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渴。”程四发出微弱的声音。
嗓子干的要命,这是怎么了?脑后好疼,火辣辣的疼。程四努力的想睁开眼,可就是睁不开。他依稀的记得,自己和来福去打猎。进了一个荒废的寨子,在一口井里来福不见了,他下去找,没找到来福自己却上不来。后来有个绳子拉自己上来,刚到井口就晕了。而且就在昏倒的瞬间,他好像记得看见井口有好多双脚,可惜没看清。
程四脑子疼的要命,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看见有影子晃动。他努力的睁开眼睛。
“这是哪?”
“醒了,这可怜的孩子啊。”
“孩子,来,喝点水。”
程四喝了口水,感觉清醒了许多。他环顾四周,看见了三个人。这三个人衣衫褴褛,浑身伤痕。一个年纪大些的老人蹲在他旁边,正用个瓦片喂自己水。
“这是哪?”程四看着高高的气窗,墙端碗口粗的栅栏门,大概有了个概念。
“大牢啊,小子,你这是得罪谁了?被弄到这里。多大了?”
“大牢?什么大牢?我没得罪谁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程四心想,原来他们是囚犯,妈呀,可别惹他们,也不能和他们乱说话。毕竟是个孩子,哪见过这场景。程四边想边向一边躲,也不和他们答话了。大家看这孩子打死不说话,也就各自散开了。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程四后脑的伤好了。虽然没上药,但没伤口没见血,只是淤肿,消了就没事了。他这几天看着牢里的人来来往往,和他一屋的三个人,有两个过了几次堂后就没再回来。还有一个大汉,每三天提审一次,每次回来都遍体鳞伤,但一直都没走。程四也不和他答话,但看着他被打得没个人形,也会帮他擦擦伤口,喂点水。而每次大汉也只是报以微笑,从来不多说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十来天,大汉又被提审了去。不过回来时,身上却没有一点新伤。进来后等牢卒走了,就看着程四嘿嘿的笑。
这下程四毛了,心想莫非打疯了,便躲的更远了。
“哈哈,小兄弟。大哥这些天没搭理你,没生气吧。承蒙小兄弟照顾,大哥才在鬼门关前晃了几晃没进去。”大汉一脸笑容的说。
“没,没事。我也没干啥。不,不用谢。”
“哎,小兄弟。这些天也把俺憋坏了,俺这个人爱说爱笑,就喜欢热闹。哎,小兄弟,你知道俺为什么不和你说话不?”
“不,不知道!”
“哎,小兄弟莫怕。大哥不是歹人。大哥不和你说话,是怕你是狗官派来的舌头。万一老子哪句说漏了,可就坏大事了。哈哈”
大汉说着凑了过来:“小兄弟,俺和你说,知道为啥俺今天又和你说话不?哈哈哈哈……可笑死俺了。”
说着大汉看了眼门口,又把声音压低了说:“俺吧,原先以为你是舌头。没想到那狗官今天把俺找去,竟他妈让我给他当舌头,套你的话。哈哈,你说这狗官怎么想地,他妈了个巴子,嘿嘿!真他妈逗,我都能当舌头。”
程四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嘀咕着:套我的话,我有什么可套的。
大汉接着说:“不过小兄弟,别怪俺多嘴,那狗官和俺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了,说你知道什么他妈宝藏。俺看你也不像,怎么回事,和俺说说。”
没等程四张嘴,大汉又挠挠头说:“哎呦,小兄弟,俺这可不是套你话,大哥就是好奇,你愿意说你就说,不说俺也不怪你。”
程四心说这人倒是心直口快,听他说话挺舒服。自己的确没什么可被套的,就算他是什么舌头,和他说说也无妨。正好自己也想知道是怎么进来的。于是,程四就把自己的出身以及来福失踪那天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一直说到在牢里醒来。
大汉听后,也把从官差那听来的经过给程四讲了一遍。
事情的原委得回溯到程四下井找来福说起。
程四下去后,几个伙伴并没有从刚才的惊慌中缓过神来。几个人挨在一起,想到旁边的一个破屋中再找找来福。刚走不远,那个叫李三的突然看见墙头有人影,几个人吓的妈呀一声就往前厅跑。跑到前厅才发现,全是官兵。
