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死者之名
“嗯,成。咱们就这么定了哦先生。”
祈佳笑着讲完电话后,以熟练的动作用拇指和食指夹起芬妮送来的一大盘肉串中的……一串,美滋滋地一口咬了下去。她是喜欢吃甜食的货,连着肉串上都刷上一层显而易见的糖浆。当别人和她说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总是一脸愉悦的表情回答同一句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名字改成甜食也不错呢对吧。”托这句名言的福,在祈佳的整个学生时代都没有少听那些同学吐槽‘太甜了’。祈佳刚开始还对这句话耿耿于怀,甚至到了为了这句话跟别人吵架,到后来也觉得烦索性不管了。
但是很喜欢吃甜食这个习惯倒是一直没改。回想起学生时代动不动掀桌,一脸热血漫画里主角的表情去跟别人干架的祈佳,芬妮不禁“扑哧”地笑了出来。
那群水手服长腿少女似乎已经玩够了,从玻璃舞台上一个个走下。那些该昏昏欲睡的继续昏昏欲睡,讲黄段子的继续一边干笑一边唾沫横飞。讲上司坏话的,经过刚才一段小而短暂的休息之后更加骂得起劲。那群上班族没了兴致,穿女仆装和白衬衫黑马甲的少女少年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雇用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是这家酒吧的特色,也是一个最吸引人的卖点。想出这个卖点的自然还是祈佳。
“平时看惯那些老是拉长着脸,毫无萌感可言的OldLady的上班族大叔的话,对这些致力于卖萌事业的少女们肯定没有抵抗力吧。”
那时候的光景芬妮还记得挺清楚,她有一天接到上头的命令,出去执行到很晚才回来,顺手看店的任务扔到祈佳身上,谁知道等她回来刚打开门就看见——一想起来芬妮都忍不住捂脸,居然是一群大叔站起来手里拿着彩色荧光棒蹦蹦跳跳,兴高采烈为一群站在酒吧中央玻璃舞台的少女呐喊助威。当晚的营业额是开店以来最高的一次。这个酒吧,一直以来作为芬妮的偷懒地点的安静的小酒吧,就这样被祈佳搞火了。
芬妮都说不清那天晚上她到底该拿什么表情面对祈佳,对着她生气好像有点不对,但是不生气好像有对不起自己。祈佳倒是很主动地在当晚就对芬妮道歉,害得她没反应过来一脸莫名其妙。
而且有哪个煞笔会在深夜对着自己的朋友跪下道歉的啊!
看到祈佳的下跪姿势以后,天知道芬妮有多想要捶桌。她最后接受了祈佳的这个下跪,揉着肩膀瘫坐到沙发上,看着芬妮脸上并没有怎样生气的表情,祈佳斗胆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在芬妮刚刚顺手熄灭的吊灯旁边,整个身体呈乌龟的姿势,动也不敢动。
“给我从头到尾,好,好,说,清,楚!”
在芬妮安排好司机送那群少年少女回去以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祈佳面前摆了十几个空空的肉串盘子,就连盘子里的糖浆也舔得干干净净。她刚才连续又打了几个电话,似乎心情很不错。
“实验对象的放置据点在D区老地方的地下室。实验材料已经准备好连夜装填进去了,这些孩子呀,只要咱们动动手指头,就得一个个都死掉哟!真是斯巴拉呢☆”
祈佳自顾自地讲得眉飞色舞,引来旁边不少人的好奇目光。特别是听到“死掉”这些字眼的时候,眼神里还露出震惊。你能想象到一个未成年少女拿着公文包正经地拿着高脚杯喝鸡尾酒还一边轻轻松松地说出“死掉”这个字眼吗。
芬妮微微勾起嘴角。食指慢慢扣上拇指的关节位置,轻轻地一弹出去,霎时祈佳的额头骨就凹进去了一块。她的大脑“嗡”的一声后翻江倒海一阵剧痛,这种感觉很像感冒了以后的头痛放大一千倍。直到芬妮做了一个往后拉杆的动作,那块凹下去的骨头才一点点的恢复了原状。
