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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寒夜

冬天终于伴随着一场大雪铺撒人间缓慢开始,整个寒假吴邪都窝在家里,不怎么出门。年关前夕,三叔从长沙回到了家里,吴邪见到他时,感觉看着面前这个安逸的三叔总和当时在长沙时的情景有着错位感,那么不真实,却又是自己从小到大见到的样子,只是仔细看来,这些年岁月的洗礼总归还是让他有了一份沉稳和隐隐的气场。饭桌上,吴邪闷着头吃饭,三叔喝了点酒,和父母说过话后就拍拍他的肩膀,嘴里絮絮的说着‘连阿邪也长大了...’

夜里,吴邪早早的进了屋里,安静时却突然听到了隔壁堂里传来父亲与三叔争执的声音,父亲的声音低沉,断断续续但也大概能听个仔细,三叔似乎已经没了刚刚的酒劲,两个人有些激动,能感觉出是压抑着避开人争吵的样子。吴邪坐起身子,打开窗户后,声音就清晰的传了过来

“大哥,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我们吴家已经正式加入了,所以肯定是要去的...”三叔的声音很坚定,吴邪甚至能想象出一边自己的父亲微微皱眉的样子...

“不行,你去可以...他不行...”父亲的声音很冷,像是不留余地的样子。

“......。”三叔沉默。

“小邪这么小,他什么也不知道,他还要上大学,这个我不会同意的,不用商量了...”吴邪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整个心微微紧了一下,支起耳朵紧张的听着,心里想着三叔是要带自己去哪里?倒斗吗?吴邪上次虽然没有下斗,但地上的危险就已经让他心有余悸了。想来三叔肯定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做,在下一刻听到三叔的声音传来...

“他们下了名帖,里边有小邪的名字,这不是我的决定...”三叔说完这句话,吴邪久久的没听到父亲的反应,想必也是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听到三叔打开了堂中的门,跨步走了出来,路过吴邪的窗边时,看到低着头看书的吴邪,伸手从外边帮他把窗户关上,嘱咐他夜里不要开窗,小心着凉,并没有提去哪里的事情...

吴邪看着走开的三叔,却蓦然的安下了心,不管怎样,他永远是自己最亲的人,不会离开,不会伤害...

第二天,雪依然飘飘洒洒的下着,天空很干净,周围的空气冰冷湿润的样子,午后,三叔提着一堆东西走进了院子,大声的叫吴邪出来,站在门口的吴邪看到三叔塞给自己几个袋子,对他说‘阿邪快回去把衣服换上试试,晚上陪三叔去个地方吃饭...’

吴邪心叹,想必昨晚他说的就是这件事了,打开纸袋,里边放着一套深色的亚麻质衣服,笔直板正的样子,吴邪微微一惊,看来是要去什么正式的场合了...

回到屋里,脱下松垮垮的外套,换上了那身三叔给他的衣服,里边搭配了浅色系的衬衣,没有系领带,中山装式的衬衣领立起来,镜子里的吴邪除了那双干净的眼神,18岁的他已然是个大人了,扣上袖口的扣子,把那颗已经陪伴自己很久的墨玉珠子挡在了袖里,套上外套,镜子里的他挺拔笔直,面目干净白皙,淡淡的书香气,眼神干净不然杂陈...

看到袋子里还有一张装着信封的卡片,拿出来后就明白了是夜里出席的请柬,暗红色的对开卡片,吴邪打开粗略的看了一遍,但眼神掠过那个自己的名字时,手却有些微微颤抖起来...那‘吴邪’二字正是自己从小到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体,纤弱而有力,利落的笔锋沉淀了多年后更显锋芒,像刺一样扎进了吴邪的心里。

张起灵,是你...在等我过去...

夜幕降临后,吴邪跟着三叔坐上了车,一路上吴邪没这么说话,三叔坐在一旁,穿了灰色遛金边的对襟唐装,裁剪可身,讲究也不失低调正式,吴邪看着车辆驶出了闹市区,缓缓的在夜色里行驶着,有些紧张,耳边回荡着临走时父亲的低声交代‘阿邪,到了不用说什么,早些回来...’心里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今天要去的地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聚会,而那里有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人...

那个自那天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人,若能相见,便不用想念了...

车停下后,吴邪和三叔一起走进了一个偌大的院子,房子是中式的设计,却隐隐的简化了太过浓郁的元素,偶尔揉进简单大方的西式风格,典雅而不冲突。一直跟在三叔的身后,出示了那张请帖后,来人就把他收了回去,吴邪手中有些不舍,但也没乱了方寸,递过去后接到了入场的一个物件,吊了红坠子的玉佩,玉虽是新玉,如凝脂一般,看来这次的聚会可是大手笔了。把坠子挂在外套里边的内扣里,红色的穗子垂下来,隐隐的随着他的身子在下方摆动...走进门里,大堂里人不多却都聚在一旁休息的沙发处,三三两两的谈笑风生,吴邪跟着三叔坐在一群长者的圈子里,三叔介绍了他后,吴邪点点头,偶尔应声,长时间的不怎么说话。环顾四周时却看到坐在自己不远处的一个人在盯着自己看,和自己相仿的年龄,穿了白色的西装,浅粉色的暗纹衬衣穿起来却显得很干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吴邪心里却愣了一下,那双狭长纤细的凤眼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记忆却太过模糊。那人似乎也不确定的看着他,没有走过来打招呼,但却对吴邪轻轻的笑了笑,吴邪点点头,回以微笑...

