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敢这样同我说话。许二郎,这就是你教导的好孩子,还自诩名士风范。如此恶女,也敢带出来丢人,不怕坏了你许家名声。”外祖父,连连咳嗽几声,气喘吁吁的。旁边的舅舅们赶紧围过去,一边询问外祖父,一边斥责我们。
“祖父,父亲常教导我和哥哥,对长者尊重,对幼小要爱护。又常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孙女虽然年幼,不明白其中深意,只是平日里感受,若是人家对我好,我必定加倍对人好。谁想欺负我亲人,我必定让谁付出代价。祖父看着我们受欺,还这样处置,到不知道日后他人如是得知,会如何看待大门匾额上的题字。”我一脸不逊的看着这些,本是我们的血肉骨亲,心想反正已撕破脸,倒不如一次得罪狠点,省的日后还牵连不休。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也有点死猪不怕开水淋的想法,一脸倔强的望着外祖父。
外祖父连连吸气,连声说道:“忤逆不孝,忤逆不孝......”大舅舅看这情形,安排管事让大家散了,然后吩咐父母和舅舅们到主屋去。外祖父狠狠看了我一眼,绝决的转身带头走了,其他人也都散了。母亲一脸不安的搂了下我们兄妹,低声对我们说:“没事,你们随刘妈回去等我们,下午我们就回家去了,别害怕。刘妈,带少爷小姐回屋,整理下他们衣物。”然后母亲在父亲几次催促下,同父亲一起急急地走远了。
本是宁静美好的早上,就这样被破坏了。哥哥恹恹的牵过我的手,跟着刘妈准备回暂住的屋子。我看到七舅舅满含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一脸的蠢蠢欲动,“不晓得又在想着什么坏点子了。”我低声骂了句,故作不屑的抬头不看,昂首大步走了开去。
回屋的一路上,刘妈都低声的说着我们,说父母如何不易,我们还给父母添乱。回到屋里,我心不在焉的拿把梳子,慢慢的把玩着,心里在思量,经过这次,不知道父母会怎么处理。想来想去,哎.....哥哥收拾好也到我屋子,默默的坐在我对面,眼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啥。很奇怪,为什么舅舅他们会这样对父亲。我扭着望着正给我梳头的刘妈,要她给我说为什么。刘妈刚开始还期期艾艾的说着不知道,后来挨不住我的死缠烂打,替我梳好头后,出门看了看没人,才关门进来低声给我们说了个大概意思。原来当年外祖父本来花钱给父亲疏通,找了一个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想给父亲安排一个有油水的实缺,银子也送了,路也安排好了,等父亲知道官位怎么来的,而且找的那人是父亲最鄙视的人。父亲拒绝了不说,还修书一封,大大的怒斥了那个人。惹得那个原本就阴狠毒辣的人,断了父亲出仕的路子,也让外祖父家损失巨大,不光银钱连带一直经营的人脉都大大受损。外祖父和舅舅经此事后,都埋怨上父亲,日积月累就变成今天的怨气。
听了这些,我和哥哥都愕然的对望几下,虽说父亲做法不妥当,外祖父他们事前也应该同父亲商量的,对于父亲来说这样的事,名声、气节比什么都珍贵。本来自古以来,做官上下打点是很平常的事,但是让父亲最鄙视的人出手,父亲是宁折而不肯折腰之人,肯定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如若事前外祖父对父亲多一点尊重,事后父亲能拒绝的圆润点......“哎.....事已至此,多想也无意了,顺其自然吧!”我叹口气,对着哥哥说了句,哥哥也望望我,说:“妹,今天你说话怎么这么懂事?”我吃了惊,赶紧堆上一抹可爱无赖的笑脸:“哥,我总不能看你受人欺,而不管嘛!你是我哥呢.....”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凑到哥哥身上嗲着他,顺便哈他痒痒,兄妹两个闹成一团,也让哥哥丢开了心中的疑虑。
不知道大人们怎么交涉的,反正等他们从外祖父的房间出来时,他们都各自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结果。只是父亲来的我们住的屋子,看了我们兄妹一会儿,缓缓说:“炎儿、菊儿,午饭后我们就启程回家,回家之前不得再生事端。”父亲说完,犹豫了下又继续说道:“以后看到你们外祖父,要懂得礼节,这是为人晚辈应尽的事。有些事,明知道道理是对的,也不能冲撞。知道了吗?”
