀杀体力充沛,体形宽大,也许东北的人,体形通常都很宽大,一刀杀并不笨拙,他的刀就如他的名字一样,一刀杀。
紫衣女子剑法高超,玄妙精深,看似武当剑法,柔中带刚,圆转如意,又如全真剑法,古朴拙重,无论钩、挂、点、挑、刺、撩、劈,均亦恰到妙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竟能施展出如此精美的剑法,招招击向对方命门,纪如风讶然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刀杀是一流高手,他的刀主要以快为主,俗称快刀,一刀杀的称号,并不是乱叫的。
那是大侠的称号,是江湖剑士对高手的称呼。
可这快刀,在紫衣女子面前,竟占不到半点便宜,可恨的却还是,一刀杀仍找不到紫衣女子的破绽。
他们斗了上百招,旗鼓相当,酒鬼们都被这剑势之捷,变化之快吸引住了目光。一场战斗,高手的一场战斗,难道不能称为一场尖端艺术表演?纪如风慨叹:“原来剑可以这样使用,挥洒自如,如同仙子起舞,看来我以往对剑的偏见,实在是太深。”一直以来,他都专注于掌法,而忽略剑法。虽剑法亦有学,但并不精通。
紫衣女子认出了一刀杀的刀法,忽然想起师傅说过的话,一刀门,乃是东北很有名气的一个宗派,一刀杀更是他们的招牌绝技,就像烟花场所的招牌姑娘一样,一刀杀受到了万千剑士的仰慕。紫衣女子忽然笑道:“一刀杀,你看你出了多少刀了,还配叫做一刀杀么?我看,万刀杀你都不配呢!”
一刀杀慌了,脸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心中暗道:“师傅说过,一刀杀是武林至高绝学,怎的我一刀杀不死她?不对……不对,不会……绝不会……”他神情恍惚,一个人若希冀太高,当挫折来临的时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灾难性、崩溃性的。一刀杀的肩膀,忽然被紫衣女子的剑扎了一剑。
纪如风心道:“坏了,这紫衣女子竟然用攻心计。”没想到一刀杀此刻竟然暂停了下来,紫衣女子迷上了他的刀法,也不急着攻,她只想,光明正大打败一刀杀,好扬眉吐气。纪如风心乐了:“很好,当你不知所措的时候,停下来静静思考,无疑是最好的办法。若能睡觉,那再好不过,可惜一刀杀没时间睡觉了。”
朱金成叹道:“高手过招,招招毙命,一不留神,就会命丧黄泉。今日能看到两大高手过招,也算是此行无憾了。”
众人屏住呼吸,拜火人皮图躺在地上,无人敢捡,谁若捡起,谁就得死。
一刀杀蓦然开口了:“你说得对,我一刀杀不死你,我真的不配叫做一刀杀。但是,作为一刀门的弟子,我一刀杀死自己,还是可以的。”他果然一刀就往脖子上勒去,赫然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名副其实的一刀杀!
纪如风迅速从人群中,伸出手指,点住一刀杀背后几个穴道。他也不知道为何,他竟会救一刀杀,他本知道,一刀杀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但是纪如风,是宁死,也不愿别人为自己死的。一刀杀若死了,很大责任便在他身上。
那紫衣女子愤然推开一刀杀,把他推倒在地上,撞得一刀杀脑壳都胀出苹果大的瘤子,她用略带轻蔑的语气道:“你别多管闲事就好。”她话锋一转,又对纪如风道:“臭小子,你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