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老师本打算留云华吃午饭,但云华知趣的婉谢了,她把空间留给祖孙二人,不想插上一脚多做打扰。当蔺朗送云华下楼的时候,陈伯早已在楼下等云华了。
“你明天来我爷爷这上课?”蔺朗忽然问道,上午练字的时候他也在一旁,云华听蔺老师说蔺朗得过市级的中学生书法比赛第一名,便央着他露露真迹,让云华自愧不如、老神在在的感叹不愧是蔺老师的传人啊。一上午热闹的互动,两个人的关系自然是近了一步。
“我一周来蔺老师这三次,等后天才过来上课。”云华说道。
“你们一年级学生压力就这么大了,才放假又赶着上课。”蔺朗还没有放假,说到这里怨念横生。
“蔺老师说,练字是要十年如一,既能修生养性,又能宁心宁神。”
“哎哟,你个小姑娘八成连这成语的意思都不明白了吧,看来我爷爷真是给你洗脑成功了,”蔺朗摆摆手:“你快回去吃饭吧,教你一句新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哦?小朗哥哥你饿得慌了?快点上楼吃饭吧,再见。”云华笑眯眯的小跑了出去,不忘回头和他挥挥手。
她一打开车门,意外的看见坐在车厢后座的邓嘉两母女,此时张楚楚正拿眼睛横她。云华挂着笑容,绕到副座,打开车门坐上去。这还没坐热呢,邓嘉开口便问道:“云华你遇上什么高兴事啦,这么开心?”“哼,妈妈你不知道她在学校就这个德性,在家里就装着一副小可怜样。”张楚楚说道。云华憋住了回头打量张楚楚的心思,这个孩子从哪学来的啊,这些词用的太神奇了。
“早上蔺老师表扬我有进步,所以我很开心。”云华说道。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教我钢琴的老师都推荐我去参加比赛了!”张楚楚看不惯的说道。
“刚刚那个孩子是蔺老师家的亲戚?”邓嘉关心的是蔺家,听张敬平说那位蔺老师的儿子可是个重要干部呢,如果不是楚楚说什么也不愿意学书法,他们家早跟蔺家有所来往了。
“是的。”云华知道邓嘉成天没事做,无八不欢是她的生活乐趣。但是她并不想被她扒自个的生活,略有保留的缩减了若干一千字。她发现车子不是往来时的路回去的,问道:“阿姨,我们这是去哪?”张楚楚不是说邓嘉今天要带她和沐剑巍去游乐园吗?云华可不认为张楚楚一晚上就想开了,能大度的捎带上自己做她和沐剑巍之间的电灯泡。
“今天我爸爸请吃饭。”张楚楚抬着小下巴。云华点头,不再问什么,当然是‘你爸爸’。云华还想今天终于能呆在房间里看不到这一家人了,没想到邓嘉又带上自己去参加张家饭局。她手支着下巴,呆望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如果邓嘉知道她是张敬平的亲生血脉,不知道还能保持这种恩人的姿态吗?呵。
张家办的饭局设在城里一间古色古香的酒店里,云华一下车就看到正门上挂在一块金光闪闪的匾,四个大气的正楷金字——王府饭店。
“小心别把脖子扭了。”张楚楚牵着邓嘉的手,在云华的耳边小声的恶声道:“乡巴佬。”
“楚楚妹妹不用担心。”云华微笑着说。张楚楚恶语相向,云华便曲线恶心她。果然,张楚楚握着拳头,威胁道:“你不要再叫我什么妹妹了!”
“楚楚。”邓嘉出声止住了张楚楚的尖叫,她对云华说道:“云华,楚楚她不喜欢总被当做小孩子,你就叫她楚楚好了。”
“知道了,阿姨。”云华低下头,手掌交叠在衣摆处。她不是张楚楚,生下来就备受宠爱,她得一点一点的发光发亮,将张楚楚完全赶到黑暗之中,永不翻身。然后,下一步……她忽然抬起头对张楚楚甜甜一笑,伸过手想去拉她:“楚楚,姐姐牵着你走,阿姨要和长辈们打招呼哦。”邓嘉不禁暗叹这个乡下带来的小孩怎么这样懂事,同时眼神一黯,她请的人竟然没有调查出云华的背景。
张楚楚自然是不会领情的,她用力的拍下云华的手,恶语相向道:“走开!”
“哎?嘉姐,楚楚,这是?”没想到正好有一个穿着改良版旗袍的妇人走过来,她显然是看到楚楚凶狠的模样。邓嘉赶紧扯了扯张楚楚,有些尴尬的说道:“沐太,你什么时候来的?”
