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起来了,西湖的荷花也应该有看头了吧。我已经好久没有去湖边游荡了,也好久没回家了。
现在已经习惯了学校的生活,一想到家就觉得有点渺远了,虽然我的家和我的学校在同一座城市里,近得够可以的,但还是想家里人啦。
这个周末,李默山也要回家,他说他家司机要来接他,他可以不嫌麻烦,绕个大圈顺便送我一程。有这么好的事,我当然乐意了。因为一到周末,从下沙城到杭州市区的公交车那个挤啊,我真的是不敢恭维了。
有李默山这个朋友还是挺不错的,免费有吃有喝有车坐。
我跟他说了任宋的事。我说她最近很烦恼,你可以趁机去安慰安慰他。
然后我才从他口中知道了,原来那个台长的女朋友看任宋不顺眼,是因为她一直嫉妒任宋,嫉妒她抢走了李默山。
李默山说,自从那件事之后,他的名声虽然有点臭了,但还是有女孩暗恋他的。
我说:“你就臭美吧。既然这样,怎么不再找一个,免得我整天听你左一个任宋右一个任宋的,还得陪可怜兮兮的你吃饭喝酒。”
他说:“问题是找不到任宋那样的了嘛。反正你也没人爱,也不怕有人会来误会你。既然说是我的铁哥们了,就铁到底嘛。”
我说:“就因为我善良,才被你吃定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三天两头有免费的午餐,我不吃就是白痴。”
他说:“哥们你就是善解人意啊,可任宋怎么就不理解我呢?”
我说:“又来了,又来了。你看看你,怎么就放不下呢?我跟你说,任宋不是不理解你,而是太理解你了,所以才会这样。你说说,大家互相理解得那么透彻了,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想了想,说:“你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我叹了口气,说:“既然觉得我说得不错,你就宽宽心,行行好,别再对任宋抱有任何幻想和邪念了。跟你说,我是明眼人,你们之间真的是不可能的了,连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可能都没有了。”
他突然看着我,也不说话,眼神怪异。
我说:“你傻了,我说的话没那么大的打击吧?”
他沉默了一会后,说:“那对你呢?”
我一时没摸清头脑,疑惑道:“啊,对我什么啊?”
他坏坏地笑了笑,说:“那我对你有幻想和……,可不可以呢?”
说完他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推了他一把,愤愤道:“我跟你说正经呢,你竟然开我玩笑,不想活了。”
倒向车门的他说道:“好了,不玩你了。你就这点不好,老是开不得玩笑。”
我说:“你就这点好,很识相。再说了,我不是开不得玩笑,是有些玩笑开不得而已。”
他笑了,装腔作势地说:“开玩笑还分开得开不得,您老倒还真讲究。”
我也笑了,说道:“这开玩笑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就你这做晚辈的还懂不了。现在你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待前辈我给你说说。”
他说:“小丫头片子,行啊,学得倒真快。你怎么就不去表演系呢?”
我说:“像你这样的大帅哥才进得了表演班,我哪行啊。就算我再修炼个几千年,还是没希望的。我呀,天生只能画出美女帅哥,就是差那本事,不能把自己变成美女帅哥。”
他说:“现在要变成美女帅哥还不简单啊,去整容医院挨几刀不就行了。”
我说:“我还没那么臭美呢,长啥样就啥样呗,又不是见不得人。再说了,我怎么说也算是天生可爱,就是与丽质的距离差那么一点点罢了。”
他忍不住笑了,说:“你不臭美,但还挺自恋的。啊,现在觉得你越来越逗了,和你呆一块还挺开心的。”
我说:“现在才发现啊,早先时候都干嘛去了。”
他说:“早先时候不是觉得你挺讨厌的吗,就知道粘着任宋,对其他事都不屑一顾。”
我说:“那时候跟你又不熟。只有在熟人面前时,我才会很随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长辈和不熟的人面前,我都是很稳重大方的淑女一枚。那时你还不是,一见我就皱眉,好像我是个老巫婆似的。”
他说:“人都有两面性的嘛,其实我也和你一样的了。——唉,大家都不免是这样的。”
我说:“这其实就叫做懂事,知道不?”
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懂事,不止知道,我还深有体会呢。”
我们都不说话了,车里的气氛有点闷。
他朝车窗外伸出头,望了望远处的校门。校门外的街道边长龙般地停着几十来辆小轿车,都是来接孩子放学的。
他有点抱歉地说:“王师傅还没出来,估计我妹妹还没放学呢。你也知道的,一到周五,所有中学都得来个例行大集合。”
我说:“没关系的了,中学老师都这样,训话周周都一样,但永远没完没了。哎,你妹妹几年级的?”
他说:“初三了,正准备中考呢,整天K书,看着她就想到当年的自己啊。”
我说:“这么巧,我也有一个弟弟在念初三呢,书包里塞得满满的,重得我都提不动。我们好了,已经脱离了当年的艰苦岁月了。对了,你妹叫什么名字?”