“别把异能往我身上用啊混蛋!”祈佳用力拍下芬妮的脑袋,芬妮的右手下拉,祈佳马上在半空中直接飘起来离开了高椅,“啪”的一下摔在沾着泥块的地板上,直接呈下跪的姿势倒在地上。祈佳一脸吃翔的表情站起来,左手抓住芬妮坐着的那张高椅的金属部分往上一顶——只见芬妮稳稳地站在了那块呈圆形的塑料板子上面,下面已经看得见紧贴着的闪着金属色冷光的枪管。口径大概是……29毫米来着?祈佳的笑意完全表现在了脸上,但是没有任何声音,一把长枪竖着被祈佳上举,正好顶着芬妮脚上的那块塑料板子,扣下扳机的一瞬间,芬妮的双脚紧紧地贴在天花板上。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倾泻而下,蔚为壮观。
祈佳的霰弹枪连发的几颗子弹把刚才芬妮站的那块无辜的板子打成了筛子,让人不由的感觉女人这种生物真他妈可怕——太可怕了。刚才还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说笑,转眼间就打起来。屁股黏在吧台椅上的刚才那位还没喝多的大叔轻轻地扯了扯芬妮的栗色卷发:“小姑娘啊大晚上的不要吓唬叔叔好不好。”一边往嘴里灌啤酒,祈佳咧开嘴巴大声笑了起来:“叔叔,我们来份儿肉串好好谈谈成吗。”
那大叔起了身,对她行礼。“我要去个地方,马上就回来。”
于是这时候酒吧内又扬起一阵带灰尘味儿的风,几个西装革履头发一致梳成光溜溜大背头的青年人走进来。芬妮这个时候也从天花板上下来,打理好头发,清了清嗓子,手一抬。几块地转缓缓地升起来,里面冒出了红酒的香醇味道,那个“叔叔”跟着他们向着那个类似于酒窖的地方走去,上面挂着的一个长长的木质长梯干脆地落在里面,芬妮蹲坐下来,手指一抬一落,那个梯子像被什么牵引着一样,在下面飘来飘去。
芬妮调整好木质长梯的位置后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做出一个“自己下去”的姿势。为首的一个看起来才二十来岁的小青年苦笑了一下:“芬妮小姐果然还是芬妮小姐。你把我们轻一点扔下去不就行了。”
芬妮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地对他撇撇嘴道:“能让你们进这儿已经算不错了,别把我的酒窖弄得一团糟啊。那些孩子中的任何一个……都比你们的命加起来来得贵重。”她讲出这话的时候,眼睛瞟向了祈佳那边。祈佳自己坐在那儿,托着下巴像是在想着什么,但是又时不时露出猥琐的笑容。而那个大叔,就像是真的喝醉了一样,自己趔趔趄趄地就扶着木梯下去了,那几个小青年倒是像没有看到木梯一样,直直地坠下。
“气流控制,隐形屏障,物质硬化,视线扭曲……南半家派下来保护我们俩的阵营还真是奢侈的过分了。今晚是第几具尸体了呢?”
她像个孩子那样掰开那双莹白色的纤细双手的手指,兀自回忆了起来。此时,她整个人踩在通往酒窖的门板上,周围分别上了四个生锈的锁。
目的很明确,就是让这个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下到酒窖的内部以后,一阵浓厚的血腥味道混在红酒味里扑鼻而来。那个大叔的大脑才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四个西装革履的小青年站在他眼前,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地令人窒息。
“先生,您选哪个。”站在最左边的青年发话了。几位青年面面相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站在旁边的刚刚还在和芬妮讲话的那位小青年微微莞尔。这个站在最左边的青年在他们这个四人团队里算是头目一般的存在。本来他很少讲话而且一般不跟目标对象进行交流……现在搞啥,“先生您选哪个?”少扯淡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饭店吗。然后在老先生磨了半天终于决定好以后,他们之中的随便一个就要像菜肴一样被搬上去,老先生还对着镜头一边解说一边享用“这种玩意儿去掉头就可以吃,,它们的味道像鸡肉一样”?