原来是沐剑巍的妈妈叶珍,云华有些愕然,眼前的妇人身材还算窈窕,她认识的那位面慈的沐太太身材像是膨胀的气球好吗……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
云华连忙缩回手,对叶珍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张楚楚全然不受任何影响,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开口便问:“沐阿姨,剑巍哥哥在哪里啊?”叶珍说道:“剑巍大概是跟他爸在一起。”她看见眼生的云华问道:“这个小女孩是你们家的亲戚?怎么养的这么瘦小,看上去怪可怜的。”云华汗颜,她还在发育前阶段好嘛。
“是啊,这孩子没了父母,敬平看她小小年纪的,便接到了家里。”
“张先生是个心善的人。”叶珍称赞道。谁也没有发现云华交握在衣摆处的手青筋暴起。她实在是恨极了张敬平拿她当做慈善的幌子,得意吧,飘飘然吧,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被张家收养是她云华上辈子积了福啊。怨念满腔,云华连最基本的笑容也保持不了,抿着嘴唇随她们走进饭店,叶珍只当是自己提起了孩子的伤心事,有些歉疚的拉着云华的小手。在服务员的带领下,邓嘉母女、叶珍和云华走进了楼上的包厢内,古朴的浮雕壁画将包厢装饰的典雅无比,包厢里有两张大圆桌子,两边分坐着男人和他们的女眷。张楚楚一眼就看见了沐剑巍,马上挣脱了邓嘉的手,跑过去和沐剑巍说话。
邓嘉笑着对叶珍说道:“楚楚这孩子,打小就爱缠着剑巍。”
“呵呵,我家剑巍啊个性太温柔了,他爸总说要把他送到队伍里去磨练一下呢。”
“剑巍还是小孩子,这事还早得很,按我来看,剑巍天生就体贴人,可别像黎姐家那小子,皮得不得了。”邓嘉对沐剑巍好感十足。
云华见邓嘉和叶珍拉上了家常,于是悄悄的退到一边,找了一个不受人注意的位置坐下。张敬平坐在一堆男人中间侃侃而谈,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好不意气风发。这时候他发际线还没升高,肚子也没膨胀,都说男人的黄金年龄在35—45岁间,果不其然。不过这样一个在商业圈地位颇高,风生水起的张氏掌门人至今却没有继承人?云华摩挲着下巴,笑容微冷。确实,她从未听说过张敬平的花边新闻,他爱好风雅,自诩儒商,书生多情,他能洁身自好?
云华不相信。当初没流出半点消息云华不相信是因为张敬平有多爱他的妻子,男人,尤其是双拥地位金钱的男人,谁能容忍自己后继无人,何况是如此偌大的家族企业,外边有多少人窥觊,更别提那些同出一宗的所谓亲人。云华想起当年张敬平花钱送张楚楚去美国读大学,学的是英美文学专业,按理说,那时张敬平只有张楚楚这个独女,他不可能会将权力交给张家其他的兄弟,但是他从没有培养过拥有继承权的张楚楚,更加没有让她去学习相关管理专业,而是放任她去念些没用的东西。
云华的手摁在大腿上,头低下,脸上的表情异常兴奋,她得出一个推测,张敬平绝对在外面有人,并且那个人还产下了张敬平唯一的儿子。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张敬平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他身边那些男士也从站起来往门口迎去。云华望向门口,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口,当中属一位穿着中山装的先生犹为突出,并不是他的容貌英俊,这世间有一种人,当他阅历千帆后身上自带一股让人不容小觑的气势,那气势注定了人群只是他的背景。
“夏先生,大驾光临啊。“张敬平与那位夏先生握手,亲切的说道:“真是有失远迎了。”
“张董谦虚了,您为夏某设的接风宴派头可不小。”
“请,请。”张敬平马上邀请对方入座,夏先生没多做推辞,欣然入席上座,尊贵立显。
云华十分好奇这位夏先生的身份,这时女眷们就发挥到传递消息的重要作用了。云华竖起耳朵,听见身边的两个妇人小声议论着。
“那位是外地来的吧,从来没见过。”
“我老公说今天晚上张家设宴是为了替一个侨胞接风。听说他回国是做投资生意的呢。”
“是吗,难怪今天晚上连季家都来了,我说呢,他们家一直和张家不对盘的。”
“呵呵,你不知道季家的那位太太是什么人嘛,她跟她那口子可是‘天生一对’啊。”话说的含蓄,云华从没有跟张敬平夫妇参加过饭局,并不认识其中大多富贵人家。
“既然张家做东,咱们家自然能分一杯羹。各显神通了。”
“男人啊,野心大,不只是搞事业,连女人……哼。”
“人家张董可是片叶不沾身呢。”
“呵,你是听张太太说的吧。这男人,难说的很,我跟你说啊……”那位似乎知道什么的太太贴近同伴的耳朵,云华什么声音也收不到了,不由得有些怄气,关键时刻啊!
接下来的筵席云华兴趣缺缺,重要的话没听见,像是有根小草叶子在她的心中挠啊挠的,什么胃口也没有了,对张楚楚的攻击也没心思去防,由得她发疯。
散了宴,成功男士们还需要谈正经事,太太们便由司机送回家。云华站在门口目送着一辆辆豪华轿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