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冷鸳来到冷家,进入祠堂开始洗礼后,不知不觉间,平静许久的冷家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那日晚上,冷鸳来到冷家不过几分钟,冷家二公子——冷执便收到了消息,可是,他所收到了消息仅仅是有一少年通过冷琳留下的通往人界的通道闯入冷家,在得知老爷子已经赶过去后,略一沉吟,便已将自家那都快思女成疾的父母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想了想,冷执最终还是决定在这等涉及到大姐的微妙时刻不要过去,谁知,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他便对自己这个决定后悔了。
当收到急匆匆的赶来的下属的消息:父亲带着那闯入冷家的少年进了祠堂,震惊的神色浮现在了冷执的脸上,当下便令人唤来那时在场的护卫,但是,由于在老爷子与冷鸳相认的时候已经屏退了所有的侍卫,在老爷子走向冷鸳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便无人知晓。
但冷执也不是笨人,稍一联想,一种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大姐的孩子回来了!但是大姐自从嫁到人界后,就已是注定了无法回来,更不用说她的孩子,别说灵魂,单单是那身体里就混有一半人界的血液啊。
尽管已是夜半时分,但冷执却毫无睡意,在书房里来回的踱着步,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尽管那看上去是那么的离谱,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会让老爷子把一个闯入冷家不到一小时的人带入家族的祠堂重地呢?
不过,如果这么说的话,就算要去祠堂里认祖归宗,也大可不必急于一时呀,为何老爷子这般匆忙的将他送进祠堂,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动静?等等!冷执突然间觉察到了什么,莫非……是要赶去进行洗礼?皱着眉,冷执从头到尾的梳理了一遍,否决掉了其余的可能性,终于暗自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
如果事关老爷子的外孙子,自己就必须慎重了,冷执沉吟着。
相信明天父亲就会将此事公诸于众,那么……明天自己该如何应对呢?这少年,来冷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自己需不需要退步忍让?如果需要,要忍让到什么程度?自己这侄子,会不会对自己如今的地位和权利有所威胁?而且父亲与母亲对这才到冷家的外孙子溺爱那是肯定的了,但到底底线在哪里却还需要仔细斟酌,还有家族里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墙头草……
一时间,冷执头大如斗,不由得深深后悔当时自己没有亲自赶去,否则也不至于被动到如此地步,好在那少年去祠堂里进行洗礼了,一时半会儿间局面还不至于突然失控,自己还有时间布置。想着想着,冷执也不踱步了,重新坐到书桌前,开始写些什么。
……
再说冷老爷子这里,突然间收到如此噩耗,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紧锣密鼓的张罗着冷鸳进入祠堂洗礼后,便急匆匆的向夫人那里走去。这等时刻,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他怎么可以不在自己夫人身边。
“吱。”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正是火急火燎的赶到夫人房前的冷老爷子,但此刻他却是意外的轻手轻脚,生怕惊扰到了昏厥过去的冷夫人。
“你这个死老头子,给我滚进来!鬼鬼祟祟的,做贼呢?”斜靠在床上的冷夫人此时眼圈依然泛红,但却明显恢复了许多。
“嘿嘿,遵命,夫人!为夫这不是怕惊扰到你嘛。”老爷子一看冷夫人此刻的状态,心中的石头便放下了一半,两三步走到夫人身边坐下,轻轻的将她拥住,嘴里缓缓说到:
“芸儿,别伤心了,咱外孙子这不是回来了嘛,对了,咱孙子还带来了女儿留下的信和……”声音猛的停顿了一下,随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了紫檀盒子。
“这……这是!”紫檀盒上有着冷琳的气息,冷夫人怎会认不出来。
“我的琳儿……我……呜呜呜呜呜……”冷夫人只觉得心如刀绞,劈手便抢过了那盒子,死死的抱住,不管不顾的扑到在了丈夫的怀里,失声痛哭,紧扣着盒子的手指骨节泛白,青筋暴露。
“乖……别哭,别哭了,你说这怎么老了老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当初那傲视灵界俊杰的柳芸柳大小姐哪儿去了?再哭就丑了。”老爷子噙着泪,不顾自家泛红的眼眶,轻拍着夫人的后背。
“呜呜呜呜……我的女儿……”有了自家的丈夫在身边安慰着,冷夫人不似之前醒后的无声抹泪,靠在丈夫怀里,哭出了声来,将那天大的悲痛与身边人共同承担着。
过了好一会儿,冷夫人哭声渐弱,只是不断的抽噎着。
“芸儿,别这样,咱外孙子不是回来了嘛,这儿还有琳儿的信呢。”见夫人情绪平稳下来,老爷子从怀里取出了那封信,轻轻一抖,便将信展开,欲与夫人一同观看。
信并不长,不过数分钟,便已读完,压抑的沉默降临到这个房间里。
“这个狗男人,是个什么东西!竟敢逼得我家琳儿带着我外孙子远走,真……真是气煞我也。”声音颤抖着,老夫人的爆发打破了那难言的沉寂氛围,双目神光如电,无声无息间,一张桌子悄然泯灭在房内,只余一撮细尘飘散。
虽然冷琳那信里只是简简单单一句“态度变了”,但孩子的话,做母亲的怎能不感同身受,老夫人一生生育二子一女,对这唯一的大女儿自是百般的宠爱,宠溺着要星星便给星星,否则也不会有冷琳当初叛走人界的叛逆行为了。
一想到自己都从没舍得说点重话的女儿可能受到的委屈,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并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般过得幸福,一想到女儿独自一人抚养孩子,孤苦无助,性格刚烈暴躁的老夫人心中便杀意翻涌。
“不对,琳儿既然遣鸳儿回来,怎会整封信里都不提及我们俩,而且,这盒盖上的法阵可大有文章,咱们冷家的紫檀盒可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能封印灵魂,阻止其进入地府,这复活之事……尚待讨论,还有那家传祖戒,可是封在家族宝库里,就凭琳儿那丫头,怎么想都无法偷窃,莫非……”
话音一顿,老爷子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一震,从手指尖逼出一滴鲜血,滴落到了信纸上,信纸当即便有了反应,墨迹淡去,瞬间便浮现出新的文字。
听到分析,老夫人此时也将目光转了过来,但那浑身的杀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了。
这刚浮现出来的信长了很多,正如老爷子预料的那般,这是一封冷琳写给他们的信,一封女儿写给父母的信。
行行字迹,幽幽墨香,滴滴泪痕,薄薄信纸。
信中,提及那已被施法忘却他们母子的男人,恳求父母不再追究;提及当初不孝的离家出走行为,祈求父母原谅;提及自己一直保护着不受世俗污染,心智纯洁的儿子,让父母指导其顺着本心成长,莫要因为想要复活她而误入魔障;提及那印刻在紫檀盒上的封印灵魂与肉身精华的阵法,乃是在人界极北处的一座雪山所得,用法决即可从紫檀盒中取出古籍;提及那家传祖戒,并非自己当初偷窃,而是在冷鸳出生当日自行飞来;提及了那揪住人心的问题……她,能否复活。
冷琳自问,她也不知,但为了儿子不会生无所念,便只能让他笃定自己定能复活,他才有机会获得新生,才能让他能……有新的羁绊,复活之事,几率渺茫,据古籍所言,千万年来,仅有一例,非通天之大能者不能办到,通天之路,艰辛困苦,作为母亲,她不求冷鸳能术法通天,只求平安一生,此事,还望父母对冷鸳三缄其口。
“……女儿不孝,无法侍奉左右,今长眠在即,才觉悟父母之情深,思左右,真心相待者,寥寥数人,年幼不解父母深意,恃宠伤父母之心,而今,一切皆空,望父母保重。不孝女敬上。”
目光停在最后一个字上,泪滴从一直强忍着未曾落泪的老爷子的眼角滑落,老夫人更是不堪,早已泪流满面,手掌掐出了血痕,无边的悲恸取代了之前汹涌的杀意。
此时,只余下了两个老年丧女的老人,佝偻着,看着女儿最后的笔迹,老泪纵横。
今夜,老爷子也不再去想什么家主责任,只是抱着夫人,默然无语。
……
