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可恐怖,黑可发光,世间之事,可作两双。
大有浮云,小有千金,莫争莫辩,万念随心。
——《闲话》
每次推开这个暗门,不语都会不禁心跳加快。偷偷的做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只属于自己的事情,总会让人莫名兴奋。
尤其是对一个孩子来说。
说是暗门,其实只是不语自己偷偷打开的一扇后门,有天窗大小,平日被杂物挡着,就开在木屋的后面。木屋建在大树四米处最粗的一根树枝上,树屋的后面是茂密的枝叶,层层叠叠,就像有人故意遮上去的。
没错,是不语遮上去的。他把木屋后面的枝叶进行了好一番修理,直到把里面整个掏空了!外面用叶子遮住,下面用晒干的藤蔓编成了地板,又用树枝把四壁的叶子支撑起来,就成了一个枝墙叶窗的屋子。这大树之上,完全是不语自己一个人的洞天福地,而从外面看来,却十分正常。
至少不语自己这么认为。
偷偷的从后门钻出,轻轻的扒开盖在外面的干草,然后“嗖”的钻进去。
这里的一切都是不语安置的:这里有花,有草,有夜光石做的吊灯,有食人藤做得吊床;有鸟窝,里面住着三只平平常常却极其贪睡的小鸟,有树洞,里面住着一只平平常常和鸟一样贪睡的考拉;不语饶有兴致的端详了他们的睡态,然后把那只睡着了的松鼠放到了另一个树洞里。
“怎么每次我带回来的动物都这么能睡呢”?不语嘴里嘀咕着,却不在意,最重要的是那束花,他要把那束花养起来,看看它能长成什么样子。这棵树的枝干上,有很多天生的凹处,大一点的可以当树洞,小一点的可以做花盆,不语选了一个醒目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把花栽了上去。
花的茎挺得笔直,就像莲花的茎,茎的七分处有三片形如芭蕉的叶子,舒展有致,叶面处不时飘出七色的萤火。茎的顶端微微发亮,忽闪忽闪泛着幽光,幽光的中心形如钻石,每一个剖面都散发着内敛却实质的光华,这光华愈发愈散却未消失,整个绽放出一枚雍容的花朵,晶莹剔透,如梦似幻。
这花一闪、一闪,慢慢的,树枝、树叶也开始在闪,渐渐的,整棵树都泛起了幽幽的光华。在如墨的夜色里格外醒目。只是不语的目光都被那绝美的花朵所吸引,这些变化,他并没有发觉。
而树屋的外面,不语的父母正斟茶倒酒,在树下赏月,似乎完全不在意眼前的变化,他们的眼中,满是笑意。
不语裹在被窝里一夜未睡,他太兴奋了。不是因为那朵花,而是那片神秘的树林,他马上又可以去了。这怎能不叫人兴奋!
天亮了,鸡叫了,不语窜出去了。
他依旧在树上翻腾,可速度却比前一天慢了很多。
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东西:昨晚回家的时候,明明只是小跑,却比之前全力腾跃还要快,这是为什么?
他很疑惑,但更多的是好奇!他又有事做了。
不语开始加速,看看树枝上跑和地上跑究竟哪个更快。
半个时辰之后,不语又到了那片神奇的深林。他呆呆的骑在树杈上,望着来时的方向出了神:昨天早上的速度和今天一样,为什么没有昨晚快呢?
是啊,为什么呢?
释放自身饱满的激情与能量,总会让人热血沸腾,可这仅仅是本能的释放,就像一拳狠狠的打在厚厚的棉花上,无论用多大的力,都是软绵绵的。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比别人更快,都想在起跑点上压别人一筹,可是这些人里,又有几个人知道自己真正的方向,还有那最后的终点?
不语似乎抓到了什么,可那讯息一闪而过,他慢慢的吸了一口气,狠狠的吐了出来!想不明白就算了,今天还要接着往下走!不语的双腿用力一蹬,在空中翻了一个优雅的筋斗,没入了黑暗之中。
往前走,空气里不再泛着蓝蓝绿绿的幽光,茂密的枝叶将阳光彻底隔在了外面。好黑呀,花草树木或深或浅都是黑的,而最黑的,却是周身的空气。
黑得发亮,黑的发光。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因为漆黑的眼球,本来就看不见漆黑的世界。不语索性闭上了眼睛,把步子放轻,把步调放慢,他感受到了面前吹来的风,还有身边枝叶飒飒的响声。
一种莫名的力量在驱使着他往前走,也许是出于本能,也许是前方未知的期待。
人有时会因为黑暗而恐慌,可明明睡觉的时候,也很黑;
人有时会因为恐惧而闭上双眼,可闭上眼睛后,世界,只会变得更黑。
极北之地。
难!难!难!万难之地第一次变得这么难!一班强人早已习惯了平日里作威作福,可眼下神物将生却只能坐以待毙,真是难的要命!
