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凌子默坐在外间的文案边待命，一边听着皇上和内阁首辅刘康、内阁次辅吕文沛、内阁另一名大学士谢延光讨论着政务，好像在说要给遭灾的河东省拨粮救灾，觉得没什么意思，反正他们好讨论出什么结果来，暂时还用不到自己这个“中书舍人”来草拟圣旨。那就……开一会小差吧。
凌子默悄悄抬头观察起御书房来，果然找到了前几日恩师吕文沛在自家书房里挂着的那几个字。只不过当时吕府里挂的是装裱的横轴，而这里是写在匾额上的“戒急用缓”四个大字。
当日，吕文沛结合自己从政的经验，告诉凌子默，在官场上有时做事该快的一定要当机立断，但有时又不得不故意拖一拖，用吕文沛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缓’字好啊，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凌子默领悟到了，这几个字的提点，并不是要自己学得世故圆滑，而是环境如此，不得不适者生存的生活哲学，只要不助纣为虐，就无关道德。
正在自己心里琢磨，忽听门外太监启奏道：“兵部尚书项大夏、锦衣卫指挥使牟伟健奉命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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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参加征讨如意邪教的大军？”耿炎听了凌子默的想法，很是意外。
“是的，表哥，我想和你一样。‘男儿何不带吴钩’嘛！”
“你和我不一样！我当年是没考取进士，又要养家，所以阴差阳错才投笔从戎的。而你呢？你现在是皇上身边的中书舍人、是前途光明的翰林郎！你在咱们帝国的权力核心里好好待着，远胜过在军营中打拼！”
“可是自古不都有一句‘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吗？我想先到下面历练一番，为未来更好地做准备啊！”
“少来这套！你要是真的仅仅想要历练，那等你在皇上和内阁近旁先学习一段时间，过几年皇上自会外放你到地方上从州府地方官做起！”耿炎稍顿一顿，自己大概也猜出了缘由，便干脆挑明了说：“你想用这一招躲避和公主成婚？”
“不是啦……”凌子默挡不住表哥那睿利的眼神，只好承认道：“是……”
“哎……你啊……你要知道。一个男人想要成功，他除了努力，还要有际遇。你若能成为驸马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真的要这样放弃吗？”
“表哥，我想清楚了，人生总是要有舍才有得，我知道自己最想的是什么。做驸马对我来说也许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将来未必也不是个束缚啊。”
“……哎……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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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日早晨，弘正皇帝与内阁、司礼监几位大佬，分别听取了兵部和锦衣卫的奏报。锦衣卫指挥使牟伟健上奏，已经查明，根据抓捕到的如意教教徒口供，上次“承天门匾落事件”乃是如意教设计的声东击西之计，意图以此吸引大内侍卫注意，他们好潜入宫中寻找所谓“神龙珠”。而在江湖上有传闻说，得“神龙珠”者，可得天下。上次太子遇袭事件，也是如意教派出高手想要挟持太子，以迫使朝廷交出“神龙珠”。但是否真正有“神龙珠”，而“神龙珠”又在何处，就连皇上也不知道，只得命锦衣卫再行侦查。
兵部项大夏也奏报如意教在帝国西南传教，教徒甚众，以至于该邪教教主，已经集合了十万叛军攻城掠地，攻陷了好几个州府，杀了好几位知府和当地的土司，自建所谓“如意天国”，位处西南的剑南行省、天南行省、南中行省三省布政使（相当于后世的省长）和指挥使（相当于后世的省军区司令）六位大臣联名上奏，请求朝廷派兵进剿，以防如意教势力做大。
于是，这一日御前廷议时，已经决定派太仆寺副大臣（注：太仆寺，帝国中央行政机构“六部九寺”之一，相当于后世的交通邮政部）姜汝惠为“钦差大臣、讨逆军提督”，天南行省指挥使金立为“讨逆军副提督”，下辖飞霆、安远、宣威三镇兵力（注：镇，乃是帝国军队基本战术编队，相当于后世的“师”，一镇约一万五千人，“镇”长官为“总兵”。），共计五万余人，若加上天南本省兵力，估计可以征集到八到十万人，故而对外就号称“十万大军”了。
而这些部署，最后都是经凌子默之手写成圣旨，发布出去的，所以，凌子默为了逃避赐婚，就想到了前往军中效力。
看凌子默是劝不住的架势，耿炎只能说：“你呀！你老师吕相国不是送给你‘戒急用缓’的训示吗？我看兹事体大，你还是得再三思而后行！”
耿炎站起身来：“你父母亲把你托付给我，好不容易，你点了翰林，进了中书，圣眷正隆。放着这么好的位置你不待，放着驸马的地位你不取，偏偏这下你自己要跑到战场上去，战场上刀剑无情，你若有个什么意外，我今后如何去见姑父姑母！”
“表哥……”凌子默低下头，他自己也知道，他主动自请军前效力的消息如果一传开，那一定是爆炸性的吧，估计有很多人会觉得他傻到家了。难怪有人说爱情中的男人，是最傻的。
“子默，你要记住，无论今后怎样，一旦想清楚并做出选择以后，就要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
“是。”
“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凌子默望着表哥，等他说。
“我很快就要离开威宁侯府外放了。”
“哦？你要离开京城到外地为官了吗？是去哪里呢？”
“这一次多亏了兵部项大人保荐，去项大人和戚侯爷任职过的江东省。”
“什么官职呢？”
“应该是湖州知府吧。”
“那真是要恭喜表哥了！”
“所以，在我离京之前，我应该按惯例是要请京中朋友餐叙话别的，所以我想好了，还是借这个机会，把征讨如意教大军的主帅姜汝惠大人也请过来。之前我们与他走动的不多，你也好借机与他多亲近亲近。”
凌子默心中感动，耿炎为他考虑的可真的够细致，低下头去，轻轻道：“谢谢哥！”
耿炎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臂膀，便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