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庄的全体村民,都被请到周府来吃出丧酒,酒席的丰盛不知要好于周仁的“一只鸡飞十八桌”喜宴多少倍。村民们吃完席还每人附送一块祭肉和一块素手巾。吴老太太如此的仗义疏财,最后还是把周家庄的村民们得罪了。
照乡间的惯例,周家庄的庄规,抬灵柩的“八仙”一定是由本庄的壮年担当。
吴老太太对此庄规并无异议,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不过按照吴老太太的意思,八人抬杠实在撑不起场面,必须要用三十二人抬杠才行。周家庄通常抬杠的也就那么八个人,加上候补人员总共也就十二、三个人能抬杠,再临时抓上几个能吃苦耐劳的壮丁,勉强可以凑成十六个人。吴老太太见人数不够,便要从城里的杠房雇十六个人,共合成三十二人。
周家庄的抬杠人听说吴老太太要从城里杠房请人与他们一起抬灵柩,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全执意不干!吴老太太见状说:“那正好,可以全雇用杠房的人来周家庄。省得两头雇人添麻烦!”周家庄的乡民听了更加生气,他们派人传话给吴老太太:“既然周仁家瞧不起本村人,从今往后,周仁一家一旦有事,别再指望本村的村民帮忙了。”吴老太太闻了这话不屑一顾,她对女儿说:女婿死了,少不了全靠她照应,她上了年纪,不愿意常下乡来,有事派人进城也费时费力,小星在城里读书请先生也比乡下容易,女儿一家干脆搬到城里去住,比如今孤零零住在乡下方便多了。周仁太太想想也对,反正以后的一切都要靠妈妈,妈妈怎么说她就怎么着。
出了殡之后,吴老太太便带领女儿一家人暂时到城里去住,一面让女儿找人变卖田产,好在城里找房置业。小星临走前免不了与博洋话别,垂泪千叮咛万嘱咐要博洋抽空常去城里探望她。博洋告诉小星他会记住她的话,绝不会忘记她。
叔婆听到周仁家的田产,让未亡人卖得落花流水,提也不提博洋一句,她对周义说:“你这个书呆子真糊涂,你哥哥的产业,博洋也应该有一份的。祠堂里的族谱上,博洋可是周仁的长子!田产不能由得你嫂嫂随便卖,你是不是应该把房族长找来谈谈?”
“叔太婆,何必多此一举呢?”周义笑一笑接着说道“博洋如果将来有出息,他根本用不着要他爸爸的田地;假如他将来是个废材,就是把周仁的田产全部给他也是白费。钱不是个好东西,年轻人如果有了钱,十个有九个半会被钱毁掉的。就因为周仁的造孽钱留的太多了,博洋跟着做了两个来月的斎,不知耽误了多少学业,只要他跟着我好好的读书,比他得了多少遗产都强。”
“哈!哈哈!哈哈哈!”叔婆笑道:“我说你是个书呆子,没错儿!博洋就是把你的本事全都学到了家,将来大不了和你一样,一辈子做一个没有钱没有势的空心大老官!等博洋长大了,可要怨念当初没有替他留住一份产业的。”
“太叔太婆”周义开始认真起来:“你说博洋要,我说博洋不要,咱们说的都白搭,不如让博洋自己说,我这就去叫那孩子来。”
“八、九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呢?”叔婆嘀咕道。
周义把博洋找到叔婆面前说道:“博洋,现在你妈妈在卖你爸爸的田产,按说你也可以得到一份儿的,你不用管我说什么,你叔婆说什么,你自己拿主意,你想不想要一份财产?田地、房产、家私、衣服包括房子里面的一切东西,你愿不愿意要?想要什么?你当着我们的面说出来!”
“我愿要!叔叔,我愿意要!”博洋回答。
“唉!真没出息!”周义叹息。
“他叔叔不许讲话!”叔婆满脸得意的看了周义一眼,她接着对博洋说道:“好孩子,我早知道你懂事,你叔叔说什么不管用,我说什么也不管用,你说的才算数。你快说,你愿意要什么,我们一定去替你争来!”
“我想要什么就可以要什么吗?”博洋问。
“只要别太过分儿,我们应该能替你争得到的!”叔婆拍着胸脯保证。
“博洋,我记得你好像对我说过,你什么也不要你爸爸的?”
“你别打岔儿!”叔婆说,“孩子有自己的主张,我们不能不听。好孩子,别怕,你可是长子长房,你大胆的对叔婆说出来到底要什么,房产哪?田地哪?现金哪?”
“你说的这些我不要!”博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就要家中的那只乌云盖雪!”
“你要什么?那只猫?”叔婆以为自己听错了,向博洋确认道。
“对,那只猫!行不行?”博洋非常认真。周仁家中所养的那只猫身上的毛色上黑下白,所以人称“乌云盖雪”。
“行之至!博洋,行之至!”周义嚷道。
“傻孩子!你要猫干什么?你随便要一处田地,就够你买一千只猫了!”叔婆急了。“你要是实在喜欢猫,赶明儿,我给你买一只小白猫。”
“我既不喜欢猫,也不喜欢爸爸的遗产。”博洋望着一脸错愕的叔婆接着说道:“我主要是看那只猫可怜,晓明经常殴打‘乌云盖雪’,把对我和小星的不满发泄到那只猫的身上。他还变着法儿折磨‘乌云盖雪’,比如让它拉小车儿,一旦拉得不好,就把它打个半死。我曾经让老王把猫送人,老王怕得罪晓明,不敢将乌云盖雪送人。这次你们答应我可以要任何东西,所以我才想起了要那只猫。”
叔婆毫无办法,只好让博洋把乌云盖雪要来,作为他应得的遗产。叔婆生气的说,她从此以后再也不管博洋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