在漫长的等待过后,侍者走进来关上了大堂里的门,人群也纷纷的站了起来,往中间聚拢,纷纷入座。吴邪的心跳有点快,他似乎明白即将谁就要出现。这种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吴邪心里生根发芽,但每次蠢蠢欲动时都让吴邪心烦意乱...

果然,一阵安静,堂中巨大的玉屏风后,张家老爷就出来了,却坐在一张轮椅上,而身后站着的是依然气场冰冷的张起灵,今天的他一身漆黑,穿了黑色的衬衣,打了窄面的领带,板正的西装裁剪的利落贴身,张起灵瘦,却很撑衣服,安静的站在张老爷的身边,抿着锋利的嘴唇,漆黑的眼神往人群里扫视了一周,在看到吴邪时顿了一下,但只有一秒便如常闪过了...

吴邪呆呆的愣在原地,耳边是张老爷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周围人像是都在安静的听着,但吴邪的眼神却一直紧紧的盯着站在一旁的张起灵身上,像是要把之前失去的时光都补回来,一刻不停的盯着他的双眼,却再也没有看到他分给自己的任何一个眼神。

最后,在一阵掌声过后,吴邪缓过神来,看到张起灵往前走了一步,欣长的身躯微微弓下,鞠了一躬后,面无表情的说了谢谢,抬手举起手中的酒杯,敬了全场,人们纷纷端起来,吴邪也拿起面前斟满酒的杯子,抬起头一饮而尽,入了口才发现,火辣辣的感觉一下子溢了满腔,脸也热了起来...

听了一会,吴邪终于明白了这场聚会的意义,他是张家的交接大会,从此往后,他吴邪认识的那个小哥就变成了张家真正的张起灵,成为接任张家庞大产业的新主人,也许他年轻,但之前的所有作为于成绩却彰显了他无可撼动的地位,而张家留下的不止是庞大的家业,还有他们家族自己的传承与秘密,而这些都是别的家族想要得到的,所以,无所畏惧却也时时畏惧...

那一刻,吴邪看着张起灵,他知道,他肩上的所有真的要比他吴邪所要的重太多,于是他选择放下,于是理所当然。转过头,他没有再看着那个距离自己不到几米远的人,眉头紧皱,无可奈何,却在回头时看到那个粉衬衣就在自己身后的那张桌子前,举起酒杯,两人友好的笑笑,干了杯中的酒,火辣的入口,吴邪呛得要流出眼泪...

席间,吴邪一点东西也没吃,看到张起灵在每张桌子前都停留一会,说上几句,敬了酒就换另一张,看着他握着酒杯的手,纤长白皙,喝酒时也抿着嘴,偶尔皱眉,云淡风轻,随着他喝酒的次数,吴邪也一杯一杯的喝着,像每一杯都是和他一起一样,不觉间头却昏昏沉沉了起来...

看着就要走过来的张起灵,吴邪站起身离开了席位,想去外边吹吹风,也避开就要到来的张起灵,吴邪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难道这次来不是想要见他吗?也许应该客套两句才对?但他已经昏迷的头脑里却只有两个字‘逃跑’。他不知为何害怕看张起灵的眼睛,害怕面对他,害怕自己说话时他会装作不认识或面无表情,那样的话,他会难以承受吧...

走出侧门,吴邪沿着门外笔直的绿林路走着,走到一个水池边时周围已经没人了,安静的似乎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地上积了一层,吴邪呵出白气,扫开水池旁的一块空地坐了下来,头吹了风后更加混乱,满脑子都是张起灵漆黑的眸子,那时候的他曾对自己微微的笑着,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吴邪想起每一幕的张起灵,年幼时清冷瘦弱的他,长大时冷冽的少年模样。想起他们一起坐在门后树下的每一天,那样的阳光,那样美好的岁月。想起杭州老家时安静温柔的张起灵,想起火车上一直盯着自己笑着的张起灵,那么多的他最后却都消失在一天夜里...

渐渐的,吴邪眼前出现了现在张起灵的样子,墨色的发,漆黑的眸子,锋利的唇像是从来没有过弧度,这样的他击碎了吴邪对于张起灵年幼回忆里所有的温暖模样,但却那么生冷的出现,像是幻觉,却步步渐进,吴邪的心里似乎有一把火,他恨这样冰冷的张起灵,却又抑制不住的想要靠近,伸出手,捧住那张像幻觉一样的脸,吴邪狠狠的咬上了他的唇角,嘴里浸了腥咸的血气...

原来幻觉,也会这么真实...大雪飘落,吴邪喝醉后睡倒在了侧院的水池边,张起灵抱着怀里安静的他,微微牵动嘴角,血就又流了出来,张起灵看着面前的吴邪,他皱着眉头,紧紧的闭着双眼,泪却浸了满面,张起灵抬起手试图抚平他的眉,而后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的感觉着吴邪的鼻息,张嘴在他的唇边说

“吴邪...我不想你...你也不要想我。。好不好...”沉睡的吴邪在隐隐约约的听到这句话,梦境里是站在站台上的张起灵对他温柔的笑着,嘴巴张张合合,却于此时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吴邪...我不想你...你也不要想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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