原来,官兵并没有都撤走。上次平柳子,其实没什么收获。杀了一批人,抓了一批人,跑了一批人。把寨子翻了个底朝天,也就是点金银细软。什么古董、冥器一概没有。督军怀疑步兵营统领不尽力,地方官员中饱私囊。发了好顿的火,后来各大官员一路慰问,贡品无数,这才卸了督军的火。下面的人也窝火啊,的确没搜到东西。大家一合计,得,派队人马候着,万一有土匪回来起脏,不就补偿一下了么。
该着程四他们倒霉,这不自己送来了。本来还真没拿几个小孩当回事,但打兔子的那枪惹了祸,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了,探子趴墙一看,几个人正围着井研究呢,还派人下去,还要铲子。得,都对上号了,就是来起脏的。回去一通报,调人马,一来一回再加上清兵怕死不敢往前上,等磨磨唧唧的赶到了,正是程四下井后的事了……
抓住了几个孩子,统领当时就过了一堂。不过自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们又回到古井旁,正看到井口探出的木杆子一上一下的动着。官兵们先是不明就里,没敢动手。后来发现下面有个人,就放了绳子下去。拽上来时,怕下面的人暗箭伤人,也不等看清是什么人,搂头就是一闷棍。可怜的程四,就这么被带到了衙门,关进了牢里。
话说官老爷也不傻,知道几个孩子没什么来头。那几个孩子家人为了救人也是各显其能,捐钱,求人,没两天就放了出去。可毕竟来福失踪了,他爹能完么。其他几家便商定好说辞,一口咬定是程四勾结土匪害了来福。
来福家没少给衙门喂银子,官老爷自然卖力办案。其实衙门里也想顺便再问出点关于古董的事,来个一石二鸟。怎耐这么个小孩子,估计挺不得大刑,思来想去,想了这么个苦肉计,想套出点眉目。
可惜官老爷以为江湖人都和他一样,都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许了个无罪释放还给安家费的诺,就想让那大汉替他卖命,去套口实。他未成想到,那大汉是吉林宝山镇老黑河的三当家的,姓赵名勇和,报号老朱雀。这样的人是打死也不会给朝廷卖命的。
老黑河可是当时威震东北的大柳子,大横把曲青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手下四大分寨三千六七百人。别说没把清兵官府放在眼里,就是沙俄地界上的买卖也是经常做。
因此沙俄不断向清廷施压,限期灭掉曲青龙。慈禧迫于压力,只得从关内调兵剿匪。其实东北乃满清龙兴之地,朝廷本也不会让自己的老家有如此大的威胁存在。只是当时江南、西北太平军攻势正猛,慈禧无暇顾及而已。
这个老朱雀,被派到老黑河四大分寨之一的辽东寨做大当家的。慈禧调兵灭匪,首当其冲的就是辽东寨。结果激战二十多天,硬是把寨子给打残了。老朱雀一怒,就要进城刺杀督军。无奈没有机会下手。晃了半个多月。一个月前,因为喝多了酒,和个地方团练头目打了起来,结果寡不敌众,让人给绑了。一搜搜出了带烟的家伙,直接送到了衙门。过堂无数,他一口咬定枪是捡的,没从他嘴里得到半点关于土匪的消息。打死了可惜,打不死不说,也就这么拖着,周期性、习惯性的随机过过堂。时间一久,衙门没了性子,偏巧这时程四关了进来,因此便有了前面利用老朱雀套所谓宝藏的事。
“小兄弟,俺是这么想的。你看啊,狗官让俺套你的话,他要宝贝。你要真知道,他能放了俺。但第一咱不是那人,不干那事。第二你的确不知道,编个瞎话也没用,起不到宝一样不会放。”老朱雀望了眼远处的牢卒,小声说。
“咱这样,俺就去和狗官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俺就这两下子,问不出来。那狗官多说再给俺过遍堂。俺在外面有个亲戚,卖布鞋的。他弄了点钱,想救俺。可俺是土匪,是重犯,那点钱根本不够。但俺想用来救你应该够打点的。就让他把你弄出去,你看怎么样?”
“这怎么行,那是救你的钱。我当然想出去,可我……”
“小兄弟,俺可不是白救你出去。你出去得给俺去俺大哥那报个信儿,让他来救俺。”
“你外面那个亲戚怎么不去报信?”
“那个窝囊废,不敢去。哎,小兄弟,你看俺糊涂的,他都不敢去,你个小孩子怎么去得,算了算了。”
“谁说去不得,大恩当报。你救了我,我那什么汤什么火的我也得救你。不就土匪窝……窝,我说错了……”程四望着老朱雀,有些怯了。
“哈哈,没事没事,就是土匪窝,有什么说不得的。哈哈,好,小兄弟有情有义。就这么定了!哦,对了,那个叫赴汤蹈火,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