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棋星坐在马顺家的堂屋里,细细打量,房子是土坯砖砌成的,墙壁显露出来的,都是原色。房间里,虽然粗陋,倒也收拾得干净。家具不多,都是原木的。看来马顺家也清贫得很呐。
他细细的打量马顺,看他双眼清净,分明不是蠢笨之人,脸色平和安详,被杜棋星看得倒有些拘束。杜棋星点点头,这是个本分淳朴的乡村汉子。
坐在这间堂屋里,杜棋星体会到了许多与现代不同的感觉,这屋子里的一切都不是现代工业产品,虽然房间的一切也都是人造的,却完全不是现代的那种氛围,这里的人造物,其形状,线条,色彩等等,与现代产品完全不同。
看马顺这个人,也是一眼就看出与现代人诸多的不同之处。这个人,坐在椅子上,上身笔直,双手放在膝上,表现出一种正统与恭敬的气味来。他说话,也明显的比杜棋星慢得多。一字一字,慢慢吐出来。他的手势动作也比杜棋星要慢得多。带着一种悠闲感。
杜棋星边与马顺连说带比划的交流,一边观察马顺的神态,揣摩着学习。
到了午时,马顺留杜棋星用饭。杜棋星也不多推辞,就留了下来。
菜是一道水煮的鱼,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鱼,大约刚从河里捞起来,味道很鲜美。虽然有点淡,杜棋星却吃得挺美。他知道盐可是贵重之物,老百姓都不敢多用。主食是馒头,面的颜色有点儿黑,吃起来也挺香。
吃完了,杜棋星起身告辞,走时要留下一些太平通宝,马顺高低不收。杜棋星也不太劝。
就这样,杜棋星下午就返回了烟波号,歇了一晚。
第二天,杜棋星拿了一锭一两的银子,找块红纸封了,又去小渔村。将这封银子送给马顺,马顺开始还推辞,杜棋星强他收下,才接了。又留他用饭,并将已成家的儿子马平江喊来相陪。马平江二十岁出头年纪,与杜棋星相熟后也常来说话。他也是子承父业,打渔为生,早已娶了媳妇,连儿子也有了。
他与马顺马平江混了十来天,听说能力都增长了许多。他本来会河南话,适应得很快,渐渐的交流起来就顺畅多了。
那马顺自幼打渔为生,江湖漂泊,倒也有些见识。见杜棋星穿着打扮,知道他是个读书人,对他自是敬重。但有所问,都是知无不言。落星坳的情况,杜棋星大致了解了。
现在,正是嘉佑年间,官家在位多年了。杜棋星知道这位皇帝,死后谥号就是“仁”,宋仁宗赵祯。至于当朝宰相,权宦,这一些,马顺却完全不知。他一个平头百姓,所知有限。
他早就准备了落星坳的一些地质资料,落星坳是伊河支流杜康河,切割伏牛山余脉而成的巨大河谷,成狭长形,自东南向西北倾斜。自渔村向南不远就是进谷的垭口。河谷最宽处不过五公里,长度却有四十公里。面积约一百六十平方公里。土壤肥沃,雨水虽不算丰沛,但是邻近杜康河,充兄的水源保证了农业生产所需。伊河附近这样的谷地不少,农业一向发达。自古以来就有河洛粮仓的美誉。
洛阳伊川一带,正处于河洛地区的中心,是中原农业文明发展得非常成熟的地区,文化昌盛,人才辈出。
自古以来这一带就一直在开发,水路陆路运输比较成熟,与外界交通非常方便。
离垭口一里处,一片滨岸平地上,形成了落星坳最大的集镇,云仙集。此外在沿河两岸都有一些自然村落。
杜棋星还了解到,落星坳最大的地主,就是陆老太公家了。陆太公世居于此,他家里本有些底子。陆太公早年进过学,也应过举,不中,就回乡务农营生,几十年下来,把一份家当打理得好不红火。落星坳里约四分之一的土地,都是陆家的。
十几天过去,杜棋星了解到这些情况,很有收获,他在语言上也基本解决了沟通的障碍。
这一天,他约了马平江,第一次去了云仙集。两人结伴在云仙集闲逛。
这云仙集也不太大,只一条街,尽头是一个码头,石头砌就的。一条街上,倒是各样店铺有一些。街上也不太热闹,听马平江说,逢五逢十赶集了,人流才是多哩。
逛了一会,杜棋星与马平江,到当铺里把三两银锭换成了铜钱。现在铜钱不容易换到,那马平江年纪虽青,嘴巴上着实来得,与当铺供奉一番道理说下来,楞是换了二贯半还多,供奉一劲的嚷亏本了。杜棋星又找供奉买了一个褡裢儿,将两千多枚铜钱装起来。随手抓了一把,好几十个钱,塞到马平江怀里,非要他收了。
走出大门,杜棋星就问:“陆老太公住在哪里?”
“哦,就在集市东边。”马平江有点奇怪,“你问他家干什么?”
“马兄,我初来贵地,去拜会一下陆太公才好。你陪我去吧。”
马平江摇摇头,不接腔。
杜棋星看在眼里,咂咂嘴儿,猜出来缘故了,却装做不知道,“怎么,马兄可是不太方便?”
“他家那般发达,我们小户人家,哪里高攀得上。没的去了惹些闲气,却是犯不着。”
杜棋星停下脚步,“这却如何是好?”
马平江犹豫了一下,“杜兄弟,你不是这里人,你是不知道,他家里的人倒还罢了,只是因他家门槛高了,那些下人,个个都生得一双富贵眼,哪里看得起我们这些本地的小百姓。等闲人谁敢去招惹他们。”
杜棋星听了不觉哈哈大笑,“马兄真爽利人,快言快语。这却无妨,待我备下一份厚礼。只是不知如何去得他家。”
马平江拱手一礼,“杜兄弟,我带你去,指给你看了,你自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