那神秘人周身灵气涌动,与那五色之光交相辉映,却没有丝毫冲突,反而相互催生,愈演愈烈,当真奇妙无穷。众多炼神者早已按捺不住,生怕奇物被夺,失了先机,几个自恃强横的更是蠢蠢欲动,准备出手;而另一方本来颇为不安的妖兽一类,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成妖者无不是千里挑一,基兽体而化人身,需明会万物,体察造化,靠的,便是与生俱来的直觉;而兽者称奇,六异之中尚高于人类,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进化,无法捉摸的源于自然的进化。妖兽的安静,更说明眼前之景非同寻常,炼神者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喝!”环山之上两道强光涌起,一红一篮风驰电掣,席卷而致。红属火蓝属水,两者本五行相克,此时居然融为一体,实在匪夷所思。到近处时,只见两人长得竟是一般摸样,原来是一对双胞胎,靠着天生血脉之连硬是打破了五行常规,实力可见一斑。属火的倒提九环斩马刀,属水的手捏七眼静波扇,一个气势汹汹,一个风度翩翩,众人都暗自捏了一把汗,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方小小的池水。
战斗,一触即发
风声由近及远,带着飒飒的回响,仿佛从旷野吹来,又像从天边吹来。远处不时响起尖锐的鸣叫,让人不寒而栗。不语还在向前走着,他感觉面前好像有一眼泉在喷涌,鲜活的、生动的气息,狠狠的扑在脸上,让他心旷神怡,这感觉愈加真切,直到穿透了整个身体,不语猛地睁开了双眼,直直的看着天空,好风!
四周已经亮了,亮得如此通透,好像刚刚的漆黑是假的一样。不语啧啧称奇,不禁回头望去,结果,他傻了。
他看到了树林的顶端!
简直不可思议,他正在垂直的向高空走去,整个树林,早已远远的抛在了身后,他看到了四四方方的大地,和大地边缘层层叠叠的云海,不语的大脑瞬间空白,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需要一点缓冲。但他显然没有缓冲的时间,不语急忙向脚下望去,只见脚底有淡淡薄云,跟着他的步子缓缓移动,不语好奇的去踩那云彩,结果,踩了个空。
他像断了线的风筝,急急坠下。
“好刺激啊!原来在天上飞比在树上跳爽多了!”不语心里是这么想的。这是他唯一的感受。
有些时候,面对突然状况,当事者往往会沉醉其中,被直观的刺激所吸引,而无暇思考判断,而这往往让旁观者大跌眼镜。不语现在就是这种状况。
真是个有趣的现象。
十米、九米、八米……不语没心没肺的享受着“飞翔”的快感,一不留神,他发现他即将落地,而且是大头朝下!“要撞上了,怎么办?”在还有一米的时候,不语愣愣的想。
可显然他连想完这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本能的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没撞上?”
“怎么没撞上?”
“怎么还没撞上?”
“撞啊!”
“怎么不撞呢?”不语兀自做着激烈的天人对话,完全无视了自身的处境,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看一下。
“我说小子,你要是敢睡着了我就把你扔回天上去!”
这声音好熟悉!不语惊讶的睁开眼睛,眼前这人长发飘飘,白衫简易,两只手抓着自己的两只脚,目露微光,脸上还挂着坏坏的笑容,真的是父亲!
不语挣扎了一下,轻轻的摔在地上,稳稳的坐住了。
他的神色有些呆滞,微微的张着嘴,一脸的无辜。
可能是这不可思议的经历让他困惑,可能是在回想飞天的感觉,也可能是亢奋后固有的空洞。只是从那莹莹发亮的双眼中,可以看出他着实被吓着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父亲慈爱的摸了摸不语的头,轻轻的将他背起,“回家吧,正好赶上吃午饭。”
山谷之中,战斗已经结束。
这完全不能称之为战斗,因为那神秘人自始至终都安坐如常,只是睁开了双眼,便让那水火二人战意全无。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滔天的杀意,如飓风般席卷了整个山谷。不对,那不应该是杀意,而是一种震慑,就像雷鸣闪电能让小孩儿嚎啕大哭,那是一种莫名的,根植于灵魂的与生俱来的震慑。
这就是修仙者独有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想必二位就是云岭酒庄的二庄主和三庄主,以酒为力,催生水火,相融相生,着实让不才开了眼界。”那神秘人缓缓闭上双眼,面色安详,平淡道:“在场诸位想必也都是为这神物而来,修仙者只讲体悟苍生,这神物虽好,却是与我无缘,我也无意求得。只是此物非同小可,须有我相助,方能安稳出世,待到大功告成,我自然离去,到时诸位如何争夺,各显其能即可,我绝不干预。”
虽百尺相隔,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平淡之音仿佛从面前传来,无不暗道好神通。
继续等吧。
众人听那语中之意此物必然大有名堂,炼神者与修仙者不同,极为仰仗神物法器,而妖者成身,兽者进化也都需有天才地宝辅助方能成功。
看来这神物出世,定然热闹非凡。
而我们的不语,此时,也快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