次日,凌晨时分,太阳还未跃出地平线,一位脸上写满疲惫与落寞的老人从房内走出,正是冷家家主——冷霸,冷老爷子。
“敲晨钟,七响。”孤身走在石板路上的老爷子淡然说道,四周空无一人,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空气中传来应答。
不一会,悠扬的钟声响起,但当第四声响起时,冷家无数子弟从床上惊坐而起,当听到七响,冷家上下无处不躁动,一道道人影划过空气,直奔冷家大堂。
冷家晨钟,平日只敲三响,冷家子弟晨练,冷家宵禁,早晚各三响;贵客来临,五响;家主更迭等族内大事,七响;家族生死之事,才可九响。
自古以来,晨钟九响,也只在上古搬迁到灵界时发生过。
如今,冷老爷子敲晨钟,显然是事关冷鸳。七响之钟声,家主辞世也不过如此,由此可见冷老爷子是下定决心要保冷鸳了,不仅要保,更要震慑,让其日后一帆风顺。
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作为冷家这片林子的主人,冷老爷子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些不安分的“鸟儿”对于冷鸳会有什么反应。
冷老爷子不紧不慢的走在小道上,步履稳健,半闭着双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冷老爷子走到冷家大堂,已有无数人在等候,多数在一片宽敞的露天校场处恭敬的站着,隔着数丈高的阶梯仰望;少数精英子弟有资格站在大堂门前,恭敬的垂着头,却无法跨越那白玉门槛;在那大堂里站着的,除去冷家下任继承人冷执外,都是一些老古董。
看到老爷子出现,四周一片寂静。
“昨日,冷家长孙冷鸳,自人界回归,现于祠堂洗礼,洗礼归来,将择吉日祭祖,认祖归宗。冷鸳聪慧,心性纯良,其流落在外十八载,冷家愧对于他,赐天字令牌,古地权限,冷家宝库前三层任选三件宝物,藏书阁前五层权限。”
“冷鸳之母冷琳,身死,待冷鸳认祖归宗,将葬入冷家祖坟。”
不大的声音蕴含着无上的威严,响彻冷家上下,冷老爷子站在高台上,俯瞰冷家众人,毫不掩饰脸上的疲惫。
此语一出,无异于扔下了一枚惊雷,炸响了冷家上下。
“什么?老爷子不是疯了吧,竟然给那个才回来的孙子那么大的权限。”
“老糊涂了吧,其他的都算了,古地权限啊!那可是连活了数百年的老古董都动心的东西,每年多少人来咱们冷家献宝相求就为了这个。”
“天字令牌!天啊!这以后只要他不把咱们冷家的天给捅个窟窿,这冷家上下岂不是任由他横着走。”
“诶,听到了没,老爷子的大女儿死了,你说该不会是受刺激过度了吧?瞧那满脸疲惫的样子。”
……
此刻,冷家一片哗然,但凡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冷老爷子淡然的站在上方,看着这一切,也不待议论声停下,便再度开口。
“妄自言论者,死!心怀不轨者,死!陷害栽赃者,死!欺辱我冷家长孙者,死!”
威严的声音震慑住冷家上下,四个“死”一声重过一声,“轰隆”最后一个死字喊出时,晴天被生生震出一道霹雳,老爷子眉心更是彩光绽出,眼神里带着无边的杀意扫过刚刚窃窃私语的众人,摆明了车马要保自己的长孙。
此刻的冷霸,仿若一尊杀神,矗立在天地间,不见了平日的随性与和蔼,家主的威严展露无遗,而作为家主,他的确有权利赐予一个人这些。
在早些年间,不是没有老辈人物倚老卖老想要插手冷家事物,但冷霸是个狠角色,杀伐果断,用鲜血奠定了自己的家主之位,奠定了无上威严,并且用智谋数次带领冷家度过危机,将冷家逐步发展,数十年来,积威深重,后来逐渐老了,想退位了,才对许多事情不再过问,但今日这一爆发,却无人胆敢不从。
别说其他人,就连大堂中本想劝阻几句的长老们都齐齐噤声,再不发一言,冷执眼里透着惊讶,显然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会为了才回家族的长孙做到这种地步。
而此刻,掷地有声的四个“死”字,决定了一切,再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冷老爷子用自己无上的威严为冷鸳在冷家铺了一条金光大道,至于暗地里怎么样,就只能靠冷鸳自己了。
作者有话:T.T话说今天在车上快吐了,汽油味无敌了,那啥,果盘紧赶慢赶才赶了两章出来,先过过眼瘾吧,说好的连发三章我尽力,尽力把第三章赶出来,如果不行就只有明天发出来了,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