不过看在他难得这么有幽默感,那位小青年又把满肚子的吐槽给咽回了肚子。
那个大叔的嘴巴动了动,伸了伸舌头。对着站在最右边的小青年勾了勾手指头。那个小青年走出来,对他鞠躬行礼:“感觉您的选择,在下名叫叶明。异能视线扭曲。评定等级,”说到这里那个青年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剩下那三个青年像接到了什么信号似的,都自动地退到稍后一些的地方,像是特意为他们留一片地方。虽然那个大叔没有说,但是他感觉得到站在刚才那个问他“先生,您选哪个。”那个脱线问题的青年旁边,一股能量暗暗地起了波动,很快又趋于平静。
“你在干什么,不要装蒜。”他的手指指向头目旁边的小青年,那位小青年有点愕然:“只是在做这些酒的保护措施而已,不用在意。”
“谅你也不敢。”说着大叔就转过了头去,没有发现那个小青年站在后面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八星九。”空气骤然冻结。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青年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那个大叔微微皱眉……这小子太瞧不起人了吧,还没有听到他的异能和评定等级就已经开始了?这样可不好玩啊。
他微微抬手,一小团火苗聚集在他的手心之中。像是只打算顺手画一个弧一般,往刚才那个青年所占的地方……这小子叫叶明来着?伸出手去漂亮地一甩,那火团在他瞄准的地方熊熊燃烧起来,地上渐渐出现了碎布的灰烬,然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他明显地感觉到叶明在往他这边靠近,只是脚步声乱糟糟的,左边也是,右边也是。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哪一边。
他的眼睛骤然收缩,一把匕首的尖锐锋利的气息靠近,直直地捅了过来。他用力一收手到了背后,瞬间用惊人的高温把匕首给融化掉,在地上撒开一地的铁水。在一声咂嘴之后,散布在他周围的叶明的脚步声继续杂乱无章起来。大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早已经把衣衫浸透,刚才那一下真是千钧一发。瞬间聚集到那么高温的火绝不是什么易事。就算他是多高等级,这么一下过后,起码也要修整个一两天才能恢复。
现在眼看着是大叔占了一点心理上的上风,实际上只要叶明这么下去继续和他周旋,他会死的异常难看。
“真是的……早知道就呆在医院等女儿出生了……这种情况一般是叫做遗腹子来着?”他闭上眼睛,以他为中心的一圈又一圈的火从地上冒出。就连十米开外的窗子上的玻璃都映上了淡淡的炎色,异常绚烂养眼。叶明正站在他的正前方,衣衫微动,看得出叶明也不怎么好受,双方都一直在耗着,在这种时候,争取体力是最重要的。
叶明动了,他从背后再度抽出匕首,用快的肉眼都看不到的速度向前方刺去。大叔握紧拳头,睁开眼睛,却看到这时候闪身出现了两个叶明,那一圈一圈的火聚集在半空中凝成一条大蛇的形状,它的蛇信子还在慢慢地抖动着,在叶明的侧面喷出火来。
“奚垣。”四个青年的头目双唇微动,小声地说出了这个人名。应声而动的是一位头发黑中带着些许蓝色的青年。他的手只做了一个拉杆的动作。那团火便认贼作父转向大叔的方向。半空中,在叶明的两个分身中间现出身形来的真身落在地上。看着那在火中大声惨叫着的大叔,他的皮已经被烧焦,钻心的刺痛渗进肉里,他就站在那里完全不动。由于上面顶着的那块木板的厚度,它牢牢地挡住了那阵不雅的声音。
“先生,我可没说过只给一道菜您享用。”头目和身旁那个心中满是吐槽的青年走向奚垣和叶明的方向,他们一起在胸口划着十字。做出一副虔诚地祈祷者的样子。
“慈悲的神和天父啊,我悔改转向你;以信心转向救主。我看见耶稣为我流血,替我而死。我听见他的恳求:“仰望我而得救吧!为什么你要死?”恩慈的神啊,求你不要全然的把我抛弃。在忿怒中想念怜悯。圣灵啊,持羔羊的血抹在我心上;洁净我,好使我比雪更洁白。求你接受我成为你的儿子。神,我们的拯救啊,靠我主耶稣基督的名。阿门。”
这个时候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夜的寂静,一旁虚弱不堪的母亲躺在床上还没有清醒过来,那群疲劳地一塌糊涂的护士挨个儿抱着她,轻轻地哼起歌谣:“别哭别哭,爸爸很快就会过来了哟。”
第二天这位刚刚生产在病床上清醒过来的年轻妇人接到了警备员的电话,说在南半区A区的某个小巷里发现了她丈夫的尸体。这位少妇伤心欲绝,割腕自杀。
和众多婴儿躺在同一个房间的新生儿睁大着眼睛用力地哭着,显然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是房间里的空气,不知为何突然燥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