他说:“李静水。安静的静,流水的水。”
我说:“李静水,李默山,和你的名字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他说:“我老爸取的,他希望自己的子女性格能够文气一点,儒雅一点。孔子不是说吗,‘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爸希望我是沉默稳重的山,我妹是娴静典雅的水。不过现在看来,我是让我老爸有点失望了,但我妹真的很文静的,她从小到大一直是个乖乖女。有了这么一个女儿,我老爸也算是满足了。”
我说:“我爸也一样搞文雅,所以从小就被熏陶的我,一直熏到现在,还是脱离不了,还一样在拿画笔,一样在发扬传统文化。以前小小的时候就立志要当画家,到了高中时觉得好像只有画家这一职业适合自己。现在呢,觉得比自己有才华的人太多了,也觉得落魄的画家太多了,所以现在对自己来说,当画家简直就是太不现实了。”
他说:“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不是一般的遥远,而是非常及其十分地遥远。有人说,你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得先有坚实的经济基础作为后盾,但这也未必正确。就像我,只要家道不中落,我注定是个有钱人。但是到时候,我老爹肯定会把我拉到一个高高的位置上,然后再给我肩上放上一块难以卸掉的重任,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我现在念广告专业,还不都是为了进公司做准备。”
我说:“我听着咋那么像电视剧里演的,你就不想学学人家,也反抗反抗?”
他说:“我也没有什么大理想,有什么好反抗的。再说了,我到时不进自家公司,可能连工作都找不到,这社会现实着呢。我很庆幸,我有一个有钱的老爹。”
我说:“那你还整天愁眉苦脸的,做给谁看呢?给任宋啊,那你就省省吧。”
他叹了口气,说:“就这点,就这点让我愁啊。你也行行好,别再揭我伤疤了嘛。”
我说:“不揭你伤疤,你就不长记性。我都说了,叫你放下任宋,放开胸怀,放眼校园,有的是可以让你挑的好女孩。何必呢,这么折磨自己,真以为自己是情圣啊。”
他掩面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我又说:“这年头,情圣也不值钱。这年头啊,值钱的东西就只有钱。”
远处的校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嚣声,一股人流涌出校门。
他看了看窗外,说:“终于放学了,他们来了。”
我向外看去,王师傅手里拎着一个大书袋,旁边走着一位漂亮的女生。
我心里暗想,他们家的基因也太好了吧,一个个都长得那么令人眼馋。
我心里还真有点嫉妒了,凭什么呢?人家既有财富的资本,又有美貌的基因。我家怎就啥都没摊上呢?
难道真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唉,这社会真是现实着呢。
回到家里,老弟已经在温书了。
现在的孩子,压力大啊。像我老弟这般的,是学习压力太大,要不以前的他又岂肯这么早就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书而不看电视?像我这般的,就是找工作的压力太大,在还没找到解决温饱的工作之前,谁会有闲工夫去大谈理想?
不过想想自己,也还算是一个幸运的人了,起码自己的老爸老妈还留了一家小店铺给自己,到时候找不到工作也不愁饿死。
周末两天,我到扇子铺帮忙,觉得老爸的眼神越来越不好了,常常找不到一些进在咫尺的东西。老妈虽然还是一副很有干劲的样子,但是偶尔也会出现一些腰酸腿疼的毛病。店里的生意也大不如前了,很多游客都只是来逛逛看看,很少有买东西的。
我怀揣着一份心事回到学校,想到自己没在学校混出什么名堂,还真觉得有点对不起父母亲,所以就下定决心,这回一定要在学校举办的一年一度的书画比赛中出点风头。
我很用心地化用了王维的一句名诗来创作了一副静夜月下坐禅图。画上的题诗是“明月竹间照,清香石上留”,画的是一位穿着灰白道袍的年轻女子,在一轮皓月的照耀下,脸神安详、闭目静坐在一块光洁的山石上,石头边长着一小丛兰花,还诗意地立着几竿修竹。
我就拿着这样一副素色淡雅的人物画去参赛了,心里觉得还是挺有盼头的。
谁知道今年校园里最受追捧的是那种大挥大洒的写意山水画,所以,最终我还是挺失望的,自己那幅看起来毫无气势的画只拿到了一个三等奖。想想去年,自己还得过二等奖呢。唉,究竟是自己的水平下降了,还是别人的水平太高了,又或者是评委老师的眼光太差了,只会一股脑地跟风,看不懂自己的作品?
我也知道,理由是什么想是想不通的啦。毕竟这年头,一切是皆有可能的。
反正结果就是这样,事实也就是这样。别人设置的比赛规则,别人策划的奖项,结果当然是由别人说了算的。
当然,你可以向他们提出异议,也可以不服,不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结果它该是怎样,还会是怎样。没有东西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你而改变。
学校其实也挺现实的,特别是大学校园,就更加现实了。
大学,是一个让你自由享受爱情、尽情挥洒情志的梦幻殿堂,也是一个让你认清现实、带你步入社会的真实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