我望着父亲的眼,回了句:“如果长辈做的不对也要顺从吗?”
父亲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我又说:“这世间事,是有可为有不可为,若是长辈要我做不可为之事,我是不会顺从的,即使是父亲,也要让我有理由相信,才能为之。”
父亲默默的看着我,良久他长叹一声说到:“木秀于林风必吹之。菊儿、炎儿,切记切记。懂得藏拙,懂得惜福。你外祖父养育你母亲十六载,你几个舅舅当初对你母亲也是万般珍惜,为父年轻气盛处事不委婉,让你外祖父积郁在胸。每每想起也是后悔,当初手段该温和点。只是如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
我和哥哥依偎着父亲,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时间过得很快,饭后母亲收拾好东西,带着我们给外祖父他们辞行。还是在那个花厅,隐隐约约里面挺多人。我目不转睛的低头盯着自己绣鞋上的花样,好似看一件珍品一样的入迷。父亲母亲带着我们给外祖父外祖母拜别,外祖父懒懒的说了句:“好了,知道你们孝心了。”然后就没再开口同我们说话,外祖母拉着母亲说了好些话,大致都是舍不得的话语,惹得在场好多女眷都拿帕子抹眼角。我悄悄看了看她们,除了外祖母和我母亲,是真的眼里有了雾气,其他的不过是做戏。生活在这样的大家庭里真累,人人都像演戏一样,还好我只是过客。从他们的态度看来,经过早上的意外,倒是让他们表面上对父母有礼多了,也不知道父母怎么同他们说的......我心里这样想着,一脸木然的束手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不想惹得谁注意。正独自胡乱思索着,感觉有探究的目光射到我身上,久久盘旋,本想不在意、不管他。谁知道目光大刺刺的,许久也不移开,我心里一燥,抬眼冷冰冰的直接看向目光的主人。令我意外的是,目光的主人居然是早上刚和我们兄妹打过架的七舅舅!
七舅舅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看他,一脸惊愕,然后脸上微微一红,眼光瞪我一眼,骄傲的把头转开。
我垂下头,继续胡思乱想起来。一直到父母该客气的、该作别的,都做好了,才带着我们兄妹出门上了马车,踏上回家的路。我从车窗回望渐离渐远的庄子,原本如画的景色,可惜心情没了,在怎么看也觉得在秋风中飘摇,萧索无比。我偎着着母亲,随意的玩弄着母亲身带的环佩,良久低低的咕哝:“母亲,他们都不喜欢我们,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以后不去了好不?”也不知道母亲听到没,只是感觉她身躯微微僵硬了下,然后就放松下来,也没回话。我继续同哥哥闲话,父母各自沉思着,不知不觉我在马车的摇摆中,睡着了。
我在睡梦中被母亲摇醒,朦胧中回到家中,到家的感觉真好。我舒服的伸伸懒腰,真想尖叫一声表示庆贺,看看父亲,还是算了。父亲到堂屋坐了会,安排了下事情,就叫上哥哥到书房去,说是要考量一下哥哥读书的情况。哥哥,愁着一张脸万般无赖的跟着走了。母亲带着刘妈、书香在收拾带回的东西,又要准备晚上父亲的学生来赏月时的吃食。我坐在院子里桂花树下,看着他们忙来忙去,想去帮忙做点什么,每次都被婉拒,说我太小别添乱。好歹我也是20来岁的人了,想当初我还要做爷爷和我两个人的饭菜,还要收拾屋子,里里外外那样不是我从小就开始做起的。百般无聊,又跑到鱼池后我的秘密基地去享受清净。
晚饭后,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好多客人平日清净的家中,变得热闹异常。母亲在鱼池边的亭子里面摆了些吃食,水果什么的,父亲带着他们在亭子里欢聚。虽说现在是唐朝,民风还算开放,我在亭子里玩耍了阵,就被父亲发现,招来书香说是让我回去了。我撒娇带赖皮的都不能改变父亲的心意,撅着嘴气鼓鼓的甩开书香的手,大步想我的屋子跑去。身后被抛下的喧哗声声响起,让我好不烦躁。